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后在學校，許芳菲又遇見了趙益民。

校霸頭子腦袋上還著塊紗布，卻仍是那副猖獗姿態，校服穿得七零八落，背后跟三五個小弟似的跟班，恨不得直接把“混混”兩字寫臉上。只是今天又與往日不同。

看見許芳菲影的剎那，趙益民表一僵變了臉，仿佛是什麼瘟疫病毒，讓他嘗過記憶深刻的苦頭，瞟一眼都心有余悸。

趙益民懊惱地往地上啐了口，下意識手了頭上的傷，隨后罵罵咧咧和旁邊的人低聲說什麼。

楊在背后直呼痛快，低嗓子大罵:“活該活該！看他那德行，腦門上那麼大一塊狗皮膏藥，挨揍了吧！讓這傻筆平時欺怕橫著走！”

許芳菲沒有應聲，不想再生出什麼事端，拉著楊快步回了教室。

這天下了晚自習回家，許芳菲一進家門，便聞見撲鼻而來的湯香氣。

鼻子，循著香味找進廚房，驚喜道:“媽媽你燉排骨了？”

“你崴了腳，外公讓我買兩個棒子骨給你補補。”喬慧蘭邊說邊從砂鍋里倒出一大碗骨頭湯。

許芳菲暗暗吐了吐舌頭，小聲說:“皮小傷而已，又沒傷到骨頭，哪里還需要補補這麼夸張啊。”

喬慧蘭了下的腦瓜，“外公心疼你啊。快去洗手。”

許芳菲笑著點點頭，洗完手便坐回餐桌前啃棒子骨。

正小口吃著，忽聞旁邊輕輕一聲“啪”，放下來一個什麼東西。許芳菲愣住，下意識轉過腦袋定睛去看。

許芳菲錯愕得瞪大了眼，還沒來得及說話，邊上的喬慧蘭便先一步開了口。聲說:“以后你放學晚或者路上遇到什麼事，就給媽媽打個電話。省得我和你外公在家里干著急。”

許芳菲支吾了下，臉表有些復雜，想說什麼，言又止。

喬慧蘭看出兒的顧慮，心思一轉，連忙道:“哦，這是陳阿姨給我的。陳阿姨你知道吧？就是咱家鋪子旁邊那家店的老板，賣佛像的。兒子有出息，今年剛工作就給換了個最新款，好像還是蘋果。這個舊手機順手就給我了。”

許芳菲抬眼，有點詫異:“真的？”

聽見這話，許芳菲心里的負擔減去大半，臉上也隨之漾開笑容，“媽媽幫我謝謝陳阿姨……不對。等周末，周末我親自去謝謝！”

喬慧蘭把許芳菲發自心的歡喜同雀躍收眼底，鼻子涌上一意，面上卻還是笑容如舊，兒的臉頰，朝點頭。

喬慧蘭心地為許芳菲提前辦好了電話卡。

得到了人生中第一支手機，許芳菲非常開心，別的一概不介意。

接上電源，利用寫作業的時間給手機充電，寫完以后便無比寶貝地捧起手機，認真研究起來。

這手機雖然不是什麼大牌子，但是備智能機的所有基本功能。

許芳菲仔細瀏覽著應用商店，找到好評度最高的音樂件，點擊下載，然后在搜索歌曲那一欄，緩慢敲下四個字:理想的城。

許芳菲盯著那個圓形播放鍵，心沒由來的一，繼而，手指輕點。

前奏曲緩緩響起，在這寂靜幸運的夜。男歌手喑啞的嗓音從二手電話的音響里飄出，刺破所有怪陸離，低淺唱:

【孤獨的鷹，披了歲月風塵與一黃昏，

南去的雁，覆了千里黃云與大雪紛紛，

何時安定，何時靠港，

何時能有歸程。】

許芳菲聽著旋律歌詞，無意識地跟著唱起來:“我想搭上那返鄉的列車，淡淡回顧那裝著我青春的城。

我想風把思念捎去遠方，輕輕送給我無法忘懷的姑娘……”

一曲罷，縹緲意境盡皆歸于虛空，回到現實里，周圍只剩約抑的嗯嗯啊啊。

許芳菲汗地察覺到，樓下3206那間屋又上演起了作片。

:“……”

許芳菲忽然想起，高一時，班上有人不知從哪兒淘來一部書皮都掉大半的書，《青蛇》，作者是被譽為“天下言第一人”的香港作家李碧華。

年人的探索無窮盡，那書里的詭艷凄迷麗，沒人看得懂，卻掀起一爭相傳閱的流。仿佛沒看過這本書，便做不了班級里的時尚弄兒。

許芳菲也是那渾渾噩噩弄兒中的一員。

如今回首，書中大多文字都已記不清，唯有一句話，印象尤新——上這樣一個男人，他唯一的本領，是多。

許芳菲握著手機看了眼窗外夜空，發起呆。

這荒蕪又蕭條的夜，近來多了樓下的男歡做點綴，的心境由最初的震驚、好奇，再到如今的司空見慣習以為常，細細想來竟有點稽。

好在，從今以后不必強迫自己枕著那些浪話眠。

許芳菲上了床。把手機耳放在枕頭邊上，播放《理想的城》，歌聲在孤零零的夜里回，很快便將樓下的歡好響吞沒。

閉眼勾勾，安心睡。

只在進夢鄉的前一秒，鬼使神差般冒出個疑:那四個包子，也不知道3206吃完沒有呢。

*

近日好運多眷顧。

再下一晚，許芳菲黑進單元門時，驚訝地發現，破敗多時的樓道聲控燈，居然神跡般亮起了。

心下喜悅，連腳下的步子也不由自主輕快幾分，總算明白為何人人都祈禱好運連連。

一個運是運，連在一起才是幸，如果能有幸再添一些福，那便組合再完不過的人生。

許芳菲思索著，順著樓道輕輕松松往上樓梯。經過三樓時，腳下的步子卻忽的頓住。

只隔一扇門，里頭皮撞擊，音調高昂，聲響清晰無比。

木板床嗚咽著發出哀鳴，凄凄慘慘戚戚，控訴著一對男只顧解決生理需求，毫不垂憐它一把年紀，反而勢要送它提前下崗。

停頓的這幾秒鐘，聲控燈沒有知到腳步聲，轟一下，四周再次陷黑暗。

黑暗中。噗通噗通，心跳聲陣陣如打雷，幾乎震碎許芳菲的耳。

抱懷里的理教材，火燒云直接從臉頰燎到耳。下一刻，敏銳察覺到單元樓外有腳步聲響起，在接近，立刻驚醒般回過神，垂下腦袋轉過，疾行上樓。

擔心被發現，甚至還細心地了步子，沒有驚聲控燈。

上到四樓家門口，許芳菲沒有立刻開門進屋。

抱理書的蔥白十指下意識收。悄悄探出腦袋，往樓下方向張。

上樓的人高高大大，步子卻比一個孩子還輕，悄無聲息的。借著一幽若鬼瞳的月，許芳菲看見了那人的面容，瞬間驚愕地呆住——

是3206那個男人。

他面無表，神冷峻，不知是不是月太冷的緣故，那張薄潤好看的此時著幾分蒼白。

原來，這會兒在3206里翻云覆雨的不是他。

許芳菲想起前幾天看見的那些“訪客”，沒一個正經，頓悟了。不由悄悄地腹誹:果真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連這種好都能神同步——半夜打麻將，半夜滾床單。

正思緒飛，卻忽然看見，3206手了上的黑上。

許芳菲:“。”

許芳菲驚呆了。

始料未及，俊男半圖就這麼猝不及防撞進眸子里:他渾上下只剩一條長，區別于年狀態的清瘦苗條，他肩寬而腰窄，渾線條利落分明，不過分嚇人，但每塊都悍鮮明，張弛有度……

天、吶！

許芳菲臉唰的紅，正想默念著即是空空即是，跳開視線，3206又轉過了一個角度。于是，看見了更為目驚心的一幕:

一條刀疤，不長也不短，截斷了男人勁瘦腰背的部分理，還在粼粼往外滲。

許芳菲:“……”

3206用服隨便裹住沾的右手，握住門把，鑰匙孔轉幾圈，人進了屋。砰，門關。

這一晚，事后回想，許芳菲甚至有點記不清楚自己是怎麼開門回的家。

腦子發木，等清醒地回過神時，發現自己已經換好拖鞋坐在了家里的飯桌前。

喬慧蘭照常端上熱好的家常飯菜。

許芳菲甩甩頭，拋開反復在眼前閃現的那條帶刀疤，拿筷子往里悶頭刨米飯。

“菲菲，聲控燈修好了。”喬慧蘭冷不丁地說。

“嗯。”許芳菲收斂思緒笑了下，故作松快地打趣:“看來門衛張叔叔總算良心發現了。”

喬慧蘭不解:“和張叔有什麼關系？”

許芳菲抬起濃的眼睫:“不是張叔修好的嗎？”

“不是。”喬慧蘭搖頭，笑著對許芳菲道:“是樓下3206那個年輕人給修好的。你還記得他嗎？高高帥帥，皮白白，前幾天還給咱們打過燈。”

完全不可控，許芳菲再次想起那個男人和他上的傷。

口沒由來一陣發，描述不出是什麼緒。有點嘆，每回了傷都不往醫院去，不用想也知道是他干的都是些什麼見不得的事。

與此同時，許芳菲又心深，忍不住泛濫開同心:

這麼看起來，那個壞男人怎麼好像有點可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