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降落》第21章 21/銹跡

21

氣氛安靜。

戚瑤腦子嗡嗡直響,不控制地回憶起當初寫信的場景。

十幾歲的心事滿懷,嘮叨地碎碎念。

說后面的男生老是上課煙,很討厭。以后一定會很討厭很討厭煙的人。

今天第一次到市里去,是為了買書,公車晃得有點頭暈,必須要坐在窗邊才行。

說這項活因為到了初三,要終止了,可是不想。

對面很直地問了一句那你想怎麼樣,把氣得要吐,翻過面來發現他落了學校詳細地址和郵編。

獨獨沒有姓名。

他們錯地錯過了最好的一次自我介紹機會,后面無論何時再提起,都覺得奇怪。

于是就有了那次戚瑤問他什麼,對方似是而非地回了一句,你讀過《橘頌》嗎?

去市里那次,還小心翼翼從書店里抱回一本楚辭,翻來覆去讀過好多遍,沒看出個所以然,于是自顧自地給他取代號“s”。

當時還心想,這個代號跟這小胖子還配的,都很圓潤。

誰知道……

——“這顆痣怎麼不見了?”

十年后的今天,那人坐在沙發上,靜靜地問了這麼一句。

戚瑤垂眼,盯著他在照片上落下的那一個小黑點,默了片刻。

“娛樂圈比較信風水,我老板也覺得這痣位置不好,一般都化妝遮掉。”

這話從前也說過一遍。

喻嘉樹扯了扯角,懶洋洋地坐回去,脊背往后一靠,顯出幾分冷淡來。

“那我之前怎麼跟你說的?”

他有點生氣。

戚瑤約意識到這一點,略微有些茫然地抬眼,看他那雙和年時期別無二致的眼。

再次倒轉,回到的筆尖。

——“你說,難道真的有人生下來,就注定要變泥潭里的螻蟻嗎?”

十五歲的戚瑤坐在老舊教室里的靠窗位置,被抑的哭聲,無波無瀾地回顧破落到今日的人生。

一出生就了棄嬰,被丟在福利院門口,姓甚名誰,家住哪里,完全不知。

姓是抓紙條抓到的,名是取的,意為玉。

可是后來仔細一查,發現這個字不過是“像玉的石頭”而已。

再好的期盼也抵不過現實,多麼像的人生。

院里條件不算好,十多個孩子,上下鋪,睡同一個房間。

健全的,也有殘障的孩子,半夜啼哭不已,此起彼伏,讓人睡不好覺。

戚瑤從小就很聽話,赤著腳,踩著月爬下床來,跟著任阿姨有樣學樣,哄著啼哭的小朋友。

長到七八歲時,有家庭想要領養一個與去世兒同歲的小孩,千挑萬選,在福利院眾多孩子里挑中了

多開心呀,覺自己要有一個家了。

小心翼翼地坐上汽車,萬分忐忑地踏進那個原本不屬于的房間,看的窗簾隨風飄曳,床頭擺滿了可的小熊和洋娃娃,拘謹又歡欣。

你知道世界上最殘酷的事是什麼嗎?是給予別人最的東西,然后又隨意地剝奪。

后來沒過多久,領養的那對夫妻不和,平靜離婚,把孩兒又送了回來。

戚瑤那時候一個人站在福利院門口,看著汽車遠去,一刻也沒有停留,說不上自己是什麼心

難過嗎?

好像不。

只是覺得自己再也不會對任何事抱有期待了。

覺得自己像鐵門上老舊的斑斑銹跡,像蔫掉垂下的爬山虎枝干,像作業本上不干凈的鉛筆印,灰暗又沉默。

一步步循規蹈矩地走,被院長領回家養著,被送去上學,對任何事都降低了期待,一切好像都變得容易了起來。

上學嘛,家附近的社區中學就好了,哪怕績再好,這里也就是頂點了。讀的書全是社會捐到福利院的,有新有舊,翻來覆去看了很多遍。

寫,如果不是你,我大概也不會這麼堅定地要去讀書,或許覺得就在城郊做個普通的打工妹也不錯。

寫到這里,孩兒嘲諷地笑笑。

“那對夫妻其實每天晚上都在深夜爭吵,阿姨覺得兒沒了就是沒了,叔叔覺得既然已經領養,就要對我負責。”

“他們越吵越厲害,最后甚至和平離婚,任何人都覺得我沒有了存在的必要,然后把我送了回來。”

“你知道他們的理由是什麼嗎?”

“他們只字不提自己隨意決定的過錯,反而跟說,是因為我右眼角下有顆淚痣。”

“這樣的人生來不祥,命不好,苦難從不渡我。”

戚瑤當時站在角落里,想,怎麼會有這麼過分的人啊?

縱然拿著掃把把他們趕了出去,后來又辦了手續把領回家去,這句話依然不可避免地扎進了的心里。

宛如一顆毒草,藤蔓帶刺,還有可怕的倒鉤,深深扎鮮活的心臟。

每每生活一有不順,這句話就會在某個深夜,從醒來,往心臟里猛扎,仿佛用心頭澆灌,疼得說不出話來。

戚瑤有時候會想,這也許是真的呢?

是不是因為領養了我,那對夫妻才離婚的?

是不是因為要供我上學,才越來越不好的?

任阿姨每天為了工作跟家里人吵架,乃至于家庭分崩離析,最后搬進院里來住,是不是也是因為我啊?

巨大的恐慌和力幾乎像山一樣籠罩在上,得人不過氣來。

到現在為止,也什麼都沒有說。

窗外的哭聲難以自抑,哽咽聲把人從過去的回憶中拉了出來。

沉默著,劃掉剛才寫的所有。

已經有人在哭了,不想附和。

對面那人已經給提供了太多緒價值,不想什麼事都麻煩他。

沒有人有義務做誰的負能量垃圾桶。人的大多數緒,都需要自己消化。

可是那些被劃掉的,準備獨自承著的洶涌緒,在下一次的郵箱里收到了回應。

面額一塊二的郵票得很工整,收件人是“七十一”,戚瑤拆開來看,字跡瀟灑,第一行一如既往的簡潔,兩個字——

“扯淡。”

潦草卻仍有筆鋒,都能想象到他漫不經心落下這兩個字的模樣。

“淚痣很漂亮,高敏度是恩賜。”

男生畫技拙劣,勉強能看出畫了一只手,寥寥幾筆,卻是能看出骨節分明的模樣來,在右手中指側的指點了顆痣。

“算命的說這顆痣長這兒要早夭,但我現在還在給你寫信。”

“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做‘海竹枝低復舉,風吹山角晦還明’?”

——他當時是怎麼說的?

年字跡清晰地浮現在眼前,十年后的戚瑤睫的洪流沖過,心臟酸,輕聲開口,仿佛和當時他的聲音重疊在一起。

“如果運氣不好,那就試試勇氣。”

勇氣啊。

這句話伴隨著學生時代所有的考試,伴隨著第一次站在鏡頭和舞臺前,伴隨著出席紅毯和頒獎典禮。

沒有人天生運氣好。

上帝緘默,神佛悲憫,唯有自己能清醒地俯瞰一切。

“我當年跑了三條街才在老城區找到個算命的,還以為你說忘就忘了呢。”

喻嘉樹下微揚,那點冷淡的模樣收斂起來,眉眼一松,漫不經心地拉回正題。

他正,一字一句地低聲道。

“你是那個直通終面的,知道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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