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陸知非上完課，照常跟馬晏晏去李茹心的工作室見習。可今天李茹心顯然不在狀態，頻頻看手機或者張窗外。問了才知道，原來瞿棲是李茹心下月大秀的軸模特，說好了今天要來試服，可別說見著人了，就是手機都打不通。

李茹心打電話給他的經紀人，經紀人也是兩眼一抹黑，啥都不知道。唯一知道的陸知非卻什麼都不能說，只能看著他們著急。

聯絡不上瞿棲，李茹心要報警，但也不知道電話那頭說了什麼，反正最后是了下來，繼續找著。

但是人要找，工作也不能停啊。李茹心對這次的國首秀非常重視，現在還剩半個月，這個時候要出什麼幺蛾子，能去撞墻。而據經紀人最后的反饋，瞿棲是自己走的，家里的證件都不見了。

整個工作室籠罩在一片低氣中，直到馬晏晏霍然站起來，平地一聲驚雷，“我看到男神了！”

“哪兒呢？哪兒呢？”大家都急吼吼湊過來，就見馬晏晏激地指手機，“有人看見他了！還拍了照片傳到了網上！”

陸知非就在馬晏晏旁邊，第一時間看到了那張照片，于是，瞬間默然。

照片里，瞿棲手里提著一個小的旅行包，戴著黑框眼鏡和鴨舌帽，穿著極其低調。他似乎察覺有人在拍，視線正看著鏡頭，臉上出一驚訝。

不，更確切地說是驚慌。他看著的也不是鏡頭，而是站在鏡頭不遠，只鏡了半邊子的商四。

但有一點陸知非猜錯了，這是瞿棲第三次見商四。每一次他都竭盡全力地逃，可是無論選擇哪條路線，他總會被找到。對方也不急著抓他，每次都很悠然地看他逃跑，似乎在用行告訴他一個殘酷的事實——無論你跑到哪里，都逃不出我的五指山。

其實他昨夜試過開車離開北京，但是他遇到了鬼打墻。無論他怎麼開，都一定會回到北京。

“不跑了？”商四走到他面前，問。

瞿棲搖搖頭，放下所有的戒備和慌，只剩下深深的疲憊和無奈，“不跑了。”

商四歪頭一笑，“其實我該一掌把你拍死，但你頂著一張瞿清衡的臉，實在投機取巧。你待會兒最好能給我一個好的解釋，否則我這個人，脾氣不太好。”

瞿棲苦笑，“我盡量。”

“跟我走吧。”商四戴上墨鏡，瀟灑如風。

旁人看瞿棲拎著包跟在他后面，還以為兩人是朋友，關鍵這個朋友值還很高，于是一群八卦花癡黨喜滋滋地拍照片傳到網上，那自然而然，就被陸知非和馬晏晏等人看到了。

“這不是你那個朋友嗎？”馬晏晏驚訝，“他怎麼會跟男神在一起？”

陸知非語塞，“因為……我朋友是他的。”

跟商四待久了之后，陸知非睜著眼睛說瞎話的本領愈發高強。可馬晏晏他們看到瞿棲，松了一口氣，陸知非的心卻有些提起來了。商四說瞿棲是個本不該存在于世上的人，那麼現在他找到他了，會怎麼做呢？

陸知非并不圣母，但他對瞿棲觀并不壞，李茹心這邊也確實需要瞿棲的存在，于于理，陸知非都覺得自己得去看一下，“我有事，先回去一趟。”

陸知非趕時間，出門就攔了輛出租車。然而他剛打開車門，就瞥見馬路對面有人在看他。那是一個大約十五六歲的年，穿著干凈的白襯衫，戴著圓框的金邊眼鏡，披著件酷似中山裝的西服，懷里還抱著一只黑的小狗，看起來斯文貴氣，就像個民國小爺。

民國？陸知非最近對這個詞極為敏。

一警惕油然而生，陸知非不想節外生枝，便直接坐上了出租車，“師傅，開車。”

師傅應著，可他剛踩下油門，眼前忽然一道黑影閃過，讓他下意識地一個猛踩剎車。陸知非整個人跟著前沖，差點撞在前面的椅背上。

但這都不重要。

他轉頭，就見車門已經被打開，那個剛剛還在樹下看他的年單手搭著門邊，俯看著他。他笑得斯文，劉海劃過眉梢，出紅齒白的致臉龐，“你好，可以捎我一段路嗎？”

陸知非張，卻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來。他看到那只黑的小狗跳進車里，它的影子，是一只長著獠牙的巨。

半個小時后，陸知非被脅迫著在城郊下了車。空曠無人的枯草地里，只有一間廢棄的小加工廠，破舊的鐵窗迎著風低聲嗚咽。小狗在前面開路，年在后面走著，他的手里像握著一無形的韁繩，驅使著陸知非像個木偶人一樣跟在他后面。

“汪！”小狗沖著工廠大門了一聲，門立刻從里面打開，出一張悉的臉。

陸知非一愣，對方看到陸知非，也一愣，“你、你……”

“汪！”小狗聲兇厲，那人子一，連忙點頭哈腰地讓開，“請進、請進。”

這是常去書齋的那只黃鼠狼，陸知非才到自己的被挾持可能與他有關，但此刻他開不了口，而且看黃鼠狼的境，也很糟糕。

“小爺，您等等。”黃鼠狼用袖口著一張老舊矮凳，完還鋪上一層白布，才敢讓人落座。饒是這樣，小爺仍舊蹙著眉，稍有不滿意，恐怕就是一場暴風雨。然后他又是張羅晚飯，又是端茶遞水，好不忙活。小狗則像一位嚴厲地監工，來回踱著步，監視著他的一舉一，但又絕不會離開主人超過五步。

陸知非一個人站著，沒有人理，也不能。他的手機已經被沒收了，用途大概只有一個——聯絡商四。

但陸知非并沒有傻站著多久，黑暗就不期而至。嗚咽的風繚繞耳畔，濃重的黑暗吞沒了所有芒，甚至于周遭的溫度，都開始下降。黃鼠狼心里一個咯噔，手中鍋鏟應聲落地，然而監工小狗此時沒空理他。它弓著背發出低聲怒吼，爪子扣地面，怒瞪著工廠大門。

有誰來了。

但似乎不是來救陸知非的。

窗外的風越來越大，那是風，吹得工廠的屋頂都開始震。外面有什麼東西在撞擊著大門，“砰！砰！”大門被撞得變形，向里凹進一大塊，仿佛下一秒就會有人破門而。

黃鼠狼嚇得面如土，連滾帶爬地躲進角落里，握著一塊佛牌里喃喃自語著“不要殺我不要殺我”。陸知非雖然很多東西都看不見，但是正因為未知，所以更可怕，可他又偏偏不能！

“砰！”門終于被撞破，鐵門以一種極其扭曲的姿態倒飛而，一塊｀在立柱上，差點將立柱崩碎，一塊直直地從陸知非邊過，巨大的勁風刮得他一陣搖晃，可年的那神力量仍然支撐著他不倒，兩相沖撞，弄得陸知非五臟六腑里一陣翻江倒海。

耳邊，憤怒的嚎攝人心魄，陸知非抬眼，就見那只小狗直沖大門而去，亮出獠牙狠狠地跟敵人撕扯在一起。

陸知非剛才觀察過，這是一只狼狗，雖然很小，但本兇悍。而此時，那年還坐在白絨布鋪出來的椅子上，抬頭看著在他頭頂的鐵門，在一片黑暗中，安靜得仿佛自一方天地。

可令人頭皮發麻的嘶吼聲真實存在著，陸知非雖然看不見況，但也聽得出戰況激烈。這時，一聲玻璃碎裂聲沖耳，接著又是一聲、再一聲！陸知非沒有回頭看就猜得出來，工廠的窗戶全被打破了！

黑的影開始延，那風終于刮到了里面，而那嘶吼，愈發凄厲。年終于站了起來，手里還提了一把不知從哪里來的大刀。陸知非看得清楚，那就是一把足有年半個人那麼高的大砍刀，刀背串著一溜的金屬小圓環，年每走一步，那些金屬環就互相撞著，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小的年，與生銹的大砍刀，這詭異的組合讓人驚訝，而這組合所發出的戰力，就讓人膽了。

陸知非清楚地看到年提刀走過時，眼底泛著凄冷寒，角卻帶著笑意。那笑意跟商四一樣不可一世，但卻更殘忍、更嗜。

年摹地加速，一刀，劈開混沌。陸知非就看那黑暗中似有霧氣攪，翻滾如怒海狂瀾。而后凄厲地慘聲憤怒的嘶吼聲此起彼伏，黑氣竄，整個工廠都被撞擊得搖搖墜。

一滴冷汗從陸知非的額角落，他艱難地咽了口唾沫，渾繃。那些戰斗就發生在他眼前，好幾次他都以為自己要死了，卻又有驚無險。就算年此刻給他解開不能說話的制，恐怕他都說不出話來。

他忽然發現自己太天真了，一心想著要開眼，冒冒失失闖書齋，卻沒有與之匹配的實力，結果只能在這里等死。

而就在這時，他忽然覺到有人拉他的腳管。眼神向下瞟，就見黃鼠狼君狼狽地趴在地上，抓住了他的，試圖把他拉到角落，“你別怕、別怕，我救你”

他的聲音在抖著，手心里都是汗，模樣狼狽而不堪，但那一聲“我救你”，卻像黑暗中的一道，給了陸知非莫大的溫暖。

陸知非不能，被他一拉就倒。年似乎稍稍放開了制，讓黃鼠狼得以拖著陸知非避難。一人一妖，就這麼狼狽而艱難地在地上挪著。陸知非能清晰地聽到黃鼠狼的氣聲，還不斷說著“別怕、別怕”，不知道是在給陸知非打氣，還是給自己加油。

兩人終于躲到一角落里，陸知非剛想松一口氣，就看見頭頂似乎有黑影萌。黃鼠狼也看見了，嚇得背上一冷汗。他嚇得又想跑，可看見陸知非，腳步又頓住。

咬咬牙，他甩手扔出一道法。法雖小，一瞬間就沒黑影消失不見，但卻功吸引了仇恨。他此時再忙不迭地跑開，把那團綽綽的黑影也給引開。

陸知非看著他左支右絀，心里焦急。然而敵人不會有毫留手，黃鼠狼被到另一個角落，雖然還頑強抵抗著，但他那些法，對對方來說不過是撓。陸知非約聽到上空傳來惻的笑聲，而黃鼠狼所在的那個角落越來越暗、越來越暗，逐漸將他的影吞噬。

陸知非的心陡然間落谷底，但底，總會反彈。

他不顧一切地掙扎著，咬著牙試圖沖破年的制，可那制太強了，陸知非甚至能聽見自己的關節發出悲鳴。但陸知非固執，他覺得這個不算優點的優點，或許是他上唯一值得稱道的東西了。

然而現實令人絕，黃鼠狼的影徹底被黑暗吞噬，而那不斷盤繞的惻笑聲，像是對陸知非的無嘲笑。可也就是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道寒破開黑暗，雷霆萬鈞地刺那個角落。

黑暗就像水，如同西分海般向兩側退散。陸知非怔怔地看著，就見一柄大刀在黃鼠狼的腦袋邊上，刀背上十二個圓環叮當作響。

黃鼠狼已經嚇得魂飛天外，但是，他還活著！

回過神來，黃鼠狼喜極而泣，陸知非也松了一口氣，趴在地上徹底不了了。而就在此時，大戰終于落下帷幕，那些喧囂的聲音都逐漸退去，影潰散，亮重新回歸視線。

年回來，一步步走到黃鼠狼邊，拔出他的刀，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窩囊至極，我收你有什麼用？”

黃鼠狼依舊陪著笑，眼神里卻不再滿是害怕，多了些激，“謝謝、謝謝……”

“哼。”年卻不領，嫌棄地轉過，走到剛才的位置上坐下。小狼狗則亦趨亦步地跟著他，嗚嗚嗚地低聲喚，一點都沒有了剛才兇狠地模樣。

年把它抱起來，輕輕著它的頭，小狼狗配合著蹭著他的掌心，然后趴在他懷里，出舌頭輕輕過年傷的鎖骨。

它嗚咽著，好像在為主人的傷而心疼自責。

年低頭看著它，滿戾氣終于開始消散。然而就在這時，黑暗再度來襲，陸知非心里咯噔一下，視線掃過去，就見影從門口蔓延，以眼可見的速度傾。

年握住刀柄，眸中頓時布滿了森冷寒意。小狼狗也瞬間炸，亮出力爪。

然而預想中的攻擊并沒有來臨，黑暗來得快去得也快。陸知非愣了一下，就見重新歸來的亮里，有人雙手各拖著一只面目猙獰、渾是的妖怪走進來，歪著頭問：“你們這是在開妖怪派對嗎？很熱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