夜深人靜,時間悄然流逝，坐在二樓看病掛水的大多病人，力消耗殆盡,安靜許多。

阮螢和陸遇安的位置靠窗，晚上風很大，他們能清晰地聽見窗外呼嘯而過的風聲。

而此刻，比風聲更大的，更讓人無法忽視的，是心臟跳的聲音。

怦怦怦,自帶回音,提醒著當事人。

阮螢靠過來剎那,陸遇安僵住，呼吸有所停滯。

他小心翼翼地偏頭去看，阮螢睡著了。

可能是不舒服的緣故,即便是睡著,也時不時皺眉。

陸遇安沒敢再。

就著僵別扭的姿勢,聽著拂過脖頸、下頷的清淺呼吸聲,眸猶如夜空一般深不見底。

……

-

陳凈揚趕到醫院時,一眼便看到了角落里坐著的兩人。

頂上的白熾燈依舊很亮，甚至有些刺眼。他們旁邊的病人和家屬不知何時離開，只斜對面還有兩三個病人在休憩。

覆蓋在他們上的影疊。

陳凈揚定定看了會，深深覺得他們倆之間的氛圍，比他過往認知的，還要契合。

注意到他存在，陸遇安掀起眼皮看他,給他發了條消息:「去護士站充滿電拿過來。」

陳凈揚是過來給陸遇安送暖手袋的。

收到陸遇安消息時，他本不知道他是和阮螢在一起。

點開看完他給自己發的消息,陳凈揚準備往護士站走。

走了兩步，他沒忍住回頭，看著不遠靠在一起坐著的兩人。大約思考了一秒，陳凈揚舉起手機點開相機，‘咔嚓’給兩人拍了張合照。

拍完，他發給陸遇安:「哥，不用謝。」

手機一震，陸遇安低眸，陳凈揚發來的照片映眼簾。

同一時間，旁邊人了，迷迷糊糊問，“幾點了？”

“……”

陸遇安收起手機，側眸，“醒了？”

“？”

阮螢一愣，睡眼朦朧地看向他，明顯是睡懵，忘了自己這會在哪，“我——”

一開口，阮螢被自己沙啞的聲音驚到，回過神來，“睡著了。”

鼻間清甜和的氣息漸遠，脖頸不再有發拂過的麻。

陸遇安斂下暗涌的緒，嗓音微啞，“有沒有舒服點？”

他看阮螢，“點頭搖頭就行。”

阮螢眼睫了，緩緩地點了點頭。

睡了一會，覺自己神好了不。唯一有點難為的是，睡著的姿勢過于別扭，這會脖子痛。

察覺到細微緒變化，陸遇安抬了抬眼，“還有哪不舒服？”

“……沒。”阮螢艱難發聲。

陸遇安斂眸，約覺臉上有不自然的紅暈。

他皺眉抬頭，看了眼頭頂的藥水，將目定在阮螢抿的角，“我去趟護士站。”

阮螢再次點頭。

陸遇安肩膀微僵，走出阮螢視野范圍，才手了，緩了緩。

看到陸遇安走遠，阮螢仰頭看著還剩一小半的藥水，慢吞吞站了起來。

正想手取下藥水去洗手間，耳朵里鉆護士聲音，“阮小姐，是要去洗手間嗎？我來吧。”

阮螢看，微微怔了怔，恍然道，“謝謝。”

護士拿過藥水，和一起往洗手間走，“客氣啦，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阮螢淡淡一笑，心照不宣。

只是意外，陸遇安到底是多心細，連這點小心思都能猜中。

從洗手間折返，陳凈揚拿去充電的暖手袋也充好了。

“阮螢姐。”他神飽滿地喊，“你好點了嗎？”

阮螢看著他，又去看旁邊的陸遇安。

陸遇安示意坐，把熱騰騰的暖手袋放掌心之下，才說，“他路過。”

阮螢:“……”

陳凈揚:“……”

這話兩人聽了都沉默。

無聲半晌，阮螢正開口，陳凈揚率先制止，“你嚨啞了別說話，也不用管我，我玩會游戲就走。”

阮螢無奈嗯了聲。

兩人一左一右坐阮螢旁邊。陳凈揚玩了兩局游戲，阮螢的藥水打完。

拔了針又拿了藥，三人才一同離開醫院。

-

路上的車之又，窗外寂靜，車也尤為安靜。

阮螢不太能說話，陳凈揚也久違的很安靜。至于陸遇安，上車之后就沒說話。

醫院到阮螢家不算遠，十來分鐘的距離。

阮螢盯著窗外掠過的夜看了會，不由自主地將目放在駕駛座人上。

陸遇安開車很專注，鮮分神。他目平視前方，修長的手指輕搭方向盤，不會用力，也不會給人懶散的覺，很是認真。

忽明忽暗的影刻畫出立的側臉廓，流暢下頷線。從阮螢這個角度，依稀還能看到他微垂著的長翹睫。

車縈繞著干干凈凈的清冽氣息，比醫院的消毒水味好聞許多。

即便阮螢鼻子不那麼通暢，縷縷的味道鉆鼻間，也讓覺得舒服了許多。

還是有些困。

阮螢強撐著，眼皮子在打架。

驀地，車停下。

阮螢下意識扭頭，看到悉的小區大門。

正要開門下車，副駕駛的陳凈揚已經迅速解開安全帶下了車，給拉開車門，“阮螢姐，好點了嗎？”

阮螢虛弱一笑，以表回答。

陸遇安也下了車，他把剛從醫院拿的藥遞給阮螢，嗓音低低，“吃了藥再睡，醒了跟我說一聲，下午還得再掛一次水。”

阮螢:“嗯。”

陸遇安看這樣，眉頭擰。

忽地，一側傳來司念聲音，“螢螢。”

阮螢側眸，對深更半夜出現在小區門口表示意外。

司念和另外兩人打招呼，“陸醫生，晚上麻煩了。”

陸遇安叮囑，“這幾天要忌口，不能喝酒。”

阮螢:“……”

司念:“……”

兩人對視一眼，司念代替應下，“我會看好的。”

陸遇安頷首，目再次定在阮螢上，“走了。”

阮螢抬眸。

陸遇安知道想說什麼，清沉的嗓音在耳畔響起，“到家和你說。”

-

回到家，阮螢被司念催促去洗漱。

洗完澡出來時，陸遇安發來的到家消息已經有好一會兒了。

阮螢回復:「知道了。」

陸遇安:「去睡覺。」

阮螢:「晚安。」

陸遇安回了一句晚安，阮螢才放下手機。

一放下，便對上司念閃爍著八卦芒的眼睛。阮螢無奈再次舉起手機:「等我病好了再問，一定坦白從寬。」

司念:“那我就再信你一次，把藥吃了睡覺吧。”

吃完藥，阮螢想起來問:「你怎麼知道我這個點回家？」

司念瞟了眼的問題，掀開被子躺下道，“陳凈揚給我發的消息，說讓我到門口接下你。”猜測，“應該是陸醫生讓他跟我說的吧。”

阮螢猜也是。

難怪坐上車后，兩人還在車外流了一會。

提起這，司念慨，“陸醫生也太細心了。”

阮螢深表贊同。

除了爸，就沒見過比陸遇安還要心細的人。

兩人簡單聊了兩句，打過針吃過藥后，腦袋昏沉沉的。

沒一會，阮螢便裹著被子，沉沉地睡了過去。

另一邊，到家跟阮螢說過后，陸遇安也進浴室洗漱一番。

時候不早，他難得有了疲憊。

走出房間，陳凈揚在廚房喝水。

看到他出現，還主給他倒了杯水，“哥。”

陸遇安接過喝了小半杯，嗓音低啞，“有事？”

“……也沒什麼大事。”陳凈揚瞅著他，猜測陸遇安并不會和自己說心里話，含糊道，“就是想說，阮螢姐這病嚴重嗎？生病的樣子看起來太可憐了。”

聽到這話，陸遇安腦海里浮現阮螢半小時前的模樣。

生病的，看上去比平常時候脆弱，氣許多。臉是憔悴的，鼻尖是紅的，一雙亮晶晶的眼睛，蘊著漉漉的水霧，不是想哭，是難的生理反應。

“哥——”看陸遇安沉靜的樣子，陳凈揚忍不住喊，“你還沒回答我呢。”

陸遇安垂眼，緒淡淡地看他一眼，“不算嚴重，過兩天會好。”

聞言，陳凈揚放心了。

“那就好。”他喝完水，朝客房指了指，“那我去睡覺了。”

陸遇安應聲，在中島臺前待站許久，才回房休息。

夜完全靜下來了。

-

翌日，阮螢醒來時，已是下午一點。

出了一汗，覺自己舒服了些。爬起來洗了個澡，阮螢點開手機，看到司念陸遇安他們幾人發來的消息。

一一回復過去。

阮螢走到廚房，司念給熬了粥，一直熱著。

沒什麼胃口，阮螢只簡單地喝了幾口。

剛喝完，陸遇安消息過來:「覺如何？」

阮螢用熱水把碗沖洗干凈，才回:「好很多了。」

陸遇安:「胃口呢？」

阮螢實話實說:「喝了粥。」

消息回過去，陸遇安電話過來。

阮螢接通，“喂——”

聽到聲音，陸遇安抬了抬眼，“是好了點。”

阮螢的聲音沒有昨晚那麼沙啞了。

阮螢:“……”

正想開口，聽到陸遇安清淺的聲音，“我今晚值班，你想下午去醫院還是晚上？”

阮螢怔松了會，想了想，“下午。”

連忙補充，“司念陪我去。”

話落，察覺到陸遇安那邊靜默了會，才說:“好。”

掛了電話，阮螢給司念發消息，讓陪自己去醫院。

司念狐疑地丟來一個問號:「陸醫生沒空？」

阮螢:「說什麼呢。」

司念:「那你不讓他陪。」

阮螢:「不是，他晚上值班。」

司念:「？？？」

看著司念一連串的問號，阮螢沒多解釋。

其實不是不想陸遇安陪，只是有自己的考量。陸遇安晚上還要到醫院值班，下午就陪去醫院的話，他這一天休息時間，不會超過八小時。

阮螢看不得他這麼奔波。

至，不想他那麼累。就算他愿意，也不希如此。當然，也還有自己別的小心思。害怕自己會越來越依賴陸遇安。

再者，也不是孤零零一個人去醫院。

還能使喚司念。

不過這個想法不能讓司念知道，不然要被說自己重輕友。

周末兩天，阮螢都在醫院度過。

掛了三天藥水，的燒已經完全退掉，嗓子也好了許多。

周日掛完水，司念扭頭看，“陸醫生今天上班嗎？”阮螢嗓子還有點兒啞，搖了搖頭，“不知道。”

司念詫異，“你們倆這兩天沒聯系？”

“聯系了。”阮螢說，“他沒提。”

“……”

司念呆了呆，瞅著阮螢打量，很是好奇，“你到底怎麼想的？”

阮螢:“什麼？”

“別裝傻。”司念覷一眼，“你看不出來陸醫生對你的特別嗎？”

沒等阮螢接話，重點強調，“你對他，也很特別。”

和阮螢認識很多年，知道對不喜歡的異什麼態度。

阮螢沉默。

“說話。”司念著手臂。

阮螢無奈出聲，“你說的是事實。”

司念:“然后呢？”

“我昨天不讓他陪我，是想讓他多休息一會。”阮螢實話實說。

司念:“那你怎麼不直接告訴他。”

“……還有另一個原因。”阮螢說。

司念:“什麼？”

阮螢偏頭緘默許久，才喃喃說，“不想太依賴他。”

不說他們倆目前還只是朋友的關系，即便是再進一步了，阮螢也不想把陸遇安對自己的照顧，變習慣。

習慣很可怕。

一旦你習以為常了，你會需要花很多時間，很長的歲月時去戒斷。

司念一頓，知道為什麼會這麼說。

翕，想說陸遇安萬一是可以依賴的人呢。可話到邊滾了滾，又收了回去。

要勸說的這點大道理，阮螢肯定懂。只不過這個牛角尖，是好幾年前就埋下的，想要□□，沒那麼容易。

“那你——”司念思忖了會，“至跟陸醫生好好說說吧。”

說到這，問阮螢，“你應該是喜歡他的吧？”

阮螢看著，點了點頭。

似乎是覺得這樣的反應不夠，出聲強調，“喜歡的。”

如果不是因為有好，不會和陸遇安有那麼多接。

可能一開始是覺得他聲音好聽，像曾經在最難熬那個夜晚聽到的那道能安緒的聲音。但阮螢很清楚，目前對陸遇安的喜歡，不單單是聲音，還包括他這個人本。

阮螢在這件事上，是清醒而獨立的。

喜歡陸遇安，那就是喜歡。

只不過這份喜歡有多，自己也還不清楚。

司念看這樣，不忍再問。

斟酌著想法，輕聲道，“那就先這樣吧，如果你覺得還不是時候，那就再跟陸醫生相看看。你們本來認識的時間也不長。”

阮螢一笑，“嗯。”

看向司念，“我知道該怎麼做。”

話落，問司念:“你是不是要回咖啡館了？”

“？”

司念聽出了話外之音，“你不和我一起去？”

“我不去。”阮螢指了指旁邊的住院部，理直氣壯地說，“我要去看我喜歡的人。”

司念噎了半晌，“你不是不知道陸醫生今天上不上班嗎？”

“確實不知道。”阮螢一臉誠實，“但他周末一般都在醫院，我去運氣。”

“……”

-

把司念送走，阮螢慢悠悠踱步去眼科住院部。

昨天下午拒絕陸遇安后，兩人這兩天的聯系變得中規中矩。陸遇安除了問恢復況之外，沒再多說別的。

雖然之前兩人聊天也有討論瑣碎事。

但這兩天況不同。

周日的住院部，比周六還要冷清。

臨近傍晚，風覺大了許多。樹葉吹拂撞的沙沙聲響，很是清晰。

阮螢沒想到的是，會在住院部大廳看到陸遇安。

走到自玻璃門口時，一眼便看到悉的清瘦影。而他對面，站著一位纖細，氣質很特別的人。

阮螢定定看著，沒再往前。

兩人面對面流。

阮螢觀察發現，陸遇安神是溫和的，有點像對待病人家屬的樣子，卻又更溫煦一些。他臉上掛著淺淺淡淡的笑，明顯是人之間才有的狀態。

似乎是察覺到了點什麼，陸遇安忽然偏頭朝阮螢這邊看。

兩人視線短暫匯幾秒，陸遇安收回，和面前的人說了兩句，闊步朝走來。

玻璃門打開。

阮螢嗅到比前天半夜更清晰的木質香調，“還不進來？”

陸遇安問。

阮螢往前走了兩步，小聲，“我怕打擾你們。”

陸遇安:“……”

走進，風聲和冷氣被隔絕在外。

與此同時，和陸遇安流的人朝了個笑臉，“陸醫生，我先回病房。”

陸遇安頷首。

人走后，陸遇安垂眼看，“覺怎麼樣？”

“好多了。”阮螢抬眸，“你幾點到的醫院？”

聽著恢復的還不錯的嗓音，陸遇安回答，“上午。”

阮螢悠悠地哦了聲。

似乎知道在想什麼，陸遇安雙手兜往電梯那端走，淡聲道:“有個手。”

阮螢瞧著他，淡定自若地問:“剛剛那位的家人嗎？”

陸遇安:“嗯。”

電梯門打開。

阮螢抬腳進去，陸遇安跟著。

在電梯門關上那瞬，阮螢聽到陸遇安問，“還記得郁庭昀嗎？”

阮螢回憶著，狐疑看他，“記得，我和陳凈揚喝酒的時候見過。他是那間酒吧的老板對吧。”

“陳凈揚還跟你說過什麼？”陸遇安隨口道。

阮螢眨眨眼，“什麼意思？”

陸遇安斂下眼瞼，和對上目，緩聲道:“他朋友，云初。”

阮螢愣了愣才反應過來，陸遇安是在給自己介紹剛剛那位的份。

抿了下，約覺得這個名字有點兒悉，“陳凈揚好像跟我提過。”

陸遇安并不意外。

阮螢默了默，在和陸遇安走出電梯時，補充了一句，“好漂亮。”

雖然剛剛大部分注意力在陸遇安上，可云初看向時出的那張完整面龐，只要見過就絕對忘不掉。

的那種漂亮，是阮螢這個自詡從小到大都好看的人，都有點兒自愧不如的。

聽到阮螢的嘆，陸遇安起眼皮看一眼。

阮螢恰好捕捉，沒忍住問，“你這個眼神，是什麼意思？”

陸遇安:“沒什麼。”

阮螢:“騙人。”

陸遇安瞧著，目深邃。

阮螢本來是很大方地讓他打量，偏陸遇安的深眼吸引力太強，讓人招架不住。他眼睛狹長，眼尾下垂，直勾勾盯著阮螢時，真的很像在用眼睛訴說他眼眸深翻涌的愫。

阮螢明顯覺到自己的心跳變快，強撐了會，悄悄挪開眼，“算了，你不想說就不說。”

看紅了的耳廓，陸遇安眸了，似有似無地勾了下，聲線灼灼勾人，“你也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