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從上方俯瞰，整個主系統空間形如一只躺倒的沙，“箱庭”就是大沙最細窄的腰。而主系統空間又無限地向外連接其他小世界，這一切共同構了整個“無限空間”。系統與宿主們生活在這里，工作休憩，自一方天地。

系統2333號蹲在季倚危肩膀上，難為他一顆圓滾滾的機械貓貓球能蹲得這麼穩，還能出一條黑機械尾卷著季倚危送給他的花枝。遠遠看去，花枝掩住了貓貓球，好像季倚危肩上開花了一樣。

大魔王就算開花了也是大魔王，路過的系統和宿主全都墻小心翼翼地挪走，季倚危不在乎他人的眼，全心只在肩上的貓貓球上。他看著黑貓貓球用尾卷著花枝，轉來轉去地欣賞，顯得非常喜歡，冷不丁說道。

“也許該把整棵樹都砍下來帶回來的。”

三三那麼喜歡的東西，就該都是三三的。

系統2333號轉花枝的尾一停，電子屏上的豎線眼睛消失，顯出放空的表。

他想了想季倚危不拿園藝剪而拿大斧頭，對著樹一邊猛砍一邊喊“八十八十”的畫面，覺得有點，他不太能接。

而且……

“那樣太傻啦，從小世界中帶回一克質要花十積分呢！”系統2333號滿電子屏寫著痛心，“到時候這次任務掙的積分全搭進去都不夠，再有積分也經不住這麼花啊！”

他嘟嘟囔囔絮絮叨叨的，為了讓季倚危明白花積分的后果，還發出了計算的聲音。

“到時候你的積分就――”

“歸零！”

“歸歸歸歸歸零！”

系統2333號擅長模仿，他甚至把計算被連按歸零鍵時候的結都學得惟妙惟肖。旁邊匆匆墻路過的宿主偶然聽了一耳朵，都給逗笑了，然而笑了沒兩聲，就被季倚危烏沉沉的眼睛盯住。

“三三在逗我笑。”他畔帶笑，卻眸沉沉，“你笑什麼。”

另一個宿主:“……”

媽媽好可怕！大魔王又要犯病了！他爬！他爬開還不行嗎！

另一個宿主速爬開了，系統2333號從季倚危肩上探頭，想看看那個宿主怎麼了，卻被季倚危一句話牽扯了注意力。

“三三，你能再來一個那個嗎？”他還用手比劃了一下方方的計算的形狀，“就那個。”

系統2333號:“……歸、歸零？”

一分鐘后，系統2333號看著依舊蹲在地上笑、笑得止不住的季倚危，惱怒。

“喵嗚嗚，煩死啦！”

接下來的回家路途中，系統2333號生氣地蹲到了季倚危的頭上，這下變大魔王頭上開花。系統2333號還很聰明地用季倚危的腦袋抵住樹枝部給自己省力氣，四下張。季倚危離開閘口，抬手刷了腕表，一枚纏著槲寄生的大樹的紋樣升起，樹冠里有展翅的飛鳥。

――這是無限空間的標志。

【確認宿主能力封鎖，允許通行。】

“回去吃什麼呢……”系統2333號顯得有些煩惱，“季倚危，你想吃米飯還是面啊？”

“想吃米飯。”

“回去你先洗澡吧？”

“好。”

“你剛才遇到系統6666號的宿主沒有啊，你們應該是一起出來的。”

“沒遇到，可能錯開了。”

季倚危始終帶笑回答，貓貓球活潑的聲音從頭頂落下來，像在他心里落了一串小星星，他聽著星星的掉落聲，注視著那些閃，心十分寧靜。

他不會對三三說謊，他確實沒遇到系統6666號的新人宿主，只不過，是他自己有意錯開的罷了。

雖然取得一名天真新人的全部信賴，再將其徹底摧毀，是件很有趣的事，但他目前更想跟三三回家吃飯。

吃有和菜的米飯，飯前洗個澡，飯后再跟三三一起看個電影。

歲月靜好不過如此。

季倚危的房子位于主系統空間的“海區”，是一棟漂亮的白雙層海景洋房，四周椰風海韻，鷗鳥飛翔。主系統空間為宿主傾準備了多種區域可以購房休息，從森林到草原，從海島到荒漠，應有盡有。

季倚危依舊刷腕表打開房門，他頭上的系統2333號立刻靈巧地飄了進去，一路飄到廳中。

“季倚危，我們到家啦！”

他開心又響亮地說道。

系統2333號先找出花瓶，接點水把花枝進去，然后就開始忙碌地團團轉。

他先是去洗浴間瞧了眼水溫，可以遠程控的熱水早早就燒滿了熱水，絕對夠用；他又飄到臺，掃描了一下臺上晾曬的，發現中的水分已經蒸發得差不多了；接著，他去接收同樣是在路上就定下的食材。

忙碌的間隙里，系統2333號還能空催促正慢騰騰外套的季倚危。

“你快去洗澡！洗完就開飯！”

季倚危眼看著完全放松了，懶洋洋應了一聲，就往洗浴間走。中途又被系統2333號住，要他把臺上的服收進來，再把餐桌收拾一下。

“好……”

他的尾音都著一閑適的慵懶，瞥著系統2333號到竄整理房間的影，了耳垂上的黑小貓頭耳釘。

“我想洗完澡再收服……”

他拖長音撒，系統2333號從廚房尾卷著一個大番茄冒出來，向他威脅地揮舞了一下大番茄，作勢要投擲。

“那你快去洗澡啦！”

“嘩啦啦”的淋浴水聲終于響了起來，系統2333號已經很習慣季倚危的拖延式撒，他修理完燈泡，開始比較同一道菜的不同做法，聚會神。不料過了一會，季倚危的聲音就又魂不散地響起。

“三三……”

啊啊啊！季倚危最好有正事！不然他就把季倚危變大番茄！

這一次，季倚危倒是有充足的理由，從而免于被變大番茄的命運。

“我沒帶換洗服進來。”

“或者……”他愉快地停頓了一下，“我直接出去？”

系統2333號:“……”

短暫的沉默之后，系統2333號和藹地說道。

“季倚危，多打兩遍洗潔吧。”

“你好油哦。”

季倚危:“……”

看來三三不喜歡這個，那下次他換一個。

系統2333號一邊嘰里咕嚕譴責季倚危不帶換洗服的行為，一邊尾卷起幾件換洗，從門里給季倚危塞了進去。

“喏，下次別忘帶。”

季倚危看著眼前勾著的黑長尾，他可早等著三三這樣給他送服進來，接過服的瞬間，他握住了那條起來很的機械貓尾。

系統2333號:“！！！”

季倚危知道這條長尾上有著非常富的傳系統，似乎尤嫌刺激不夠，他又用指腹輕挲了幾下，烏眼瞳晶亮，臉頰泛起熱意。

他想看看，三三現在電子屏上的表。

下一秒，尾的另一端垂落。不是季倚危手里握著的一端，而是另一端。

尾另一端垂落。

尾斷了。

門外傳來系統2333號快樂且猖狂的笑聲。

“喵哈哈哈哈哈哈！”

季倚危:“…………”

* * *

箱庭的出口，江濯有些拘束又有些茫然地看著每一個從出口離開的宿主。他是新人，雖然有新手手冊，對無限空間還是不算很了解，不知道怎樣才能與在新手任務里撈了他一把的季先生聯絡上，只能在出口守株待兔。

他倒不是想要攀附資深者，從而獲得提攜和好，他只是覺得應該再鄭重道謝一次。畢竟，如果不是季先生和他的系統出援手，他肯定會死在306號區。

但是他等了半個小時也沒有等到，不得不憾地想，恐怕是不小心錯過了。

大概是他在出口等得太久，有人注意到了他。

“……新人？”

來人的聲線溫和沉穩，江濯抬頭，只見一名裝休閑的青年向他走來。青年戴著一副銀框的平鏡，耳朵上打著銀耳釘，通溫文爾雅的氣質。他向江濯出手，態度和氣又友好。

“我是盛頌時，算是個資深者……看你一直在這里徘徊，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資深者面前，江濯連忙也報了自己的名字，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說道。

“我想找之前在小世界里幫助過我的資深者，當面道謝，看來好像跟他錯過去了。”

盛頌時笑笑，神中很有幾分贊許。

“江先生知恩圖報，是很高尚的品德。”他略作停頓，繼續微笑著說道，“我在主系統空間里待得年頭不短，也算認識一些人，也許能幫到江先生。”

江濯頓時眼睛一亮，忙不迭地問道。

“那您認識季先生嗎？”

“……季？”

見盛頌時的眉心微微皺起，江濯意識到是自己說得太模糊了，連忙歉意地補充道。

“就是季倚危季先生，系統2333號的宿主。”

“……”

江濯發現，這一回，盛頌時直接陷了長久的沉默。他心中不免忐忑，正要再次張口，說“不認識也沒關系”之類的話，盛頌時卻搶先開口。

“抱歉，這個人我認識，剛才……只是有些擔心。”

迎著江濯有些迷茫的眼睛，他畔的笑意有所淡化，輕聲告誡道。

“我建議你不要當面道謝，也不要再跟那個人面，他救你應當只是為了獎勵積分。甚至，為了拿全新人救助積分，你在小世界中遭遇的一切致死危險，都可能是他親手安排的。”

盛頌時慢慢吐字，神慎重。

“因為他完全是個……”

“瘋子。”

見江濯怔住，盛頌時好像還想多說兩句，忽然看見一顆貓貓球從出口飄出來，四張，外殼上有“6666”的字符，頓時止住話語。

“好了，你的系統來尋找你了。”他溫文地笑道，“系統除了下班和休假，會一直陪伴你，無論在任務中還是生活中，很多事都可以給系統完。”

“但，新人，我想給你一個忠告。”

他的聲音實在太輕，江濯只能勉強看清形。宿主與系統在這條廣闊的通道里來來往往，飄浮與走的影中，他只見盛頌時以形對他說道――

【小心系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