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小赫總！”小劉急忙拉開車門，將所有的花刨出來丟在地上，手把他上的碎花瓣也拍掉了，“沒事吧？！”

被開的白鈞言有點愕然，低頭看著腳下散落的花束，還未出離憤怒，就聽李赫說了聲:“沒…我沒事。”

“抱歉，”李赫又打了個噴嚏，目過小劉寬厚的肩膀上方出去，“小劉不是故意的，我對花過敏。”

是在對白鈞言解釋。

短短幾秒的工夫，不知是不是因為過敏癥狀，臉龐泛著緋紅的，從臉頰染到了耳畔。

白鈞言心里為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喝彩，真是妙蛙種子吃著妙脆角,妙進了米奇妙妙屋，妙到家了！

他擔憂道:“你對花過敏，為什麼還買？”

“打算放在后備箱，讓小劉帶回家的。”李赫陪小劉一起在迪士尼年時，小劉收到了友的消息，說是買了高鐵票馬上要來上海看他。

所以李赫本沒料到會發生此事，一邊安小劉說回去吃點藥就好，一邊對白鈞言道，“不好意思，花的錢等下我微信給你，你等的車到了嗎？”

“快……好像還有一個小時。”白鈞言看件顯示車已靠近了，心生一計，出歉疚的神，“對不起啊，我不知道你對花過敏，嚴不嚴重？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并不嚴重，”李赫撓了撓有些發的脖子皮，看向孤零零的白鈞言，猶豫了下道，“別等車了，住哪兒，我捎你一程。”

白鈞言沒想到這麼順利。

不過，他仍搖頭，按照講師說的那樣擒故縱:“這也不太好吧，我還是等一下出租，就是等一個小時，不打。”

他推測，對方肯定會讓自己上車，送自己回家的。

因為講師經驗課就是這麼說的——

可白鈞言沒料到，李赫思索了幾秒鐘，竟說:“是不太好。”

他上越來越，過敏癥狀比想象的嚴重，白鈞言既然賣花，上肯定有不花，自己還是離過敏原遠一些比較好。

“那…你在這里等車吧。”李赫掏出手機給他轉了一筆賬，小劉將地上的花撿起來，完整的放回了竹簍，已經不樣子的，則被他丟進垃圾桶。

李赫禮貌地低聲道:“我先走了，我們微信聯系，拜。”

“……？”

白鈞言的眼睛微微睜大。

他一時無言，目視那輛黑賓利車離開……終于知道陳斯然什麼意思了。

這男的是有點難搞。

過了十分鐘，網約車終于來了。

白鈞言坐上車，解鎖手機看，李赫還算大方，給他轉了兩千說補償他的花。

他些微猶豫，推測了幾種收錢和不收錢的可能。

李赫不是他意料之中的那種，按常理出牌的人。

他的路數很不一樣。

至和白鈞言想象的，很不一樣，似乎就只是家教好，過于禮貌，才讓對方哪怕生氣，也會為自己的錯誤而買單道歉。

白鈞言先沒管轉賬，反正二十四小時隨時可以收，打字問:“你的過敏真的不嚴重嗎？”

坐在車上，臉上已經開始起小紅點的李赫，一邊讓小劉在路邊停下，買點過敏藥，一邊回復說沒事。

小劉非常擔憂:“小赫總，要不，還是去醫院看看吧……”

李赫:“我現在的樣子難看嗎？”

小劉觀察了下，說還好，但放不下心:“過敏可不是鬧著玩的！剛剛那是您朋友嗎？”

“算不上，見過兩次。”他說完又打了兩個噴嚏。

怪自己同心理，覺得白鈞言是個可憐人。獨自跑到國外去投海，心里熱藝，有才華有想法，十八歲不念書，卻同時兼職幾份工作，甚至這個點了還在外面賣花。

李赫本將花全買下，就當做善事，年底消消災，不想出這檔子事。

所以他估著價格，賠了點錢，但對方一直沒領取。

李赫沒管，大概凌晨兩點，準備睡覺時，手機忽地彈出對方領取了轉賬的消息。

李赫便回:“你等的車到了嗎？”

“還沒到……”

白鈞言也剛洗完澡，沖澡的時候突然想，假如自己不領那個紅包，說一句“無功不祿！何況我還害你過敏了，這筆錢我不堅決能要。”渣男會有什麼反應？

萬一來一句:“你說的對。”

那自己豈不是很虧？？？

所以白鈞言急忙點開手機，領取轉賬，省的忘了。

此刻他正打算睡覺，沒心應付李赫，正要回復說沒電了，就又看見他問:“你不念書，怎麼干這麼多工作。”

白鈞言想了想，回:“想多賺點，以后去我想去的大學學藝。”

他是打算實習過了，明年后年，興許去歐洲念。他知道自己其實不擅長撒謊，謊言越多，越容易翻車，所以說話只說一半。只要不是騙人，都是真話，那自然能瞞過去。

白鈞言等待他的回復，覺他敲敲打打，似乎在斟酌。

“現在回家了嗎？”李赫的消息說。

白鈞言:“還沒。”

“車還沒到？”

“嗯……”

他記恨李赫一走了之的事，開始慘兮兮地賣可憐，打字:“我的訂單被取消了，現在手機也快沒電，我打算走回去了。”

走回去？

“多遠？你怎麼走？”李赫坐起了，手指打字很快，“沒有家人朋友在上海嗎，怎麼不去接你。”

“我在上海沒有好朋友，怎麼會來接我，而且今天是年夜誒。”

“我手機還有百分之3的電，先不說了啦，我有電恐懼癥。”

他連著發了兩條，本以為對面會回個“嗯”之類的，沒想到李赫說:“還在原地？哪個街道，我給你車。”

其實李赫覺得自己不應該多管閑事的。

但他知道孤獨的滋味是很可怕，怕白鈞言一會兒走著走著想不開，從橋上跳下去怎麼辦，會不會明天新聞說元旦節從黃浦江打撈出一男尸。

李赫看人不算準，他因為不必要的同心，被人騙過多次，尤其是在捐款上。

在他眼里，白鈞言就是個表面開朗，實際格有些郁，晴不定，甚至有自-殺傾向的抑郁患者……

白鈞言慌了:“你不用幫我車啊！！我不在原地了，我都走了一段路了。”

靠，他怎麼是個熱心腸，剛剛都沒發現！

“等著，我車，我讓司機去附近找找你。”李赫就住外灘對岸，他朝落地窗外看去，凌晨兩點，人煙稀。

白鈞言:“我沒電了，我下線了。”

李赫:“我到了。”

白鈞言當時就是害怕極了，當場爬起穿，頭發還微就穿著鞋沖出家門，趕了一輛車，載他回外灘。

萬一渣男的車沒找到人，自己的形象不就完了。

他本沒辦法思考自己應該怎麼辦，等反應過來，人已經著氣坐在車上了。

白鈞言的手機還剩百分之十五的電，剛剛回家忘了充。

他讓網約車司機把自己送到外灘附近，就在自己方才上車地點旁的另一條街道。白鈞言下了車，站在零下的路燈下，他出門很急，里面一件秋，加外面的羽絨服，比剛剛還了件。

他雙手著兜打了個哆嗦，下進黑圍巾，覺得自己有點傻，不是傻，是真傻了。

是自己折磨李赫，還是李赫折磨自己？他不會是克自己的吧？

白鈞言凍得不行，看了眼手機。

李赫二十分鐘前給他發了車牌號的截圖，問他:“還在線嗎？”

白鈞言假裝沒電就沒回了。

可自己半夜到底來這兒干嘛，司機沒找到人，多簡單的理由啊，外灘反正這麼大對不對，好幾條街呢……

干脆還是回家好了，他正要重新打車，便看見李赫的消息:“如果你還有百分之一的電，就回一下街道名稱，我在外灘了，沒有看見你。”

……什麼？

白鈞言整個呆在原地。

用腳想都想不通，李赫怎麼人來了？！

他是睡不著嗎這麼閑的，還是對自己一見鐘了？剛剛不還說送自己回家“是不太好”嗎？？

怎麼如此變幻莫測……

白鈞言手機還有百分之七的電量，也不知道要不要回。

“小桃園。”他用冰冷的指尖打字，探頭著霧蒙蒙的道路盡頭，甚至在期待，李赫真的會來嗎？

了一會兒，沒有黑的慕尚，倒是來了一輛帕拉梅拉……

見那輛車放緩速度，白鈞言敏地意識到，這應該是李赫的車，他把手進兜里，長按電源鍵關機。

果不其然，帕拉梅拉在他面前停下，打了雙閃。

車窗降下，出李赫戴著防花黑口罩的臉龐，頭發應該是洗完沒有打理，有些蓬，穿一件白，脖間戴一顯眼的許愿骨項鏈，朝路燈下站著的白鈞言招手:“小白。”

李赫真的來了。

白鈞言心底滿是不可思議，隔著一米著他，路燈的暖罩住他，讓他看起來整個人都呆呆的。

李赫的聲音道:“別愣，凍壞了是不是？上車。”

白鈞言就那麼注視了他有十秒鐘，繞了一圈，開車門上車。

車是去年新款，應該沒開過幾次，有嶄新的氣味，他吸了口暖氣，一張臉凍得紅紅的，側頭說:“謝謝你，我沒想到你會來，你怎麼會……”

——包括李赫自己都沒想到。

張超總說他是菩薩格，其實還真有一些。況且，白鈞言的遭遇，總讓他想到離家出走的李煊，不知道他是不是也這樣過的。

“沒關系，我正好住得很近。”

小劉送李赫回家后，就自行離開了，所以李赫是用件的車。

可那個司機在外灘附近找了一圈，說沒找到，路邊的所有年輕人都不是白鈞言。估計是覺得這個活太麻煩了，不管李赫是不是說要給他小費，還是拒絕了:“先生啊，如果那是你朋友，你干嘛不自己來接呢，我是真沒找到，我本來眼神也不是特別好……”

李赫當時站在落地窗外，低頭看著黑的、仿佛一巨口的黃浦江。

然后拿著車鑰匙出門了。

現在看白鈞言真是一副凍傻了，看見自己好像還以為做夢的樣子，也松口氣，沒出人命就好。

“你住哪兒？”李赫打開手機導航問他，“我送你回去。”

“我……”白鈞言看了他一眼，其實他不明白李赫怎麼會來接自己，按理說二人還沒到那種程度。白鈞言睫撲簌，垂眼道:“我沒地方住。”

李赫頓了一下:“你家呢？”

“房子到期了，不好意思繼續去朋友家住。”

“那你這幾天住哪兒？朋友家，他不讓你住了？”李赫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他還真沒遇見過這樣的事，這是超出他認知以外的事了。荒謬而真實。

“我也不能一直住別人家。”暖氣十足車廂里有悶，白鈞言的聲音也是，聽起來悶悶的，鼻音重，很沮喪，“我想，今天賺了錢，就有錢去找房子了。”

“那你…工作賺的錢呢？你不是還在酒吧工作，那個工資應該…還不錯吧？”

“我沒在酒吧工作，”白鈞言抬眼著他，這句話是實話，所以他敢直視對方的眼睛，“你以為我是酒托嗎，我不是。我找你去喝酒，只是因為……我那天不太開心，我真的不是酒托。對不起啊，害你刷了那麼多錢。”

李赫回進他閃爍的瞳仁里。

白鈞言真不是酒托。

李赫相信他的話，沒有懷疑:“你手機沒電了是不是，我帶你去住酒店。”他剛剛過來時，在附近看見幾家，便發汽車，往酒店開。

白鈞言便問:“你上有帶份證嗎？”

“沒帶，怎麼？”

“我的份證…不在上，被押著了。”他簡短地解釋，吸了吸鼻子，著李赫道，“我上有兩百零錢，你能不能幫我找個……算了，要不，你把我放在路邊吧，我自己想想辦法。”

他想趕回家睡覺，肯定不能讓李赫知道自己住哪里，雖然他租住的小區有地下室，但那畢竟是市中心的中心……

自己一個“窮鬼”住那種地方，謊言要穿。

白鈞言并不擅長說謊，他一邊說，一邊極端的不自在，手指不安地攥起來，腦袋也埋得極低，覺在找隙鉆進去。

李赫沉默地打著方向盤轉彎。

白鈞言沒有聽見回應，便咕噥似的小聲道:“你怎麼不停下來啊。”

李赫卻仿佛不得要領，問了句:“你想念哪所大學？”

“包豪斯……”他下意識回答。

這是他準備明年申請的其中一所。

“包豪斯？德國的學校麼……”李赫知道，因為有種設計風格就包豪斯。

學藝的話，學費肯定不算便宜。所以白鈞言才這樣努力工作，一天干幾份兼職來賺錢嗎？

白鈞言“嗯”了一聲:“是德國的，在魏瑪。”他看向窗外，怎麼好像繞陸家來了，疑住:“你不找個地方丟我下去嗎？”

李赫搖頭，看一眼后視鏡，看見白鈞言似乎極度的不安，手指絞在一起，沉默地垂著腦袋，耳朵和面頰都被凍得紅了，現在還沒下去。

那麼可憐，可憐得就像路邊的流浪小白犬。

李赫一抿，出聲:“睡過沙發嗎？”

“經常……”白鈞言當過沙發客，下意識答了，略微懵。

問這個做什麼。

“我家的沙發你能接嗎？”

“啊？”

——這是白鈞言完全沒想過的發展，一時又傻住。

“我家里沒人來過，只我一個人住，所以就一張床，不過沙發大的，你睡的話……”李赫側頭掃了一眼他的材，雖然羽絨服很蓬松，臉頰圓，但材一眼就能看出瘦削，李赫說:“綽綽有余。”

白鈞言:“………………”

自己只是想賣個慘鞏固一下人設而已，沒想去李赫家里住。

他是不是經常帶人回家啊，怎麼這麼隨便……

“我能去…睡路邊嗎？”

李赫:“……你不怕凍死？”

“應該不會，我穿多的，我不睡覺就行了，不會死。”

李赫看他語氣認真，點頭:“那好吧。”他瞥見前面有家餐廳，設置了雨棚，放緩了車速，“你打算坐一晚上？”

“是啊……”白鈞言瞄了一眼，“那個熊背后覺很擋風。”

李赫聽他說話的鼻音，已經有些冒的癥狀了，再次問他:“你確定嗎？”

“嗯……”

廢話，自己下車馬上打車跑路。

李赫停了車，白鈞言低聲道謝，拉開車門，李赫扭頭看向車窗外的男生，他一下車就打了個哆嗦，發著抖坐在一只巨大的玩熊側，他也像只小熊似的，跟自己揮手，大聲說:“我沒問題的，你快走吧！拜拜！！”

揮手完了，馬上將手揣進兜里捂著，又朝自己笑。

李赫的車緩緩開走，他一直著后視鏡，很快就看不見小白了。

白鈞言探頭看他開遠了，背過立刻拿出手機開機，卻發現不好，剛剛他沒有關機功，甚至手揣在兜里，還不小心點開了app自刷起了微博。蘋果真是垃圾，一遇見冷天就開始掉電，現在只剩百分之一的電了……

sos！

他恐慌地打開車件，這是哪里？哪家餐廳？他火速打開定位，很快定位到了餐廳地址，接著關閉定位，再輸常用目的地，點擊現在車。

件顯示附近車輛較，正在為他全力車。

他瞥見空空如也的電量條，已經不止是恐慌了。

蒼天啊，這是對自己說謊的報應嗎？

白鈞言手指微微發抖，吸了吸鼻子，渾凍僵地等待了約三十秒，車子沒到，手機屏幕忽然熄滅了……

“……”

白鈞言抱著手機，人已經徹底呆滯了。

李赫是他克星嗎！

怎會如此……

這時，他聽見了汽車停靠的聲音，車燈的芒照亮了側，讓白鈞言不得不躲避開目。

李赫沒有按車喇叭，只是把車窗降下來，喊他:“你不冷嗎？”

“冷……”他聲音帶著一種絕的哭腔，抬起頭看著這輛車，他看不太清李赫的面容，只有一個大致的廓，還有對方清晰的聲音:“上來。”

那自己還能說不行嗎……

都這樣了……

白鈞言悲催地起，活凍僵的手腳，繞過去開車門，用極其細微的聲音說:“謝謝。”

李赫重新發汽車。

他方才已經開了一公里遠了，腦中浮現那些流浪漢凍死路邊的新聞。

可十分鐘前，白鈞言還在跟自己說，要賺錢去國外念書，他充滿憧憬，滿心夢想，甚至說，或許已經攢了一些錢，再攢一攢就能去念書了。

“你為什麼……又回來了。”重回暖氣的包圍，白鈞言的四肢漸漸化，心微妙而復雜地看著他問，“你不是走了嗎？”

李赫表沒什麼波，說:“我沒有把人丟在路邊不管的習慣。”

這是在自己嗎？

白鈞言幾乎有種愧，他知道這種緒不對，低聲解釋:“我也沒有丟下你不管，我是看見你被司機扶著上車了才離開的……”

哪怕當時他那麼憎恨渣男，仍然無法承良心的譴責，所以大半夜還回去看了一眼。

“我知道，我知道你沒有不管我，所以我回來了。”李赫用余掃向他總垂著的臉，下都掖進圍巾里了，還在不自覺的發抖。

他沉默地把溫度調高。

“總不能新年的第一天，就讓你凍死路邊吧？”

“謝謝……”

這是白鈞言本沒有想到的。

不過……白鈞言對他的人品也不太放心，心想渣男該不會覺得自己好欺負，打算帶自己回去，對自己下手？

白鈞言有點慌，悄悄瞥一眼他的材。

在溫暖的車廂里，李赫只穿了一件白，袖口微微挽起，出了本不像上班族的結實小臂，加上他個子高，肩膀寬，很長，估計還有腹呢，一看打人就厲害。

陳斯然說過:“他很打壁球誒，我在健房那幾天都沒怎麼見到他，他一直在打壁球，我都沒法進去跟他搭話。”不僅如此，陳斯然還說他“狗”，說不定有藏的暴力傾向。

白鈞言有點牙疼，自己好像打不過啊……自己要是反抗，李赫豈不是可以把自己像壁球一樣往墻上拍扁。

李赫注意到了他小心翼翼的目，他開車進了地下停車場，目不斜視:“你看我干什麼？”

白鈞言本來就冷得要掉眼淚了，此刻心底還有點泛酸:“你材好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