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將意寄山海》第24章 24.
二十歲的那年過得很散很碎, 但是飛一般就到了年底,某種意義上來說,是第一年屬于我的人生。
大學里好玩新鮮的事很多, 有趣的人也多, 興許是我好說話,認識的幾個孩子都喜歡找我聊天,都是些蒜皮的小事,當然也有大事。大一過去, 同宿舍的三個孩幾乎都談過了, 快的一兩個月就散,長的到現在還在談。
據說每個寢室都有一個雷打不的單狗。
在我們寢室,我就是那個單狗。
也不是沒有人問我要聯系方式,也有人約我出去玩,在燈曖昧里問我要不要在一起,但我始終是單狗。
室友打趣說像我這樣的,要麼是還沒遇到最對的那個人,要麼是心里已經藏了一個忘不掉的人。
我告訴有第三種答案。
眨著眼好奇:“什麼?”
我半開玩笑:“追星孩。”
果然當做是玩笑話哈哈笑起來,我也跟著笑,笑到眼淚都要笑出來。
但其實這的確只是一句玩笑話,我也不是為了周嘉也,只是我的心理狀態是一座全是裂痕的玻璃堡壘,看起來完整明亮,實際上一就碎,我很難去開始一段親關系,甚至于, 我對所有的人際關系都保持警惕和懷疑。
沒有嘗過的小孩, 始終很難想象這世上真的有人我。
遇見周嘉也, 只是意外。
其實我的本意是孤獨終老,或者說,其實我沒有打算活到老,周嘉也的出現像是一束照進裂里的,溫暖,灼烈,強勢,不容你拒絕,我看著我的泥沼里開出繁花,于是對人間有了那麼一點貧瘠的期待,也是僅有的、全部的期待。
大一大二這兩年遠沒有那麼多的前程擔憂,剛從幾年寒窗苦讀的繃里逃出來,可以有大把的揮霍。
宿舍的生們開始研究化妝護和穿搭,每次我們出去聚餐,或者聽說哪里好玩,都會一起早早起來化很久的妝,為了到時候拍照好看點。
那段時間應該是我有生以來拍照最多的兩年。
我從前討厭拍照,確切來說,我對鏡頭有恐懼,我討厭任何帶有凝視意味的視角,那種被人盯著的覺會讓我渾發。
照片有記錄的意義,沒有人在意我是怎樣長,所以也極有人拍下我的照片。
仔細想想,為數不多關于我的照片,竟然是高一那年的運會,張楠楠用著那幾年像素還不太高的手機,拍下了一些關于我的鏡頭。
如今再看那些照片,時間好像已經過去了很遠。
大一結束的暑假,我依然是留校。
我其實本來就不怎麼出門,再加上沒什麼地方可去,在宿舍里待著一個人安安靜靜的沒有什麼不好。
我買了新的鍵盤,按鍵的聲音清脆好聽,打字時心會好許多。
我還注冊了一個新的微博賬號。
這些年喜歡看我寫的故事的人越來越多了,不斷有人問我有沒有微博,我如今逐漸緒穩定,不像前幾年那樣恐懼人群,所以我注冊了一個,陸陸續續有了很多人關注我。
看著不斷增長的數和私信,我始終覺得不太真實,我沒覺得這個世界上真的會有人喜歡我。后來終于習慣了私信和評論的數量,大多都是表達喜歡,沒有如我預想那樣接到惡意,我也開始喜歡跟大家分一些快樂的事。
那個夏天雖然一個人在寢室里待到發霉,但是過得快樂,隔著屏幕,這個世間仍有很多人愿意聽我說話。
雖然素未謀面,但是像是有了很多朋友。
我把用手機記錄拍下的好印了明信片,寫下了祝福,還有他們喜歡的故事里的句子,寄給了這些陪我度過一個悶熱夏天的陌生朋友。
我會看們私信給我講們的故事,或者青或者好,或者憾或者圓滿。
我們聊起來真的會像素未謀面的朋友,我寫什麼大家都很捧場,我向來沒什麼自信,有時候看到們無條件的支持會擔心自己寫得不好,辜負了們的喜歡。
除此以外,緒不太穩定的時候,低落不控制的緒痛苦得讓我想發瘋,我大多數時候是找個有的地方折紙。
一只又一只,折滿了好幾個箱子,折到我的緒穩定下來。
滿箱的千紙鶴,像無數個無法飛出天窗的愿。
我買了很多漂亮的折紙,折了很多花里胡哨的千紙鶴,多到我宿舍的箱子都要沒有地方放,后來也會隨同明信片一起寄出去。
千紙鶴的翅膀上,都會寫一句得償所愿。
我已經等不到圓滿,我希隔著屏幕的朋友們能夠等到。
那本男主角很像周嘉也的小說簽了出版,在夏天結束之前了稿。
在跟大家分這件事的時候,評論里在說以后萬一要拍電視劇,誰能演出這樣明亮燦爛的年,下面有很多人在說希不要拍電視劇,因為想象不出有誰可以像故事里的角那樣好。也有一部分人在提自己覺得合適的人,但是沒有人提到周嘉也。
那一年周嘉也還只是個勉強算得上有名字的小演員,演過一個男配,演過一個熱度不算差但也不太火的電視劇的男主角,并不是特別火。
但其實,我匱乏的筆力,遠遠沒有寫出周嘉也十分之一的自由肆意。
因為遇見他,我才開始慢慢想要好好生活,做喜歡的事,對未來有期待,去有的地方走走,看看太,月亮,星星,還有許許多多他的眼中會發發亮的人間。
只是這些,他都不會再知道。
我留在他的記憶里的最后一個印象,是那句作為道別的對不起。
八月份最熱的時候,其實我曾經有一次離周嘉也很近的機會。
暑假,整個宿舍依然只有我留校。
我爛掉的生活習慣始終沒有改,吃過午飯后一覺睡到了天黑,醒來時頭暈腦脹,意識朦朧的以為是早上天還沒亮,宿舍里沒開燈,昏黑一片,我從枕頭旁出手機,昏昏沉沉的看了一眼時間。
不料看到了提示的特別關心。
我有一個沒有人知道的微博私人號,是最早為了關注周嘉也注冊的,首頁都是有關周嘉也的東西。
在我睡醒后,看到小號的特別關心里,周嘉也剛發的新微博。
他發微博的頻率不算很低,比起許多只剩營業的明星,他的微博跟以前他發空間一樣,很喜歡分他的事。
只是最近他應該是在劇組拍戲,在此之前,已經一個月沒有態了,這次發的是這段時間的一個volg視頻,講他這段時間的生活,拍戲,回家,打籃球。
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喜歡打籃球。
視頻里是他收工開車回家,他坐在副駕駛,車窗外的城市燈火不斷從他的側臉劃過,他的左耳有一個耳釘,在夜的燈里熠熠明亮。
我記得很清楚,他從前是不戴這些的。但我不知道他是從什麼時候有的,我在高二那個夏天結束后就再也沒有見過他。
第一次見到他戴耳釘,是他為藝人拍第一部戲時在微博發的照片,那時候我復讀高考結束,看到了他在一年前的九月發的微博。
這幾年看多了他的生活,已經清楚規律,他平時活和拍戲都要配合工作的妝造,但是工作以外的私人生活都會戴著耳釘。
此時的視頻里,車開過路過一家書店在營業,他臨時讓人停車,進去逛了一趟出來。
回來上車,視頻里旁邊的工作人員問他買的什麼書。
他大大方方朝著鏡頭展示,對著鏡頭前的們介紹著書的名字和大概的劇。
那本書我很悉,是我所在的網站的作者寫的,是當下很火的一本言小說,作者我也認識,因為在榜上天天見,我們還有微博互關,后來悉了還加了聯系方式。
工作人員笑得很夸張,像是什麼震驚的大發現,“周嘉也,你看言小說啊?”
他笑得仍然是那個不甚在意的調調,自由散漫,跟誰聊天都像朋友,“我家里還有很多,改天你來我家我帶你看看,喜歡哪本可以借給你。”
“不能直接送我?”
“那不能,你知道搶特簽有多費勁嗎。”
“這本講的是什麼啊?”
“言小說能有什麼。”
“結局是在一起了?”
周嘉也氣笑了,“你在問什麼廢話,現實里的苦還不夠嗎,都看小說了還不看在一起。”
這段視頻我反反復復看了無數遍,然后,打了一般一個激靈爬起來打開了電腦,在我存文檔的文件夾里一遍又一遍的翻找著。
全都是悲劇。
憾,不甘,痛苦,離別,沒有一本是皆大歡喜。
唯一一本讓我過念頭要給一個圓滿結局的故事,也在認清自己和周嘉也的距離后,寫了憾,前不久才了稿。
那段時間我寫不出東西了,很久都沒有再寫新的小說。
我執著于自己寫一本結局是在一起的圓滿,可是不管我怎麼寫,我的起調是悲的,我的角是悲的,我的結局無論怎麼都寫不到一起。
我刪了改,改了又刪,反反復復,到后來什麼都寫不出來了。
我又開始翻看周嘉也的微博,看到他最早那年發的微博,那年暑假我只一人去報了復讀,而他開始走上了演員的道路,他的左耳戴了耳釘,他對著鏡頭隨意的彎著,笑得張揚又耀眼。
我做什麼都在想劇,想怎麼才能合理的圓滿,想怎麼才能讓故事沒有憾,連下樓去買飯都在想。
八月份的太很大,曬得眼睛都要被刺痛流下淚來。
我拎著飯,穿著拖鞋,校道兩旁高大的綠化樹下,八月的熱氣滾燙拂過小,頭頂的蟬鳴嘲哳難聽,嘶啞得像一出唱不到結局的悲劇。
校道上開過的車從我面前過,有那麼一瞬,我竟然也在想,雙方都車禍而亡……算不算圓滿?
我終于魔怔了,去問了那個同站寫文的作者朋友,也就是周嘉也的volg里買的那本書的作者。
由于我孤僻又恐懼人群,所以主聊起來有些難為。
反復斟酌了幾遍,才發過去信息:“皎皎,可以教我一下怎麼寫甜文嗎。”
對方秒回,發了一個瞳孔地震的表包。
頭頂的正在輸中幾番來回,像是終于從震驚中組織好了語言。
發了幾個嘆號,“我才想問!!!你是怎麼能想出那麼多悲苦的東西!甜文難道不比這簡單?你他他也你不就可以是甜文了嗎!”
可是我他,他不我啊。
我們聊了一晚上,皎皎對我進行了一場保姆級教學,就差把大綱寫好幫我寫小說了,從怎麼相遇,到怎麼發現自己的心意,再到怎麼發現對方的心意,曖昧,拉扯,坦白在一起的契機。
皎皎問我,學會了嗎。
我點頭,我會了。
皎皎:“今晚把第一章寫出來發給我。”
于是我開始埋頭創作,洋洋灑灑,嚴格按照皎皎教的相遇寫出了第一章。
然后張地等待皎皎的批改建議。
幾分鐘后,皎皎發了一個省略號。
似乎有話要說。
我主問:“皎老師怎麼樣。”
皎老師:“寶,你的這個行文敘述方式,整章的氛圍和畫面,給我一種他們就算在一起了也要分開的覺。”
我:“……”
皎皎:“要不咱們算了吧,不要勉強自己。”
玩笑歸玩笑,皎皎還是很認真的教了我幾天,又連續寫了幾章發給看,不僅沒把我教會,甚至連寫起來都帶著一悲苦的味道。
最后說,“如果說文字能夠反應一個人的心世界,可以說,我在你的心里看不到憧憬,只有悲觀,你似乎并不相信自己可以擁有。”
至此,我終于放棄了。
因為我知道說對了。
到了期末準備放寒假,我本來是打算自己一個人留校,像去年一樣,跟其他留校的同學一起在宿舍樓里過個年就敷衍了事。
但是阿姨給我發了信息,這一年陸陸續續的聯系,知道我如今是一個人在帝都,怕我難過,問我要不要回南苔家里過年。
電話里,樂樂也脆生生喊著林薏姐姐我好想你啊。
如今我緒起伏脆弱,眼皮子淺,聽到樂樂這樣喊著說想我,我當即就訂了回南苔市的票。
我很久沒有回南苔了,我在南苔市的好多同學都沒有聯系了,空間也很有人發態了,如今大多都換了用微信,由于分班或者畢業之后沒有什麼聯系,也沒有人告訴我他們的微信是什麼,于是就這樣跟許多人都散了。
短暫的在順路車上搭過一程,到站后各奔東西,人與人之間走散其實是一件很尋常的事,時間從來不會停止。
區別不過是,順其自然,或者,念念不忘。
而周嘉也是后者。
我到南苔市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冬天的晚上來得早,夜濃得像一團下來的墨,霧氣里都是路人行匆匆。
正值年關,哪里都喜慶,沿街墜滿的紅燈籠連接串,長街不到的盡頭,仿若照亮人間的天燈。
阿姨和樂樂來南苔市的車站接我。
路途顛簸,從帝都到南苔要轉長途,一路坐得筋骨疲乏,在車上睡了一覺。
車上的燈亮起時我才從夢中驚醒,手機里有阿姨問我到哪里了,和樂樂都在南苔市的長途車站等我。
司機招呼著大家有序下車,帶著濃濃的南苔口音,同樣睡了一路的同車旅客都在困倦中醒來,疲乏的去提行李下車,談間都是南苔鄉音。
我的行李不多,就裝了一個小行李箱,帶了一些換洗和生活必需品。
我撥通了阿姨的電話,一邊下車去拿行李。
電話還沒接通,就聽到后幾米外樂樂脆生生的大聲喊著:“林薏姐姐!林薏姐姐!”
我回頭,看見南苔市這個不大的老舊長途車站的出口外,阿姨和樂樂都站在那里。
樂樂長高了很多,也不像小學那樣扎著兩條雙馬尾辮一臉稚氣了,五長開了很多,是個靈的模樣了。
我高考完的那年樂樂也升初中,如今我大二,也剛讀初二了。阿姨跟我聊過樂樂青春期叛逆的事,也聊過怕樂樂早早,樂樂本就雪白可,如今五長開一些,許多臭小子都惦記著。
可我見,還覺得是小姑娘的模樣,一見到我還是脆生生的著林薏姐姐。
我頓時困意也無了,匆匆拉出行李箱就往出站口外走,南苔市不像帝都那樣風雪凜冽,走在冬夜里風如刀割,每一步都如同被風往后推,南苔市的冬天是溫和的,從肢到靈魂,都是暖洋洋的。
阿姨拉過我的手腕,涌許久才只說出一句你沒以前那麼瘦了。
我知道一直擔心我的,因為我很小的時候被壞了胃口,后來生病,有神厭食,所以很吃東西,吃飯也從不規律,以前在南苔時,即使阿姨回家過年也要按時打電話提醒我吃飯。
所以你看,人與人的關聯就是這麼微妙。
有的人和你至親,卻不管不問你的死活,你主斷了聯系,對方如負釋重的撇清了一切。
而有的人只不過是幫傭幾年照顧你,萍水相逢,卻可以很你。
我在南苔市沒有家,但我有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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