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鞍白馬度春風》26、第26章
或許因著最近蕭璃總是在霍畢面前提起小時的丑事,這一夜,霍畢破天荒地夢見了離開長安之前的事。
這覺很奇怪,霍畢恍恍惚惚知道自己是在夢中,他不是夢中人,也無力左右夢境,只能在夢中看著。
他看見小時候自己穿得整整齊齊,干干凈凈,蹲在地上擺弄著些石頭,假裝那些石頭是兩軍戰,自己是大將軍,玩得正開心。
他一看便知道這是什麼時候,因為他兒時很會那般干凈整齊。
“你在干什麼呀?”一個故作穩重實則聲氣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突然被打擾,小霍畢覺得有點兒煩,扭頭看去,見邊不知何時站了一個雕玉琢的小娃。這個小娃穿得金尊玉貴,努力板著臉,但因著胖乎乎的又只有三頭,所以顯得特別可。
“你是誰?為什麼在我家?”看在很可得份上,小霍畢沒有無視,問道。
“今日是師……霍統領的生辰,我隨父……父親母親來賀壽呀。”小娃認真說。
“哦,來拍老頭子馬屁的。”聽見答案,霍畢瞬間沒興趣了,又扭回頭看他的石頭。
“你還沒說你在干什麼。”小娃蹲下,手小霍畢的石頭。
“你別!”小霍畢急道:“這邊,是我們大周軍隊,那邊,是北狄軍隊。”
“噢。”小娃不出聲了,拖著胖乎乎的臉安靜看他擺弄。
見小娃不吵不鬧,小霍畢頗為滿意,莫名地又起了炫耀的心思,說:“我大周兵強馬壯,若北狄敢來犯,必誅之!”一邊說,一邊拿著代表‘大周’的石頭沖破代表‘北狄’的石頭。
小娃看著那一大堆‘大周’,和那麼幾塊‘北狄’,問:“是北狄來進攻我們嗎?”
“當然。”
“可我們有這麼多兵,將近十倍于北狄,他們為何要想不開尋死?”小娃指著石頭堆,問。
“這……”小霍畢語塞,轉而說,“是我們反擊!”
“可是《孫子兵法》里面說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分之……你有這麼多人,為何不圍之?”小娃按照書里講的,繼續發問。
小霍畢目呆滯了那麼一刻。他很想說這小娃什麼都不懂,凈瞎說,可又約想起來這話姓裴的那老頭好像也給他說過……
“小哥哥,所以你為什麼要強攻呀?”小娃拽了拽他的袖子,鍥而不舍地問。
在那一瞬間覺到自己被某種東西碾了的小霍畢惱怒,看這小娃也不可了,然后一把推開,轉跑了。
跑了……
霍畢看著兒時的自己,傻了。
這個時候他忽然覺得,他小時候沒被他爹打死,著實是爹脾氣好。
他回過頭看了看遠被推倒在地的小娃,見并沒有哭,只是面上有點兒呆,似乎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突然就被推了。
之后,霍畢就醒了。
霍畢睜著眼睛,瞪著房梁,破天荒想拿被子把臉捂起來。
只說了他將推倒,蕭璃當真是給他留面子了。
而且他確實得對好些,畢竟當年之事,若是跟父親說了,他霍畢怕不是得被他爹打死,就活不到這麼大了。
深吸一口氣,霍畢起,穿戴洗漱好,走去校場。
“袁孟!來跟我對練!”
“是,將軍!”
*
裴府。
“公子。”書房門口,侍從梅期輕喚裴晏。
“進來。”裴晏放下手中筆,手接過梅期手中的信。
梅期送了信之后就一直低頭候著,他耳中聽不見什麼聲響,余卻瞄見公子那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逐漸。
梅期咽了咽口水,心想也不知這信里寫了什麼,應當是大事。
半晌過去了,裴晏終于開口:“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把鶴梓來。”
說完,便又提起筆,不知在寫些什麼。
“是,公子。”
*
“哎呦,哎呦喂,林選征你輕點兒!”花廳里,袁孟赤著上歪著,林選征在旁邊給他上藥酒。雖說這里是霍府后院,不過整個霍府就連灶頭上的都是大老爺們兒,袁孟也不怕被人看見。
“袁大哥,你給我上藥酒時可是說過,不用力的話可推不散瘀滯。”林選征一臉的純良,說。
“哎呦,誰知道將軍今早發什麼瘋,這下手也忒狠了。”袁孟一滯,繼續絮絮叨叨。
“可是袁大哥,上次我被將軍練的時候你說不是將軍下手狠,是我自己實力不濟呀。”林選征繼續說。
袁孟:“……”小老弟你到底怎麼回事?
在一旁看熱鬧的軍師聞言笑,這時,洗漱完畢的霍畢走了進來。
“將軍。”幾人連忙行禮。
擺擺手免了他們的禮,幾人落座開始吃早飯。霍府沒什麼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袁孟眼珠轉了轉,開口問:“將軍,你怎麼想的啊。”
“什麼怎麼想的?”
“就昨日公主的提議啊。”袁孟嘿嘿一笑,說。
霍畢知道袁孟是故意打趣他,卻也沒惱,反倒是沉了片刻,轉頭問軍師:“你怎麼看?”
軍師不不慢地咽下口中的粥,了,方才說:“若將軍不介意公主殿下‘有心儀之人’,這婚約自然可結。”
霍畢剛想嗤笑,說他有什麼可在意的,便又聽見軍師說:
“畢竟,蕭氏皇族多種,也并非什麼。”
“什麼?”袁孟向來喜歡聽這些有的沒的,眼睛一下子亮了,這下子連粥都不喝了,問:“軍師,詳細說說,快!”
就連霍畢也向軍師投來詫異的目。
軍師裝模作樣地咳了咳,胡子。
“軍師,喝茶,您喝茶。”袁孟討好地說。
“這,我大周開國皇帝,與其發妻相守一生,傳為佳話,這事當無人不知吧?”
幾個聽眾并無訝異神,這事兒確實盡所周知。
“我大周自開國以來,較前朝來說,后宮一直空虛,傳至第三代景帝時,景帝也一生只娶一位皇后。”軍師繼續說:“待到了先帝,在迎娶先皇后之后,更是在朝臣勸諫廣開后宮以誕下皇嗣之時,直言此生不二。”
那便是蕭璃的父皇和母后,霍畢心中暗自想到。
“先帝膝下只有公主殿下一,視若珍寶,現下看來,當初先皇怕是做著讓長樂公主殿下繼位的打算。”軍師著胡子,幽幽說道。
霍畢想到了先皇給蕭璃請的啟蒙師傅,心想軍師所言,怕真是先皇所想。
“子繼位?”袁孟瞪大眼睛。
“子為何不可?”軍師著胡子的手一頓,瞪了一眼袁孟,又繼續說:“當年護國大長公主護佑帝長,對吏治清明,對外護
衛河山,何其英明神武。雖說是景帝親政后一意孤行,破例追封公主為武帝,可誰能說一句公主不配?有護國大長公主先例在前,以先帝對朝堂的掌控,想讓長樂公主登基應當不難。”
行吧,這又是一個護國公主的擁簇。袁孟咧咧,不說話了。
“可惜天妒英才。”軍師嘆了口氣。
“那為何,先帝去前會傳位給當今陛下?”林選征問道。
“主弱臣強,本就為大忌,更何況公主為子,若年繼位,怕是更為艱難。”霍畢回答,為人父母,應當更想子安寧一生,“況且,先帝不僅是公主的父親,更是大周天子,行事當為江山社稷考慮,而非一己之。”
“其實,有件事現在回想起來,怕也是先帝用心良苦。”軍師沉思片刻,說。
“何事?”袁孟追問。
“先帝駕崩前一年,宣召了今上嫡長子,也就是如今的太子殿下,進京。當時有人猜測是先帝忌憚在南境領兵的兄長,所以才讓他的嫡長子進京為質。可太子殿下進京后先帝便將其帶在邊,隨教導,更是讓裴晏做其伴讀,現下看來,未嘗沒有因為知道自己天不假年,故而代為培養儲君的意思。”
“我說……”袁孟著下,面深沉,“老齊啊,先帝駕崩時你也不過才二十幾歲吧,怎麼知道這麼多朝堂之事的?”
齊軍師的手一僵,然后有些尷尬地說:“都說了我是落榜的舉子,屢次不中。這讀書人之間,你不懂,我們最議論朝堂之事,我當年就在長安,知道這些有什麼奇怪的。”
“還讀書人的事我們不懂,老齊,我看你就是這些雜七雜八的東西了解地太多,才屢第不中的。”袁孟兌道。
“這……哈哈……說得也不無道理。”齊軍師尷尬一笑。
“哎,好了好了,我是開玩笑的哈,軍師別在意。”見軍師真的尷尬,袁孟連忙補救。他們四人,可是四年前刀山海殺出來的,可不能讓他賤破壞了。
他和林選征自是一早就跟著將軍了,不過那時候將軍還是將軍。而齊軍師則是在北境危急時來投的,那時老將軍剛戰死,有能力的早就往南逃了,也不知老齊是怎麼想的,竟那時找了來,為他們出謀劃策。
當時他們所剩人手不足兩萬,惶惶如喪家之犬,說實話,軍師建議于瀾滄山設伏阻攔北狄時,他覺得軍師簡直瘋了。
也不知為何,軍師認為朝廷一定會援軍。
出戰之時,袁孟以為他們是要埋骨瀾滄山的。
幸好,幸好,他們最終還是等到了朝廷的援軍。
袁孟一邊慨,一邊猛地想起來,“對了,我們到底是為什麼要討論皇室來著?”
噢,想起來了,公主!
袁孟,林選征,齊軍師一同看向霍畢,等待他的回答。
霍畢清了清嚨,說:“我對公主亦無男之,既是合作,是否有心儀之人,與我無關。”
“哈!”袁孟一拍手,說:“等公主殿下嫁過來,可以跟比武,還可以賽馬!還有那匹烏云驥,當真是百年難得一見的良駒,不知道殿下能不能看在將軍的面上,讓我下那馬兒。”
真是開心的仿佛是他要娶新婦。
齊軍師聞言,又瞪了他一眼。
真是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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