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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的上午,街巷偶有行人經過。

長久而錯愕的對視，安靜與沉寂在空氣中漫開。

許久，戚瑤睫了,偏頭，低聲對顧恒說了幾句話,片刻后,回走到他前，長眉微蹙,有些疑。

“你怎麼在這里？”

我還想問你呢。

喻嘉樹起眼皮，看那人緩慢走遠,又閑散垂下眼睫,神懶且冷淡,“陪周漆買咖啡。”

正在喝牛的小寸頭:“？”

“嗯嗯，對。”周漆嗆了兩聲,眼睛瞪得像銅鈴,頓了兩秒后，連連點頭，“我社恐,沒來過，不敢自己點單。”

“……”

真的嗎？

你不是那種大庭廣眾之下摔了跤,都會裝作自己是故意表演出來的人嗎？

戚瑤遲疑了一會兒，噢了一聲，“小朋友喝點咖啡。熱牛還不錯。”

周漆:“……”

得，夫唱婦隨。

“我是二十一，不是十一，你倆也就比我大三四歲，至于這麼嚴格嗎。”他無言,手心發汗，了邊，小心翼翼地旁敲側擊。

“那個，瑤妹啊，你今天的約會結束了嗎？”

戚瑤張了張，不知道怎麼，看了喻嘉樹一眼，“應該還沒有。”

意思是還有下一個？

綠白配的公車從巷口駛過，發出輕微的尾氣聲和鳴笛，喻嘉樹略一偏頭，揚眉冷聲，對旁邊人說，“你回學校的車到了。”

仔細聽，聲音里還有點微妙的不爽。

周漆一口氣還沒吐出來，又提上來，“這車一小時一班，我先走了啊。”

邊說邊給喻嘉樹使眼，滿臉寫著“哥幫我打聽一下！！求求您！！”。

喻嘉樹神倦淡，半搭不理地看他一眼，意思是“走你的路去”。

戚瑤揮手跟他道別，兩個人站在屋檐下，看他一路狂奔，隔著老遠就瘋狂揮手，試圖引起司機的注意。

好歹是趕上了，進門前還站在臺階上跟他們遙遙揮手，捧著那杯熱牛，小心翼翼地上了車。

兩個人都沒說話，空氣沉寂半晌。片刻后，戚瑤偏頭看他，“你中午有空嗎？”

喻嘉樹看，簡潔明了:“怎麼。”

神淺淡，答不理，大有一副“說了才好決定我有沒有空”的意思。

“上次不是說請你吃飯來著？”戚瑤輕聲道，“本來早上說問你，忽然有點兒事，就忘了。”

喻嘉樹略一挑眉，漆黑的瞳孔盯著，沒說話。

戚瑤猶豫片刻，又接著道:“沒空的話，也沒關系。我改天提前跟你說……”

聲音越說越小，很沮喪似的。

喻嘉樹看了一會兒，食指勾著車鑰匙晃，打斷，“所以是因為要約我，才穿的這條子？”

“啊？”戚瑤張了張，一時沒反應過來。

今天錄音棚檢修，確實沒什麼工作，就想著把剩下的那頓飯請了。醒得太早，無所事事，索開始打扮，還沒等問他，就接到顧恒電話，說在小區門口，有話要跟說。

抿，低頭看了眼子。

這是最近最喜歡的一條，葉清蔓也說很襯人，應該沒什麼差錯吧？

戚瑤嗯了一聲，有些忐忑，“對。怎麼了嗎？”

喻嘉樹瞇起眼，看了片刻，“真的？”

戚瑤:“……”

蹙眉，有些不解，“騙你干什麼。”

喻嘉樹略有冷的眉眼一松，揚了揚下，懶聲道，“那你連起來說一遍。”

“……”

戚瑤很想問一句說什麼，但看他這幅模樣，估計說了，他轉頭就得走，只好萬分疑地在心里復盤他們的對話。

“我接下來打算約你，”戚瑤抿了抿，聲音不自在地放輕，“這條子……也是因為你穿的。”

這話一出，像什麼解凍冰封的魔咒。

喻嘉樹看了片刻，心似乎愉悅很多，下微斂，笑了一聲，懶聲道。

“有空。”

“今天很漂亮。”

有空就有空，干嘛忽然夸。

戚瑤覺自己臉又燒起來了，慢吞吞跟著他走下停車場，駕輕就地開門進副駕，作行云流水似的，都沒顧上糾結。

“這個是周漆買的嗎？”

側邊塞著個藍白的折疊小毯子，茸茸的，跟低調的黑飾極其不搭，戚瑤發問。

喻嘉樹正順著發的餐廳地址點導航，掃了一眼。

“就不能是我買的麼。”

“你買這個干嘛？”戚瑤疑。

喻嘉樹把手機往中控臺上一擱，右手在方向盤上打轉，視線落在前面，漫不經心的。

“給車上睡覺的人蓋。”

戚瑤哦了一聲，沒再說話。

這個配讓聯想到最喜歡的三麗鷗角，不知怎麼，輕微的低落緒從心底漫開。

……他這麼練嗎？

還給別人買毯子？

盯著細小的絨頓了好一會兒，車輛都行駛在大路上，戚瑤才裝作不經意似的，問。

“經常有人在這個位置睡覺嗎。”

聲音很輕，喻嘉樹窗沒關嚴，留了條，風聲從狹窄的隙里灌進來，沒太聽清，單手關了窗，才問，“什麼？”

戚瑤頓了一頓，沒有再問一遍的勇氣。

有些話就是這樣的，時機不對，就覺得不想再說出口。

張了張，信口胡謅，把小寸頭賣了。

“周漆說你晚上要帶人回家。”

“是啊。”喻嘉樹仿佛沒當回事似的，隨口應了，隨著綠燈閃爍，跳紅燈，緩緩停車。

戚瑤心里咯噔一下。

還沒來得及有反應，就聽見他又跟了一句。

“不是經常晚上送你麼。”

聲音很低，輕飄飄地落在空氣里，尾音微拖，渾不在意似的漫不經心，卻讓人心跳了一下。

“……”

“噢。”

戚瑤偏開頭看窗外，手摁下窗戶，秋風溫地吹拂著的發梢，散去些許燥熱。

喻嘉樹也開了窗，左手懶懶搭在窗沿，修長骨的手指在邊上敲了敲，倏然慢半拍似的，聽清了之前的問句。“戚瑤。”

喻嘉樹偏頭喊。一字一句，尾音微微拖長，在齒間咬了一遭。

“嗯？”

他略一揚眉，聲音里帶了點好笑，“你不會以為是我給別人買的吧？”

戚瑤頓了一頓，“啊？”

“說太直白了你會害，說含糊點你又聽不明白。”喻嘉樹勾著角，笑了聲。

“你讓我怎麼辦。”

心跳聲砰砰。

從敞開的窗戶中傾瀉進來，給他側臉鍍了一層淺淺的金邊，有冷的眉眼被化，帶了點漫不經心的戲謔笑意。

聲音也散漫。

“在這兒睡著過的人只有你。”

“給你買的。”

-

戚瑤選的地方在二環路邊上。

c市地平原，新科技園向南發展，城中心雖繁華，但部分地方慣常老舊。

居民樓矮小，青磚久遠，街邊種著梧桐和銀杏，給小小的，有煙火氣息的店面投下一片隨風搖曳的影。

“想著你吃過的餐廳應該也不，不想太正式和商務，就帶你來這兒了。”

巷口藏在層疊的小店面中間，邊上綴滿了茂的爬山虎。戚瑤走在前面，手開深青的布簾，偏頭對他說。

大于市。

這家開在市中心的家常菜館有種平靜淡然的覺。

進門是個院子，角落里兩塊地，分得整整齊齊，小蔥和不知名的綠葉菜生得整齊。

一只白的小貓安靜又饜足地趴在地上曬太，有人進來了也懶得抬起眼皮看一眼。

甚至還有口井，灰白的磚塊立圓形，讓人聯想到影視劇里那些井水與冰西瓜的安然夏日。

“可惜現在是秋天，不然你能吃到井水冰的西瓜的。”戚瑤好像知道他在想什麼一樣，彎起眼角，過石階，越過木質門檻，招手讓他進來。

眼角帶笑，眼底閃爍著細碎的芒，很生。

“你常來嗎？”

喻嘉樹坐下，看練地從柜臺邊上出菜單，往后廚里喊了一聲，傳來回音。

“你記得我之前跟你寫信的時候，提過我的同桌嗎？”戚瑤把菜單遞給他。

“按你喜歡的點就行。”

喻嘉樹垂眼掃了一眼，長指松松扣住素凈的紙質菜單一角，按在桌上遞回給，略瞇起眼想了一會兒。

“涂甲那個？”

戚瑤詫異，“你記是真好，我就提過那麼一兩次吧，這都記得？”

喻嘉樹頓了片刻，似乎笑了一聲，懶洋洋地揚眉。

“我是想不記得啊，但你那張紙遞到我這兒來的時候，還得能擰出水來。”

“……”

這人在嘲諷哭得厲害呢！

戚瑤無語，不想理他，勾了幾個菜遞到前臺去，“這家店就是的。”

“沒開甲店啊？”

“開了，但倒閉了。”戚瑤怕被人聽見，湊近了些，低聲音，悄悄道，“因為技太差了，還只會做純，客戶投訴……”

皮很白。睫很長，黑的，隨著作忽閃忽閃。

戚瑤正給他講故事呢，喻嘉樹好整以暇地坐著，脊背往后一靠，垂眼盯著，一句也沒聽進去。

末了，他噢一聲，懶洋洋地發問，“那你以后去哪兒打工？”

戚瑤:“……？”

這人沒事兒吧！

費盡口舌跟他講楊跟客戶房東大戰八百回合的故事呢，他竟然還在想甲店倒閉了之后去哪里打工！

戚瑤收回子，往后一坐，真不想理他了。

“聽見誰說我壞話了。”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有個孩兒系著圍，手里抓著一把菜，從門口進來，邊理著菜葉，邊連珠炮似的吐字。

“要是別人擱這兒說我不堪回首的前塵往事，我早就把趕出去了。”

“我就跟他說過。”戚瑤立刻澄清，“因為以前也跟他提過你。”

“誰啊，我看……”楊抬眼，視線落到旁，風風火火的作慢半拍似的停了下來。

“！”

兩秒后，低罵一聲，不留神，手上一用勁，把新鮮的菜葉子抓破了，十分浮夸地瞪大眼睛，視線在兩個人之間來回轉悠。

“你男朋友？！”

“不……”戚瑤半個字音都還沒說完，楊就蹬蹬蹬跑到面前，來來回回繞著他們轉了一圈，打量的目飛快掠過，贊許地點頭。

“挑男人水平見長啊，瑤妹。是比那個什麼恒看起來順眼一點。”

戚瑤:“……”

這要怎麼說。

一句“不是”卡在嚨里，偏頭去看喻嘉樹。

那人就那麼好整以暇地坐著，半點反應沒有，甚至還很輕地挑起半邊眉，從善如流，大言不慚地應了。

“應該的。”他說。

戚瑤:“……”

“？”

楊笑得不行，順著打趣兩句，了圍腰帶，轉進了廚房，讓他們等著，說今天要親自給他們做一桌子菜。

“做菜很好吃。”戚瑤說，“別看這里很不起眼，但平時電話預約的人都要排滿。”

喻嘉樹嗯了一聲，“知道了。沾了你的才能吃上，是吧？”

聲音懶散，輕飄飄地落在空氣里，欠的。

戚瑤今天被他逗多了，忍無可忍，抿順著一應，“對！所以你得謝我。”

聲音輕，吐字卻干脆利落，清冷中帶有一子賭氣的勁兒，顯得特別生。

喻嘉樹挑起半邊眉梢，長指曲起，在桌面上很輕地叩了兩下，半晌，笑了一聲。

“行啊。”

小姑娘長本事了。

會頂回來了。

“謝你。”喻嘉樹說。

雖然是謝的話，但尾調拖著，咬字漫不經心，也許是帶著笑意，顯得有幾分敷衍。

小白貓靈巧地躍過門檻，姿態懶散優雅地邁步進來，在他們桌下打轉。戚瑤手去它，撈了貓條過來，蹲下拆開喂它。

“你得說，謝謝瑤瑤姐姐。”

字正腔圓，擲地有聲。

這就有點得寸進尺了。

半晌沒聽到回音。

戚瑤小幅度側，看見喻嘉樹手肘搭在扶手上，脊背懶散地靠在椅背，偏著頭，似笑非笑地看著。

“……”

戚瑤立刻就清醒了。

靠！剛才都說了什麼？！

讓喻嘉樹姐姐！！！

且不論比他小，就這個頤指氣使的語氣，也不合適這位大爺的。他不會想著要怎麼收拾吧？！

啊啊啊啊啊怎麼辦啊！

戚瑤飛快地移開視線，盯著小貓咪，輕輕握著它的爪子，絞盡腦地圓場，“聽見了嗎？小白，你得一聲，說‘謝謝瑤瑤姐姐’。”

一邊找補著說，一邊想要站起來，盯著地板不敢看他，也沒留神頭頂。

“我剛剛在跟它說話呢……”

眼看著腦袋就要磕上桌沿。

——一只骨節分明的手了過來，分毫不差，抵在尖銳的桌角和的腦袋之間。

喻嘉樹的手落在發頂，漫不經心地在耳邊道，“小心點兒。”

戚瑤頓住。

被他的地方，頭頂連著后頸，過電似的竄上一陣麻。

喻嘉樹聲音低低的，夾雜著些許戲謔，哼笑一聲，帶了點氣音，一字一句喊。

“瑤瑤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