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染。”

這個名字好久未曾從秦放口中說出, 寧染聽著都覺著別扭。

秦放開口，像是沒有覺察到寧染面對他時的遲疑那樣，“請坐吧。”

過于自然的對話, 寧染幾乎沒有任何思考，就配合地坐在了和秦放隔著一定距離的獨立小沙發上。

屁挨到沙發的剎那, 寧染就知道, 這個氛圍現在很難重新站起來了。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暖香氣息，即使是秋日也能夠到房屋的溫暖和。是寧染悉的味道。

屋子里的陳設較為簡單空, 應該不常住人。寧染看過那些明星八卦，也知曉秦放現在經常呆的地方應該是b市。

但這些和沒有關系。

寧染低垂了頭，回想這筆單子的價格，再抬頭時已經是一張笑臉, “確實是有一些意外，我還沒和明星這樣近距離接過。”

在說完這句話后寧染卡頓兩秒，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他們前段時間剛見過面，就在秦放來他們公司掃樓的時候。那時候寧染故意避開秦放的視線, 連眼神上的接也不想擁有。

寧染抬頭看向秦放, 不知道對方會不會因此發現的慌。

好像沒有。秦放依舊笑容溫和，像是完全沒有聽出來寧染言語中的。

很好，寧染在心中給自己加油打氣，只要保持這種狀態就行了。

“您之前應該已經看過注意事項了吧, ”寧染表真摯，“您訂制的是幫助休息的項目。除了通常會有的下雨聲，森林聲，火爐旁和日升日落場景，請問還有什麼景象或者聲音是讓您覺得舒適的嗎？”

寧染將幫助秦放找到那些讓他到舒適的環境，再把這些環境復刻到虛擬世界中。

秦放輕輕垂眼, 他的發蓬松細，有一種天然的溫暖和，不像祁昀笑著的時候也能窺見心中的幾分涼意。

“也許應該加上大海。”秦放一向是給每個回答都留有余地的人，“或者學校。”

“學校？”寧染沒忍住，跟著重復念了一下。

學校實在是個見的選項，一般況下，人們將它和張，熱，力聯系在一起，而不是舒適。

“上課讓你覺到舒適，很想睡覺嗎？”寧染皺了皺眉，習慣記筆記，平日為了方便都是在平板上記錄的，面對顧客時為了顯得有質和，記錄在紙張上。

寧染的發言讓秦放輕笑一聲，他說，“不是上課，而是校園清晨走進校門的那些時候，或者是在鋼琴教室中練習的時刻。”

寧染后知后覺地想起秦放是藝生，和他們的高中生活確實不太一樣。

手中的筆頓了頓，說不出此刻的心是什麼。

對于秦放來說，學校的課程力并沒有一般人那樣大，也許這確實是足夠讓人到舒適的環境。也許僅僅是秦放乏味生活的調味劑。

寧染不想有這樣貶低自己的想法，可見到秦放后就陷一種低落的緒，不得不坦誠面對自己的狼狽。

按照正常流程來說，寧染還需要客人更為細致的描述，畢竟他們所做的就是將顧客的幻想從腦海中搬運到現實，越詳細效果越好。

但寧染未能夠開口。

秦放和是同一所高中，他們曾看到過同一棵樹木，同一個角度的晚霞。

無法讓秦放細細描述這些畫面。

寧染的沉默讓僅有兩人的氛圍有一些停滯。

秦放等了一會兒，依舊沒有的聲音，他緩緩開口，溫和的聲音給人舒緩的覺，“寧染，我看到一些你寫的劇本。你現在很厲害了，你做了你想做的事。”

和秦放高中生活的舒適相比，寧染的高中與大多數人一樣張抑。

如果說眾多科目中有一個能夠讓放松休息，那就是語文。寧染很喜歡寫作文，從來不按照老師講的那種標準格式去寫，寫出的文章兩極分化，有的老師很是喜歡，有的又覺得應該寫的更保守一些。

寧染也曾悄悄告訴秦放，“我很喜歡文字從筆下流出的覺。”

現在，秦放告訴寧染，做了想做的事。

他在鼓勵，就像高中時候一樣。

他稱贊高中的愿在未來得到滿足，稱贊是個很厲害的人。

寧染啪的一聲合上了自己用來記錄的本子。這清脆的一聲像是剪斷過去連接的剪刀那樣干脆。

寧染說，“非常抱歉，但請不要對我說這種話。”

秦放抬了眼眸，他有一點疑地看向寧染，也有一些意外的模樣。他從未見過寧染這樣態度強，干脆地打斷過別人。

寧染垂眼，避開秦放的視線，“我認為我們之間沒有談及過去的必要，您可以和我詳細說一些工作上的事，或者是我們的談話就此中斷，您之后給我發送文字版的要求。”

秦放輕聲開口，并沒有被人責備的惱意，“我說這些給你造力了嗎？”

“對，”寧染非常干脆地點頭，“這會讓我有一些困擾。”

說實話，寧染都為自己表現出的干脆而驚訝。按照的習慣，很難直白地說出拒絕。也可能是最近和祁昀的明爭暗斗提升了的戰斗力。

顯然秦放也為此驚訝，青年的視線落在上，而輕飄，他似乎是發自心地為高興，溫聲開口，“你變得坦誠許多，這是好事。”

寧染說，“謝謝。”

*

羅瑩有些意外寧染的歸來，“我還以為你會在那里呆一下午呢。”

“對方是個大忙人，并沒有時間和我耗著。”寧染一頭栽在桌子上。

“哦，”羅瑩點了點頭，覺得寧染狀態不對。按理說這麼一筆生意了，應該表現得更為開心才對，“怎麼了嗎？顧客不好相？”

“恰恰相反，”寧染扭頭看向羅瑩，心中有一份空的悵然，“他是個好人，很好相的好人。”

這種緒很是復雜，就好像鄙棄丑化了好多年的仇人，褪去那些緒重新打量，發現對方不長相是明星級別，而且格也很好，本挑不出病來。

對方越是正直溫暖，就顯得無法從緒中走出的自己越發狼狽卑微。

寧染一點繼續寫劇本的心都沒有，為了讓自己顯得不那麼沮喪掩飾一般地拿著手機翻看信息。

寧染看到微|信剛剛加上的那個人。

也許是為了保護**，秦放的頭像和本人無關，而是一張純白的圖片，看上去就像是假號一樣。

寧染想了想，去自己的q|q上翻找好友，找到了秦放高中時候的q|q號，和記憶中一樣頭像灰著，高中之后這個號碼就沒再分任何態。

再往前的時候還能夠看到一些消息，僅僅是看到就能回想起各個場景的程度。

寧染之前還曾一遍又一遍地期待這個號碼會有什麼新的消息，大學畢業之后才終于戒了這個習慣。

看到這個悉的頭像后，寧染終于有了再一次見到秦放的真實。

離了校園生活，他們又見面了。

不能怪寧染今天略顯急促地打斷秦放對的鼓勵，因為那實在是讓人想起過去的相模式。

秦放總是溫地，和善地夸獎微不足道的進步。

高中那天的雨夜之后寧染還是因為淋雨冒了。

溫過高，是完全不能夠強撐著去學校上課的程度，寧染請了一天假，在被窩里昏昏沉沉地團一團。

母親上班的時候敲響臥室的門，“醒來后喝點小米粥，放在桌上呢，記得自己熱一下。”

嗓子發干發，完全醒著的寧染無法回答，只能在床頭了張紙巾擤鼻涕。

然后看到放置于桌上的傘。

寧染昨天告訴母親那傘是借同學的，母親便把傘放在桌上，免得到時候忘了還。

寧染不知道秦放為什麼清楚自己的名字，但顯然，被學校的名人知道是一件相當開心的事。

寧染不控制地去想他是什麼時候知道自己的呢？他們又沒有什麼集。

也許去年學校的元旦晚會上他已經知道自己了，那當時在角落，拍攝他的照片的事他看到了嗎？從舞臺上看下面一定看得非常清楚吧？

寧染窩在被窩，生病造的高溫讓頭腦昏沉，可這種含混著和期待的心卻讓到快樂。

這種心在第二天病好了許多后得到冷靜，寧染將秦放的雨傘放進包里帶著去學校。

有點著急把傘還回去，像是擺一個棘手的東西。

寧染原本想著場離藝特長生教室很近，下午育課的時候可以順便去還傘。

但育課被理課霸占，寧染的算盤并沒有功。

寧染整個下午都呈現出心不在焉的狀態，那種計劃的事沒有完的煩躁。

晚飯的時間也非常短，數學老師還讓早點來教室，以便完一次模擬考試。

頻繁的意外讓寧染遲遲未能將傘還給秦放。

直到晚自習下課，幸運的是英語老師早下課了十分鐘，班里的人歡呼著下課。

寧染并不知道藝生需不需要上晚自習，但覺得裝在包包里的傘就像定時炸|彈一樣讓心神不寧，越是不功越是想把這個擾心弦的燙手山芋出去。

在黑夜中走向并不悉的教學樓。

連續幾天的下雨使得地面有了積水，學校在小路上放置的路燈線極為昏暗，腳踩進水坑時能到腳腕浸的冰冷。

寧染的鼻子還有點堵塞，涼風吹拂過脖頸，引起一層皮疙瘩。

等到寧染拿著傘來到藝生教室門口，寧染看到教室亮著的燈，聽到教室吵鬧的聲響。但沒有敲門的勇氣。

很奇怪的事，下午一直在煩躁那些變故阻礙了還傘，但當真的只差一步之遙的時候，又變得膽怯。

最后還是有人打開了后門，室的亮一下子照到外面。

打開門的并沒有穿校服，套著一件雪白的棉夾克，耳機掛在耳朵上，與此刻略顯土氣的寧染完全不同的模樣。

不，應該說他們這個班級的存在和學校中的大多數人都不同。

只是秦放是耀眼中的耀眼。

正嚼著口香糖，見到寧染后微微挑眉，幾乎是本能地回頭看了眼還在歡呼吵鬧的男孩子們，心中有所猜測的模樣，“你找誰？”

這種并未說出的暗示猜測讓寧染十分后悔來到這里。

寧染手中的傘得了，覺得并不需要見到秦放本人。

“你能不能幫我把這個……”寧染手，打算將手中的雨傘給。

門猛地被人打開，發出刺耳的聲音，把站立在門的也嚇了一跳，沒再關心寧染，而是忙著一腳踹上那個惡作劇的男生，“你要死啊！”

門被徹底打開，室的亮照寧染的眼瞳，寧染看到教室里的一群人，不人在回頭看。

本來不及看清秦放在不在教室，寧染的本能就是后退。

然后聽到有人出的名字，“寧染？”

秦放的這一聲使得原本沒關注寧染的人也都功看向教室后門，喧鬧的教室有兩秒鐘的安靜。

秦放說，“正巧，我也要回家呢。”

寧染好想逃。

按照寧染的想法，將傘還給秦放之后這件事就算了解，也不會有其他的發展。

可是秦放過于親切的態度讓也忍不住輕松起來，并肩走著的時候忍不住說話。

寧染說了一下自己生病的事，也說了育課被占的煩悶。

兩人走到車站才反應過來，“這些話題都很無聊吧，因為你們的課程和我們很不一樣。”

秦放搖了搖頭，“我并沒有覺得無聊，你和我說什麼都可以。”

他的這句話讓正長脖子看駛來的公車是幾路的寧染頓了頓，回頭看向秦放，視線落在這個容貌清俊的年上。

說什麼都可以嗎？這句話也太有力了。

該不會是客套話吧。

秦放被寧染的表逗笑，雖然他原本就是笑著的，“那你要加我的q|q嗎？”

他說真的。

有了秦放這個朋友，就像是要捂住一樣。寧染無法告訴任何人，即使是班級里要好的姐妹。

因為他是站立在話題中心位置的人，無端的流言也許會給他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寧染嘗試與秦放分一些事。

秦放是很有耐心的人，即使再瑣碎的事也不會顯得不耐煩，而是溫和地回復，

然后呢？

高中時期沒有一個人的時間是富裕的，即使秦放那樣優秀的人也需要考慮未來的方向。

可秦放面對寧染時總有空余的時間。

如果一時沒看到信息，就會一次回復很多，將前面沒有看到的部分補回來。

寧染剛開始的時候只是試探著發消息，看看對方有沒有到厭煩，到了后期秦放幾乎變的日記本。

在看來頭痛和無法解決的事秦放總能夠給出合適的建議，他有一種年人中有的面，這顯得他尤為特別。

秦放面對寧染時不經意之間流出一種自然而然的包容。

偶爾在校園相見，即使因為班級不同未能站立在一起，也會遙遙地出笑容。

他真是個好人。

寧染這樣和秦放相了兩個多月。是朋友有一天拍了的肩膀，問，“你最近看手機的次數是不是有點多？”

“啊？有嗎？”寧染本能地想要反駁，卻在最后關頭閉了。

好像是這樣，不能因為對方沒有表現出不耐煩的樣子就得寸進尺，總是打擾別人不太好。

正好后面一段時間考試也比較頻繁，寧染斷斷續續地沒再主與秦放發消息。

寧染發現不主與秦放發消息后，對方也幾乎不來聯系。

寧染恍然大悟。對方回復是因為禮貌。

這份遲來的領悟讓寧染更加無法靠近秦放。

充實的生活使得時間過得飛快，寧染在老師布置了元旦任務之后才反應過來，元旦已經來了。

北方城市，冬日是在室外說話會冒白氣的嚴寒，校園里禿禿的樹木最后一片枯葉也被寒風吹走。

寧染套著一件白的長款羽絨服，羽絨服長過膝蓋，走路也是小心翼翼的小碎步。

學校室的大禮堂改元旦晚會場館，節日圖的就是熱鬧，老師們也不去管紀律，學生只要搬著椅子坐得夠近就能到前面的位置。

寧染坐在后排的位置，有點無聊地玩植大戰僵尸。

臺上表演著節目，觀眾熱鬧非凡，在后面的角落安靜地仿佛兩個世界。

然后報幕的小姐姐喊出一個人的名字。晚會進高|。

僅僅是那個名字就能引來和之前節目不是一個檔次的掌聲。

寧染玩手機的手頓了頓，游戲也變得無聊。

悅耳的鋼琴聲響起，宛如冬日的暖照耀在白雪般清，又像輕風徐徐拂過人們的耳邊。

寧染抬頭，看到舞臺上正在彈著鋼琴的年。

燈照耀在他上，是整個禮堂的焦點。他過于悉這樣特別的待遇，自然得好像這里只有他單獨一人。

寧染看到許多人舉起手機，在錄像和拍照。

和去年的一樣。

沒有什麼特別的。

即使早就有這樣的認知，寧染還是有一點愣神。

就像灰姑娘中仙教母施展的魔法會在12點之后消失不見。

寧染那一點短暫的幸運和心在這一刻收回。

那一年的寧染既沒有錄視頻也沒有拍照，甚至沒有看完秦放的表演就走出禮堂外。

寧染穿了厚厚的雪地靴，踩在咯吱作響的雪地上，天空中還零星地飄散著一些雪花，抬頭能看到它們過燈下的搖搖晃晃地落下。

寧染手去接那些雪花，但那些雪花過于細小，僅僅落在的掌心就已經化開，完全消失不見。

寧染獨自在白茫茫的雪地上踩出腳印。

禮堂里又是激烈的掌聲，寧染沒忍住側頭去，黑夜之中禮堂中的芒明亮又溫暖。

看到有人從禮堂走出。

那個人里面穿著表演的西裝，外面套了一件黑的寬松羽絨服，拉鏈還沒有拉好。

寧染看著那個人走到的面前。

秦放并不像其他表演者那樣化舞臺妝，但頭發還是做了造型，只是從禮堂走出來后就被風吹得有一些凌。

這使得原本梳的很的背頭劉海又回到前面，變回十幾歲的年。

秦放走到寧染面前，比頭腦先行，他還沒想好要說什麼就已經來到這里，站立在面前后就是沉默。

寧染一臉吃驚地看著秦放，不知道他出來做什麼，“你外套拉鏈都沒拉，你不冷嗎？”

年老的秦放難得出局促的表，“就是，我看見你出來了。”

年了一下有點發干的，他天生紅，被凍著的時候紅得更明顯。

“嗯，”寧染點頭。

秦放張了張口，第一次沒發出聲音，第二次才說出來話，“是我彈得不好嗎？”

“啊？”寧染也局促起來，有一種侮|辱了藝的自責，“沒有沒有，我又不太懂這些。”

說完這話后兩個人開始大眼瞪小眼。冷風之中發呆。

“哦，”秦放看上去有一點木木的，“那你不和我聊天是因為沒有興趣了嗎？”

寧染不知他的話題為什麼會跳到q|q聊天上，也跟著一起張，“我、我們最近考試特別多，要花好多時間學習。”

兩人繼續對視。

“這樣啊。”秦放依舊有點呆呆的，鼻尖凍得發紅。

年捂住心口，松了一口氣，“原來是這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