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鞍白馬度春風》25、第25章

馬上,蕭璃已走出了一段距離。回頭看一眼,霍府早就離遠了。蕭璃閉上眼睛,輕輕地呼出了一口氣。

這人啊,對輕易得來的答案大多會質疑,尤其在對提供答案之人并不信任的況下。

可若是再三追問出來的答案,就會多相信那麼一些。

回憶霍畢的神,他應該是接了自己的說法。

而且蕭璃也沒有欺騙霍畢。

確實得到了消息,不愿也不能嫁給顯國公世子,這些是事實。

甚至,有心儀之人,一樣是事實。

只是不是全部的事實罷了。

蕭璃用力自己的臉,自嘲一笑,自覺現在就如同戲臺上的戲子,有時,已經演得不知是真是假。

坊間傳來食的香味兒,應該是賣暮食的食肆和小攤開攤了。蕭璃突然有些想吃懷貞坊的燒,看了看天,便打算騎馬過去。

抬起頭,卻看見離自己不遠的前面,立著一匹雪白駿馬。

那馬蕭璃很悉,畢竟一同打獵,也一同馬球,還無數次郊外賽馬。

上移,令羽在馬上,注視著蕭璃,似乎已有一段時間了。

見蕭璃看見了自己,令羽微微笑了。

*

一黑一白兩匹駿馬并駕而行,街上有歸家的百姓和出攤的小販,所以兩人也都沒有策馬,只任馬兒隨著自己的節奏慢悠悠地走著。

蕭璃偏頭,仔細地看了看令羽。

也不過兩日不見,他就好像憔悴了不,下上也冒出了青的胡茬,看起來已幾日不曾好好打理。

雖然令羽從來不肯承認,但蕭璃知道他相當的看重自己的外貌,他就曾經一本正經地對自己說:“你瞧繡鳶寫的話本子里,那被人救了命的小娘子,遇到好看的才會以相許,不好看的都是來生再報。由此可見外貌的重要。”

像今日這般胡子拉碴的樣子,蕭璃與他相識這些年,一次都沒見過。

“阿璃,我可否……問一下你是如何得到南詔消息的?”令羽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了這個有些過格的問題。

“也沒什麼。”蕭璃握著韁繩,說:“郭寧某一夜去探了探南詔皇宮。”

闖了南詔皇宮?”令羽難以置信。

“是啊,還活著逃出來給我傳了信。”蕭璃沉,道:“以的武功,在不用易容況下,竟可以出南詔皇宮如無人之境。令羽,這件事本就已經告訴你很多訊息了。”

是啊,蕭璃說的沒錯。他知道郭寧的武功深淺,尋常況下,本不可能不驚皇城衛。能這般輕松,只說明一件事,南詔王宮,了。他那征戰一生的父王,對南詔王宮已經失去了掌控力。

“阿璃,你可知,收復云嶺七州乃我父王一生所愿。”令羽長嘆一聲,說:“只為了君王一愿,葬送了我三個舅舅,還有數萬大好兒郎,就,只為了君王一愿!”

“所以呢?”蕭璃面無表,問。

“所以,我只想離那一切遠遠的。”令羽自嘲地一笑,說:“我知道我若回去,父王定會要我承他志向,與大周為敵。我外公為南詔護國大將軍,一生對我父王忠心耿耿,昆州之戰后,對大周恨之骨……可能我確實懦弱,只想著眼不見心不煩。我不愿承我父王志向,也不愿對大周發兵,不愿生靈涂炭,最不愿,我治下百姓因我而死。”

不知不覺,他們已走到一片荒蕪的樹林,蕭璃猛地一拉韁繩,連人帶馬一起停下。

“怎麼了?”令羽往前走了一步這才停下,他看著在后面一的蕭璃,掉轉馬頭,與相對而站。

“令羽,你可知,為何你那兩個王弟會在南詔斗得你死我活,不分上下?”蕭璃的面冷如冰霜,是令羽從未見過的樣子。

“為了……南詔王位?”令羽猶豫道。

“自然是為了王位,可之所以要如此爭斗,是因為他二人皆名不正言不順,所以才要爭破頭,所以才要你死我活。他們心知肚明,南詔唯一萬眾歸心,可以名正言順繼承王位而不挑起過大紛爭的,是中宮王后嫡長子,護國大將軍外孫,為了南詔安穩長安為質五年的你!”

令羽怔住。

蕭璃繼續說:“我來告訴你,你那兩個好弟弟會做些什麼。待某一個勝了,不論哪一個,登基之后,會立刻以‘承父王志’之名,撕毀盟約,向大周發兵。其目的有二:一,使你于長安無立足之地,最好得大周皇帝殺了你祭旗,從此南詔再無正統繼承人。二,在作戰之際,趁機收攏兵力,剪除另一方人手,最終鞏固王權。”

“令羽,你想逃?你為一國王子,,本,逃,不,了!”

令羽愣愣地看著蕭璃,張開又閉上,卻什麼都說不出。

“當然。”看著令羽的表,蕭璃冷笑:“你令絕云武功高強,想離開長安,去一個遠離南詔的地方姓埋名了此殘生怕也不是什麼難事,但是,你要記住。”

蕭璃盯著令羽淺淡的瞳仁,一字一頓地說:“他日南詔挑起紛爭,邊境生靈涂炭,水深火熱……皆是你令絕云一,人,之,過!”

蕭璃語氣冷淡且殘忍。

“絕云氣,負青天……你也不過只是負起自己的青天罷了。”

*

休沐日,東宮。

書房里,太子看著不遠的蕭璃,飛速地把各地奏折分門別類地碼好,神專注。

輕嘆一聲,太子開口:“阿璃。”

“嗯?”蕭璃把目從滿目地奏折上移開,看向太子,見他又面帶病,然后皺皺眉,說:“阿兄,最近又沒有好好休息嗎?”

“你……”太子失笑,說:“你還管起我來了?”

“你不好好養,我自然是要管的。”蕭璃理直氣壯。

“都被你帶偏了。”蕭煦眉心,然后問:“霍畢他答應了?”

“看樣子是的。”蕭璃面不變,說:“于我無害,于他有利,為何不應?”

“你……”太子猶豫,問:“當真要如此嗎?霍畢也并非好相與之人,這一步邁出去,就無回頭之路了。”

“阿兄。”蕭璃放下手中的奏折,走到蕭煦的面前,在他邊跪坐而下,像小時候那樣,睜著琉璃一般的眸子著他,輕聲說:“從六年前開始,我就已經沒有回頭之路了。”

蕭煦看著蕭璃,久久不能言語,聲音亦染上悲,“是阿兄無用。”

是他無用,從一開始就沒有護好阿璃,讓親眼目睹那件事。他寧愿蕭璃真的是一個每天只知胡鬧闖禍的公主,也好過像如今這般。

有時他甚至會責怪母后,為何一定要讓蕭璃知道,還是以那樣的方式。

“阿兄,你和皇后娘娘,已經將阿璃保護地很好了。”蕭璃抬眸,認認真真地說:“從今往后,我也想護著你們。”

*

大明宮,立政殿。

“此為上月尚宮,尚儀,尚服,尚食,尚寢,

尚功六部明細記錄,請皇后娘娘過目。”楊蓁躬,向皇后呈上六部記錄匯總。

大明宮設尚宮,尚儀,尚服,尚食,尚寢,尚功六部,其中以尚宮局為尊,在后宮沒有皇后時,便是尚宮掌管整個后宮,其地位甚至高過一般宮妃。

現在的老尚宮在宮兢兢業業地做了三十年的,已到了出宮榮養的年歲。今日不適,告了假,便由楊蓁代來向皇后娘娘回稟宮務。左右,各部記錄匯總之事,半年前便已由楊蓁代替尚宮來做了。

皇后接過邊掌事遞上來的匯總,放在的旁,說:“你做事向來謹慎,想來不會有什麼錯。”說罷,皇后淺淺地飲了一口茶,繼續說:“待老尚宮的侄子將養老的府第修好,便會卸任離宮,到時就由你來接替尚宮之職。”

“謝皇后娘娘。”楊蓁行跪禮,謝恩。

“按照宮規,新的尚宮上任,也當去向陛下謝恩,你到時好好準備一下,陛下素來更重端莊持重之人。你既然求了阿璃進宮做,應當有你想做之事,你堅守本心。”皇后放下茶杯,淡淡地說。

楊蓁垂眸,腦中回想著皇后的裝扮。

整個大明宮,大約找不出第二個如皇后這般端莊持重之人了。皇后重禮,行事穩重,挑不出半點兒錯,得榮景帝敬重。即便是四年前楊氏獲罪,也沒有牽連到,皇后之位依舊坐得安穩。即使范貴妃椒房獨寵,仍未搖后位半分。

楊蓁微微一笑,俯下,叩首:“楊蓁謝皇后娘娘指點。”

*

大明宮,春華殿。

“陛下嘗嘗,這是陛下昨日賞的葡萄,妾人冰鎮了,可甜了。”涂著紅蔻丹的纖纖玉指拿起一粒葡萄,然后遞到了榮景帝邊。

榮景帝抱著范貴妃,目上挑的眼尾,落到潤的口,然后一口吞下邊的葡萄。

“比起葡萄,朕倒想吃些別的。”咽下葡萄,榮景帝輕笑一聲,說道。

“陛下還想吃什麼?妾宮人去備。”范貴妃睜著的眼睛,癡癡地看著榮景帝。

榮景帝低下頭,湊到范貴妃的耳邊,低低說了句什麼。

范貴妃一下自從臉紅到了脖子,惱得捶了一下榮景帝,嗔:“陛下荒唐!”

榮景帝哈哈大笑一聲,接著抱起范貴妃,大步邁進室。

候在外面的宮人垂著頭,紅著臉,輕輕關上宮門,并吩咐侍去準備熱水。

很多的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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