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白鈞言本沒來得及看清楚狗主人的長相，在狗主人說話的那一刻，陳斯然已經迅速將手機藏起來了，但還沒來得及掛斷。

于是，白鈞言就聽見了以下劇。

陳斯然的聲音不同以往，夾著做作的悲傷:“不好意思，friday實在是太——太可了，一下讓我想起我家以前養的小狗，也是比格，剛領回家的時候才這麼點大，只是后來跑丟了，哎，我一看見friday，就想起……哎？”

伴隨著打開籠子的靜，陳斯然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狗主人冷漠地牽著狗走了，甚至沒有看陳斯然一眼——哪怕他是個打扮得，長相不俗、渾散發荷爾蒙的漂亮男人。

大概是出來夜跑的，狗主人穿的單薄，黑運長，寬松的款式也擋不住那雙長的魅力。流了汗的麥皮在發。

甚至于寵店的電門打開那一刻，陳斯然還看見狗主人輕輕地蹬了一腳狗屁，講了句聽不懂的英文長句。

“跟狗講什麼英語！”陳斯然氣糊涂了。

“他怎麼能對我的貌視若無睹？我可是上海劉亦菲。”

嘈雜的狗吠聲里，是幾不可聞的瘋言瘋語。

白鈞言張地對著黑黢黢的手機視頻追問:“怎麼樣了？聽得見嗎？陳斯然？喂？”

陳斯然直接摁了掛斷。

不行，這太丟人了。

陳斯然追出去時，尚且能看見狗主人牽著狗夜跑的高挑而鍛煉結實的背影，能看出因為常年健的漂亮背部形狀。

跟蹤這麼沒品的事，他自然不會干，隔了幾分鐘，才清嗓回復白鈞言。

“我要到手機號啦，小意思。”

“真的？”白鈞言松了口氣，“我剛剛截圖了電話號碼，你視頻太晃了，有點糊，看不清楚。”

果然是花心渣男，陳斯然一出手就上鉤了，白鈞言不得不佩服:“螞蟻搬青蛙，你可真是頂呱呱！”

陳斯然猶豫地敲打屏幕九宮格:“不過，確定他是gay嗎？”

“當然！”

白鈞言很確信。

任昭有說過，他們有接吻、甚至是上床。

白鈞言沒有過多問私生活，他對男男是怎麼做的不興趣，反正知道這個渣渣確實是gay，不過也有可能是雙。

陳斯然看見那確鑿的“當然”二字，懷疑起了自己無往不利的魅力。

自己竟然被無視了，這怎麼可能！

幾乎是報復地污蔑李赫:“這個男的，他居然狗，我親眼看見他踢狗！”

“什麼玩意兒！”白鈞言驚了，罵道，“真是見微知著！說他是鳥臭卵都是侮辱了，一定要曝他，人渣死不足惜！”

白鈞言讓他再接再厲:“他每天晚上都會去健房，二次偶遇很重要，要不，我幫你搞一□□卡，你去健？”

“！！！”

陳斯然震驚。

“五十萬的年費誒！這麼舍得下本？”

陳斯然連續發了幾張看呆的表包。

“不是不是，我哪來的五十萬。總之，我可以去試試能不能搞到手。等我消息吧。”

倒不是白鈞言吹噓，只是今天下午，認識的人恰好發了一條態說:“用力過猛，拉傷了。”

這是他最近剛職那家江南館的副館長周士發的。

配圖的健房標志有些眼，白鈞言放大仔細一看，space rule——好家伙，可不就是渣男辦卡的那家健房嗎！

周末觀展的人多，白鈞言是剛職的實習生，實習工資很低，在這里工作沒什麼前途，他只是出于興趣投的簡歷。

沒想到收到了免面試的offer，當時的他恰好想來上海，就過來職了。

白鈞言也是剛悉的工作環境，他的工作容是跟搭檔一起，為藝家介紹展館，跟多方接洽布展，雙方愉快通，好做出一個最因地制宜的展覽。

說的好聽一些，就是策展人。

剛開始，他有很多資料要整理，一到自己工位上，白鈞言到找副館長，卻沒找到人。

到中午，副館長也沒來，打聽了一下，才知道是因為腳傷請假了。

不得已，白鈞言只能等了兩三天，等到陳斯然都說他了:“白鈞言你靠不靠譜啊，卡呢！”

直到周四這天上午，白鈞言瞥見副館長的影，他放下保溫杯，直沖茶水間。

江南館的員工辦公區，是老舊的紅磚機械廠改建的，因為人不多，地方也小。

整個館占地上千平，最近是常規展覽，門票三十元一張，有特展的時候是五十到八十。

副館長正在沖咖啡，白鈞言見狀火速遞了一包咖啡豆給:“周館長。”

無論副館長還是館長，統一館長。

咖啡機運作的咔咔聲中，周館長抬頭看向他……以及他手里的豆子，笑道:“嗯，小白，這是干什麼？”

“這是我朋友從南非給我帶的豆子。”白鈞言出最大的笑容，臉頰邊出兩個小的酒窩。

周館長今年三十二，已婚，孩子都三歲多了。

見狀就多看了他幾眼。

二十一歲，剛大學畢業，長相很秀氣白皙，如江南那邊水土養出來似的，在眼里還是個小孩子。

一看就知道是特別沒心眼的那種類型，居然在眾目睽睽下給領導送禮。

大概是想討好領導吧，周館長心想，里說:“不用送我豆子，這麼好的豆子，你應該自己喝才對，不過你怎麼知道我喝咖啡？”

“看你朋友圈發的啊，您剛去云南回來是不是？”

“是，不過我并不鉆研，就是隨便喝幾口。”

“太好了，我也是隨便喝，這豆子我喝多浪費啊，周館長給您拿回去嘗嘗。那個……我有事兒想問問您，就是您運的那家健房怎麼樣啊，我想辦卡，但是會員太貴了，想驗兩節課，不知道……”他說著覺非常不好意思，垂下的眼睛瞥了眼的，覺已經可以行自如了。

看士的可不是什麼禮貌的行為，所以他只是快速地瞥一眼，就迅速撤回目，真誠地著的眼睛。

“哦，你說這個啊，”果然是沒心眼的小孩子，周館長爽朗地笑道，“你住那附近嗎？我是開發商送了兩□□房的年卡，我和我老公也只是偶爾去的，你們年輕人，有空健好啊。我下午要去接小孩，卡我等會兒給你，你拿去用吧，我韌帶拉傷，醫生說這個月都不能劇烈運。你是生面孔，如果問你，就說是小區業主。”

“謝謝謝謝！”白鈞言知道提錢不好，只是塞豆子給，周館長搖搖頭:“我算是你上司，你第一次上班？知道為什麼那些公司要求，不能給領導送禮嗎？”

白鈞言愣一下，點頭又搖頭:“這怎麼能送禮呢，我只是給您嘗嘗咖啡豆，這又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前天文哥還給辦公室那麼多人帶了星克呢。”

個子不高，得抬頭注視著白鈞言，微微笑道:“那這樣吧，這里有磨豆機，你沖幾杯分給同事，大家一起品嘗一下南非的豆子。”

江南館畢竟是館，職場文化對它的沖擊并不深刻，氛圍相對輕松很多。閑來無事時，員工自己也會去看展。白鈞言剛來十天，還沒空仔細逛過。

中午，副館長給他發了訊息:“小白，健卡我落車上了，車限號我就沒開，你不急的話，我讓我老公來的時候順路給我送過來。”

他忙回:“不用不用，這怎麼能麻煩您家里人呢！”

“沒事，他順路。我記著這事兒的，下班給你。”

所以陳斯然問的時候，白鈞言的回復也是:“搞定啦~”

陳斯然說話喜歡帶個“啦~”字，有茶氣，白鈞言從看不慣，到被同化，只用了不到一周。

白鈞言:“我下班給你送過來。”

陳斯然:“你幾點下班啦？”

“六點左右吧，我六點半能到啦。”江南館離陸家十四公里，正常開車行駛也就二十分鐘。

白鈞言忙著跟藝家通，熬到下班了，等周館長把健卡給他，跟先生介紹說:“這是小白，他是我們館新來的實習生，多倫多大學建筑學畢業的高材生，通四門語言。”

“哦，四門語言？”

白鈞言倒也不尷尬，手里提著下午訂的、沒吃完的下午茶蛋糕袋子，回答:“我會普通話，天津話，英語，德語。”

周館長的先生禮貌地笑了笑，目落在他上片刻。

不難看出，他似乎是在探究，這個剛職的年輕人，怎麼有膽量問領導借健卡。

白鈞言只能再三道謝，說就驗兩節課。

周館長隨意地讓他拿去用:“家里還有一張卡，沒事。”

白鈞言本來也只打算驗幾節課，按照陳斯然的自信和魅力，不出一星期，渣男還不乖乖就范？

坐車去健房所在大廈的路上，不出所料的堵住了。

陳斯然催了又催，白鈞言一直回復:

“快到了。”

“馬上。”

“再等一下。”

車子慢騰騰地挪，陸家的下午六七點，車流如織，紋不。

快到時，白鈞言看見通紅的路徑，看見陳斯然催命符似的連環奪命語音條，也沒心思聽，心急如焚地讓司機結束訂單，他徑直下車，沿路快步跑向ct寫字樓，十二月已經冬的寒風侵他的優庫羽絨服外套，沒一會兒就凍出了鼻涕。

他沒帶太多東西回國，降溫快，他最近也忙，將就著去店里買了兩件羽絨服穿。

白鈞言走進ct大廈，了鼻子，掏出手機，沒有管那些沒有聽的語音，只順著扶梯先上樓，問他:“我到了，你人呢？”

陳斯然回:“快上來！！在23樓！”

白鈞言回:“？說好在樓下等我，怎麼自己跑上去了？”

“別說了，無語，這里要刷卡的，我假裝我卡丟了上來的。剛剛看一個人背影像他，我連忙追上去，想跟他坐一個電梯來著，我去，結果那本不是李赫！”

“……那你有沒有想過，我怎麼上來？”這棟寫字樓是先進門，上扶梯，然后才是門，進去了才有電梯。

陳斯然睜大眼睛:“你不是給我送卡的嗎？”

“我這是健卡！”

“那我下來接……不行啊，我沒門卡怎麼接你？”

“……是啊，怎麼辦啊？”白鈞言腦子一時沒轉過彎，也沒想過，其實本不用人接，兩人直接隔著通道投遞這-□□卡就行了。

陳斯然:“……你這樣，你假裝卡丟了，或者送外賣的，蹭卡上來就行了。”

白鈞言也睜大眼睛:“這怎麼蹭？”

“就跟著別人快速進來不就好了，那個自門不會夾到你的，它很遲鈍！我剛剛就是那麼進來的。你快點的啊，都七點了！！！！”陳斯然的語音消息含著一催促的急躁。

搞得白鈞言也是頭大如斗。這會兒下班的人多，大多是從部出來的人，不過也有進去的，他瞅準機會，直接跟著一個材很高的男人后面，幾乎是著對方的后背，靠著沖進去，甚至還不小心撞了一下對方，那一瞬間，能嗅到一微弱的煙草味道——

到極度社死的白鈞言飛快地解釋:“不好意思我送外賣的快超時了，謝謝你！”

男人回過頭掃了他一眼，白鈞言沖他尷尬一笑，瞥見電梯門開了，正要沖進去時，白鈞言瞥見他的臉，稍微遲鈍了幾秒鐘。

怎麼有點像……

他還在思考，男人就先一步進了電梯，刷卡，摁了二十三，問他:“到幾樓？”

“……”

白鈞言看見了樓層數，二十三。

他確認了一下手機消息，space rule健房就在23樓。他側目瞥了一眼被他撞過的男人側臉。

沒錯，這個角度沒錯！

眉弓很高，眼窩深邃，這個下頜，這個高，這個很學生氣的運穿著……

“不是送外賣要超時了？幾樓？”

李赫瞥見他手里的蛋糕店袋子，這個清秀的外賣小哥還在氣，大約是跑過來的，臉和鼻尖都被冷空氣給凍得通紅。

“是……”白鈞言僵地道，咬著牙，“到二十三。”

年輕男人不再說話。

電梯速度很快，白鈞言悄悄地瞥他，是死渣男嗎？是啊，好像就是……沒錯啊！就是這個家伙！

白鈞言握了拳頭，想起昨晚打電話，住在峴港寺廟修行的發小，幾乎是哭著睡著的，他的滔天怒火簡直制不住了。

那眼神里不由得夾雜兇狠，恨不得寢皮食。

李赫自然覺到了注視，過電梯的金屬反，視線很強烈。

視線不見，但瞪他的很罕見。

認錯人了？

李赫轉過頭去，漆黑的眼睛向這個自稱是送外賣的男生。

男生知到，立刻埋下腦袋，心想發小有沒有給渣男看過自己的照片，會不會認出自己來。

一般人，大概就這麼看一眼就算了吧，但李赫不是那種人。

他直接表達出了自己的困:“你在瞪我？”

“……誰會瞪你。”白鈞言不太客氣。

李赫看著他:“你瞪了。”

“……我沒有！”他死鴨子，幾乎是以為對方聽不見似的，嘲諷地呵呵一句，“太監座談…”

太監…什麼？

李赫微微蹙眉，覺到對方在忍什麼，閉著，眼圈發紅，或許是凍的，也或許是……外賣超時了要罰錢？

罰很多嗎？

李赫沒有問，目不斜視，這不管他的事。

電梯門開的那一刻，那個送外賣的看著似乎不急了，沒有很快的沖出去，反而留在電梯里，等他走了才出去。

李赫徑直走進健房，戴上藍牙耳機，有朋友給他打電話。

健房外，白鈞言將健卡給了陳斯然，做戲做全套，他這個“送外賣”的，干脆把沒吃完的蛋糕遞給陳斯然:“還有個海鹽芝士蛋糕，你晚上當夜宵吧。。”

“我們孩子從來不吃夜宵啦！”陳斯然指尖夾著卡，低聲音問:“你跟渣男一起坐的電梯啊？”

他就等在電梯口，剛看見的時候都傻眼了，把頭別過去了。

“是啊，不過他不是給你微信了嗎，你剛剛怎麼不順勢打個招呼！”

“哎呀，太張了，忘了嘛，算了，看我等下怎麼收拾他。”陳斯然還是提著紙袋進去了，他這個“等外賣”的，還恰好被李赫看見了，沒有外賣袋子也說不通。

跑步機上，沒工夫聽好友抱怨哭訴的李赫，打開了手機。

剛回國的李赫不允許自己沒有文化。

“太監座談什麼意思？”

他不懂就搜。

答曰:

“太監座談，無之談。”

嗯？

起碼隔了兩分鐘，李赫在跑步機上反復思索才反應過來。

哦……

原來是無稽之談啊。

藍牙耳機的另一端，友人聽見那一聲笑，納悶道:“你笑什麼？我失了很好笑？”

“不是。”他言簡意賅。

李赫目落在視線前的玻璃窗上，自己跑步起伏的影和陸家的濃重夜景重合了，他整理了下藍牙耳機，彎著角問:“你知道太監座談什麼意思麼？”

“……什麼跟什麼。”

“太監座談，無稽之談，你聽過這句話嗎。”

“……他媽的，這他媽有什麼好笑的！李赫你就是有病，我失你還給我整歇后語？！我看你才是無稽之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