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夫君信任喜……”蕭璃緩緩重復，仿佛品味著霍畢的話。

即便大周民風相對奔放，可這話一般孩子聽見，也是會紅了臉的。

蕭璃卻仿佛霍畢講了什麼好笑的話，半晌，怪氣地說:“不會吧，霍將軍不會認為我是那種期盼著什麼‘一生一世一雙人’的那類人吧？”蕭璃指指自己的鼻子，問:“我像嗎？”

“像。”霍畢點點頭，很快答道。

蕭璃一滯，然后扭過頭，賭氣般道:“哧，那都是小娘子才會相信的東西。”

“可你也是個小娘子。”霍畢有點兒好笑。

“本宮，大周長樂公主，可不是什麼普通的小娘子。”

“對，你貴為公主，若好好謀劃一番，未必不能謀得個如意郎君。”霍畢接著說。

聞言，蕭璃嘆了口氣，說:“將軍有所不知，這長安城適齡的未婚公子，已經被我揍了大半。剩下的那而三四，要麼是自己人不能禍害，要麼與我相看兩厭，要麼像個弱，若同那樣的人親，我都怕他婚后被我不小心打死。”

霍畢雙臂叉置于前，安靜得聽蕭璃說。

蕭璃一邊說，一邊瞄著霍畢的臉，見他還是不為所，終于垮下臉，認真起來。

“其實是我得到了消息，皇伯伯有意將我嫁給我不愿嫁的人。”

聞言，霍畢終于放下手，問:“是誰？”

“顯國公世子，范燁。”

“你為何不愿嫁他？”

“我是瘋了嗎？我與范燁的弟弟的范炟向來不合，我為什麼要嫁去范家給自己找不痛快？”

“只是這樣？”霍畢瞇眼，問。

“再者，”蕭璃頓了頓，說:“顯國公是宮中貴妃的親哥哥，三皇兄蕭杰的親舅舅，我不愿與他們家有什麼牽扯。”

霍畢沒有說話。

蕭璃這次說的應當大部分是實話。從他所見所聞，蕭璃確實是與皇后和太子更為親厚。榮景帝春秋正盛，以顯國公和貴妃的寵，未來還不知是何等況。況且，榮景帝能那般毫不留地置楊氏，可見對太子蕭煦也未見得有多信任……

以與太子的，不愿未來因夫家緣故而牽扯進奪嫡爭斗，合理。

想到這兒，霍畢已經信了蕭璃的話。

“所以你就找上了我？”霍畢問。

“你貴為國公，將我下嫁，不會有言說皇伯伯苛待先皇孤。我再無親族，除了徒有其表的高貴份，于你無半點助力，皇伯伯也不需擔心養虎為患。皇伯伯只需再想想，便可意識到將我嫁給你是個兩全其之舉。”

“你，可以取信于皇伯伯，守軍權保榮華，而我，可以不必嫁給范燁。霍將軍，于我而言，你是及時雨，對你來說，我亦是保命符。對于你我而言，彼此皆是最好的選擇。”

蕭璃看著霍畢，說話語氣相當誠懇。

“嗯，是這個理兒。”墻外的袁孟已經被說服了，跟著點頭道。

霍畢未作聲，安靜地同蕭璃對視，蕭璃也不避不閃，就任霍畢這樣看著。

半晌，霍畢拿起炭盆兒上的茶壺，穩穩地給蕭璃倒了一杯茶。

“霍將軍同意了？”蕭璃端過茶杯，喝了一口，問。

“公主誠意如此，霍某卻之不恭。”霍畢淡聲說。

霍畢沒有說謊，進京之前，他確實不愿采納軍師的建議，向榮景帝求娶長樂公主。他不介意拿自己的婚事作為籌碼謀劃，卻不愿做戲欺騙一個子，尤其那人，還是蕭璃。

蕭璃終歸與其他人是不同的，不論認或是不認，知或不知，霍畢心里都知道，一直是父親心中牽掛的人，也是父親心中至好友留世上唯一的脈。

他霍畢可以不做磊落君子，但他日九泉之下，他不可無面對父親。

但既然蕭璃對自己的境況這般清醒，霍畢也不介意多一個盟友，護一護。若裴晏所說屬實，蕭璃也不是在他面前做戲，那麼至證明，父親的心中牽掛的那個人，在長安城中，同樣記得他。

見霍畢終于松了口，蕭璃的眉目明顯放松了，整個人又變了在外時那輕佻不羈的模樣。

霍畢見了，心中暗暗好笑。

清醒確實清醒，小姑娘兒也確實是小姑娘兒，這般沉不住氣。

“雖說不太可能，但有些事我還是先問明白比較好。”又喝了一口茶，蕭璃放下茶杯，說道:“霍將軍，你可有什麼人生摯，心中明月？可有與人許下白首之約，終之盟？”

“沒有如何，有又如何？”霍畢挑眉，問。

“我原來看過書中寫的，有些男子，或因國仇家恨，或因家族利益，總之因著千奇百怪的原因，需要與旁的子締結婚約，背棄原本心中所。那男子心中痛苦，不承認自己無能懦弱，只認為自己有苦衷，一切皆為不得已。痛苦著，痛苦著，便將一腔怒火發泄在了與他締結婚姻的子上，認為是毀他終幸福。”

霍畢:這都是什麼跟什麼？

聽戲的袁孟:這男子當真是個懦夫！

軍師:哪里的話本子，有點兒想看。

“你我將來的婚事也大抵是這樣，不過是形勢所迫，各取所需，權宜之計。”蕭璃說著:“所以我想先確認一下，我可不想背負莫名其妙的怨恨。”

“若我說我有這麼一個子，你便要放棄與我結盟嗎？”霍畢問。

“雖說你是我最優選擇，可也不是唯一選擇。我對你來說亦是如此。”蕭璃說:“若你心中已有所，且有白首之約，終之盟……那還是不要做怯懦之人，辜負他人了吧？”

袁孟:“我就說，這個公主將軍可娶！”

林選征和軍師也點頭。

“況且，這世道于子來說尤為不易，我固然想要得將軍幫助，卻不愿因此毀了旁的子一生。”蕭璃的目清澈見底，聲音平靜。

霍畢看著，莫名覺得，不在乎他是否是個怯懦之人，最后這句才是真正在意的。

這世道于子而言更為艱難，而蕭璃在意那個素未謀面甚至不知是否存在的子。

“所以，將軍的回答呢？”蕭璃問。

“公主殿下還是讀些話本子吧。”霍畢瞟了一眼蕭璃，涼涼說道:“我本無意婚娶，也沒同什麼人有過白首之約。哦，不對。”

蕭璃聞言，瞪大眼睛。

“今日倒是有個份高貴的姑娘，跑到我面前來要我娶。”看到蕭璃著惱的臉，霍畢又悠悠改口，“哦，口誤，是結盟。”

蕭璃忽略了霍畢后面那句，嘀咕道:“想也不會有什麼子喜歡你吧。”說完，還翻了個白眼。

就這般不肯吃虧嗎？霍畢失笑。

霍畢見蕭璃非要逞這口舌之利，想了想，決定不跟小姑娘計較。

“那公主殿下呢？”今日天氣不錯，霍畢的心也難得的不錯，起了閑聊的心，隨口問道。

“我什

麼？”

“你可有什麼此生摯，心中明月？”霍畢將這句話原封不的還給了蕭璃。

霍畢本沒指蕭璃會回答，只是隨意調侃，卻見蕭璃緩緩地坐直了子。

“既是要締結婚姻之盟，那蕭璃當據實以告。”

此時一陣風吹過，揚起了掛在亭子三側的簾，蕭璃抿抿，使原本嫣紅的失了，蕭璃開口，認真說到:

“我確有心儀之人，但以我之境況，注定與他無緣，故而從未言明心意。”

霍畢心有微訝。

而這話說完，蕭璃原本嚴肅的表消散，復又顯出了有些調皮，還有些甜的笑容，微微歪頭，說:“所以說，嫁給將軍，我不算負心之人，要負，也不過負了自己。我清楚我的選擇，不會像話本中的怯懦之人一樣，最后怨天怨地怨將軍的。”

說到這兒，蕭璃故作輕佻之，眼波流轉，道:“況且，誰知我這份喜歡能留多久，書上都說了，下一個郎君，總是更好的郎君！”

這一通打，讓霍畢都分不清楚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不過……

“殿下。”霍畢眉心。

“怎麼？”

“殿下當真該看些話本了。”

送蕭璃出府時，霍畢想，蕭璃與那南詔質子令羽志同道合，意氣相投，郎才貌。若不考慮份地位，確實是天作之合。

可偏偏這世間之人，最不能不考慮的便是份地位。且令羽和蕭璃，中間隔著國仇，隔著家恨，隔著昆州一役戰死的幾萬將士。

這世上蕭璃可選擇任何人，卻獨獨不能選令羽。

也難怪連心意都無法言明了。

想到這兒，霍畢嘆了口氣。

邁出霍府的大門，蕭璃見自己的馬已被牽來，便回對霍畢說:“就到這兒吧，將軍無需遠送。”

“公主保重。”霍畢頷首，道。

“哦，對了。”翻上馬，蕭璃拽了拽韁繩，然后扭過頭，居高臨下地著霍畢，揚起了一個有那麼些壞的笑容。

霍畢直覺不好。

“我畢竟也是霍統領親自鑒定，習武天賦要高過你的人。”說到這兒，蕭璃俯下子，湊近霍畢，說:“那麼近距離藏著三個人，將軍不會當真以為我發現不了吧？”說罷，蕭璃得意地揚了揚下，說:“將軍可別小瞧了我！”

已經鬼鬼祟祟跟到大門后的三個人聞言一驚。

接著，他們就聽見蕭璃大笑著說:“不過也多虧了他們，我知道府上還是蠻歡迎我的。哎，誰本公主這麼討人喜歡呢？”

說罷，也不等霍畢回話，徑自駕馬離開。

“將……將軍？”聽到最后才知道自己早就被發現了的三個人一時間從頭尷尬到腳。見蕭璃已走遠了，這才猶猶豫豫地走到霍畢邊，期期艾艾地了聲將軍。

霍畢閉著眼睛，深吸了一口氣，不想搭理這三個人，直接轉回府！

“林選征和袁孟，自即日起，訓練加罰一倍，軍師，每日校場多跑五圈！”

霍畢的聲音遠遠傳來。

哎……完了……

軍師，林選征和袁孟站在門口，垂頭喪氣，楚楚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