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書齋》第17章 你是我的表包(一)

摔斷了,自然要看醫生。

但這只藏狐道行不夠深,還沒化形,于是陸知非跟老竹子合計了一下,只能請醫。可是這麼晚了,哪里去找醫?

就算找到了醫,他們該怎麼解釋這只國家保護的由來?

治好了他,警察叔叔也該來了。

最后他們只能抬著藏狐去找南英,南英就像妖界的大夫,只是他專治各類疑難雜癥,平日里又深居簡出,妖怪們若不是到什麼天大的病,也不會輕易找上門去。

但書齋的忙,南英當然得幫。只是當他聽到事的來龍去脈后,也是笑得合不攏,大氅上的隨著他的肩膀一抖一抖,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南英大哥!”吳羌羌急了。

南英連忙擺手,“好好好,我不笑了,紅英,趕把我的藥箱拿來。”

南英出手,骨折的傷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好的,于是藏狐就在書齋里暫時住下了,等傷好再走。藏狐對此倒是很泰然,那張臉二十四小時都維持著同一個表,完全看不出心波瀾。

就這樣,書齋又多了一個常住人口,更熱鬧了。

“藏藏~藏藏~”最開心的還是太白太黑,整天圍著藏狐蹦蹦跳跳,藏藏長藏藏短,追著問為什麼他的臉是方的,幾天下來藏狐的白眼似乎翻得更流利了。

當然,太白太黑也有傷的時候,比如商四去了好多天了,還是沒有回來。太白太黑很想念他,每天陸知非從學校或者工作室回來,兩個小胖子就跟在他腳邊扯著他問,“主人什麼時候回來呀?什麼時候回來呀?”

陸知非早已習慣了他們的二重奏,揚了揚手里的菜,“他過幾天就回來了,今天晚上吃冬筍炒好不好?”

“好呀好呀!”一聽到吃的,兩個小胖子就把主人忘到腦后去了。陸知非轉去廚房做飯,剛洗好菜,小胖子又跑進來,“陸陸、陸陸,你的快遞來啦!”

陸知非把手跑出去,還以為又是商四的快遞到了,結果,卻看到了那個頭上頂著一撮綠的東風快遞員。

“你的信,請簽收。”青鳥遞過信封,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抱歉啊,這次路上正好有點事所以耽擱了一點時間。我見到你爸爸了,他托我跟你說聲他很好,讓你不要擔心他,好好念書。”

“多謝。”陸知非禮貌地道謝,面上仍然平靜,可接過信的時候,指尖卻有些發。他深吸一口氣,干脆利落地把信封拆開,展開信紙,娟秀的妖怪文躍然其上。

知非:

見字如面。收到來信,很驚喜,知道你還記著我,爸爸真的很開心。這些年雖然你看不見我,雖然很多話不能跟你說,但爸爸知道你一定都懂。爸爸一直就在那里,哪里都不會去。所以,不要自責,不要擔心,這世間所有的離別都是為了更好的相聚,緣來緣去,順其自然便好。

爸爸一切都好,隔壁院里的棗子樹今年也探出了頭來,大黃狗子骨也還利索。還記得你小時候在我們屋檐下做窩的小燕子嗎?今年他們又回來了,小燕子變了燕子媽媽,又生了一窩可的雛鳥。還問起你,說要謝謝你當年把摔下樹的撿起來照顧。我同說你在首都上大學,并邀請們來年繼續過來做客。等你他日學歸來,舊友重逢,想必也是喜事一件。

對了,青鳥同我介紹了那位教你識字的先生,妖界多爭端,那位先生肯如此熱心地教你,必定是位好先生。我不便出遠門,你記得要替我多多謝他。爸爸你,珍重,勿念。

乃父陸庭芳

陸知非合上信,萬千暖意,恰如江南溫的水,汩汩流淌過心田。爸爸還是那個記憶中爸爸,陸知非恍惚中好像還能看到他在樹上溫地沖他笑著。

這樣就好,陸知非把信在最靠近口的位置,還能再見就好。

只要還能再見,那麼先前所有的孤單,都好像變得無足輕重。只要一直往前走,一直走,一定,還能再相見。

心里的大石頭終于落地,陸知非松了一口氣,再次跟青鳥說謝謝,“下次說不定還要再麻煩你,真的太謝謝了。”

“不用謝不用謝,我就是跑了個,要謝啊,該謝四爺。”青鳥不好意思地擺擺手,“哦對了,我就東風,萬事備只欠東風的那個東風,你下次要是有事喊我,就搖一搖四爺窗口的鈴鐺。”

正在這時,屋外又有人喊,“快遞!有人嗎?”

可東風快遞還在呢,這就有點尷尬了。陸知非歉意地笑笑,“是商四的快遞,他最近剛學會網購,所以……”

“哈哈沒事沒事,反正我也不接淘寶的單子。”東風很豁達,然后當他看到商四的快遞后,非常慶幸自己沒有接這個單。

只見眼前一輛紅面包車,裝滿了東西,快遞員正賣力地往下搬,搬了一樣又一樣,搬了一樣又一樣。東風咋舌,“這……四爺到底買了多東西啊?”

陸知非也不知道,反正商四學會網購之后,快遞就沒停過。所以陸知非一點都不擔心商四的安全,一只還有閑心逛淘寶的妖,能出什麼事?

而且這些包裹里十份有九份都是商四的服、墨鏡、鞋子,等等,一只還有閑心打扮的妖,能出什麼事?

快遞堆了小山,全書齋的妖都來幫忙拆包裹,再由陸知非把它們分門別類地放進商四的臥室。沒辦法,誰讓整個書齋都沒有一只妖會收拾房間呢?

正整理著,有短信來了。

大魔王:快遞都到了嗎?

小鹿鹿:到了,太多,快沒地方放了。

大魔王:沒關系,你擰一下床頭柜上的那只小椒圖,打開來,里面有一個帽間。

帽間?

陸知非往床頭柜上看,果然看見那里有一方鎮尺,鎮尺上蹲著一只青銅神。陸知非看著很眼,想了想,才想起來這是第一次見到商四時,在他服上打滾的那一只。

擰一下?陸知非想著商四的話,還以為是像電視里機關那樣,握住椒圖轉一下。可他的手剛用力,那神忽然活了過來,扭著小子兇神惡煞,“你干什麼!為什麼撓我!”

“呃……”陸知非頓住,原來這是活的啊,“商四讓我來開帽間,放服。”

“哼。”小椒圖鼻孔里出氣,兩抹小須須跟著搖擺,本不拿正眼瞧人,就跟商四平常一個樣。陸知非也不跟它理論,“那我把服放這里,等他回來自己放?”

椒圖跳腳,“狡猾的人類!狡猾的人類!”

但大魔王之威,讓堂堂龍子也要膽吶。哼了一聲,一張,吐出一道來。那落地,就了一扇雕花小紅門。

陸知非推門進去,只一眼,就被眼前的景象震驚了。好大的一個帽間,大概跟整個書齋一樣大,上下兩層,四面墻壁上全是櫥。從秦皇漢武到民國風韻,應有盡有,陸知非甚至看到了幾件花旦的戲服。

“哈哈哈驚訝吧?目瞪口呆吧?”椒圖跑到服上,再次變繡紋,從這件服跑到那件服上,非常高興地鄙視著陸知非的無知,“有我椒圖給他看門,從沒有丟過一件服!”

陸知非確實很驚訝,他是學服裝設計的,更明白這一屋子服的價值。無論是材質、繡工、樣式,每一件,幾乎都可以稱之為品。

“這些……都是他穿過的?”陸知非不確定地問。

“那當然,四爺神仙般地人,穿服當然不能重樣。”

聞言,陸知非仔細想了想,發覺商四好像真的沒有穿過相同的服。就算是看起來一樣的白,也有細微的區別。

陸知非一邊咋舌,一邊把服掛起來。目掃過那一排排服,不有些心——如果以后得空,一定要請商四讓他再進來觀

放完服出去,商四的短信又來了。

大魔王:你覺不覺得我的服有點了?

小鹿鹿:好像,不

大魔王:不,肯定太。男人嘛,總是缺那麼一兩件服,我要再買。

小鹿鹿:你開心就好。

小鹿鹿:對了,我收到爸爸的回信了,謝謝你。

大魔王:說吧你要怎麼謝我?

小鹿鹿:給你做飯。

大魔王:哎,你這孩子就是太實在了。好吧,我要吃水煮魚、龍井蝦仁、糖醋排骨、紅燒、松鼠鱖魚、開水白菜、清蒸丸子、麻婆豆腐……

陸知非果斷退出短信界面,他需要緩緩。爸爸說的對,他是恩人,要恩。

陸知非,你要恩啊。

這時,陸知非忽然聽到有人他,轉過去一看,是房里的藏狐。

“有事嗎?”陸知非進去,“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沒事。”藏狐言又止,猶豫了一會兒,說:“能不能把你的手機借我用一下?”

“當然可以。”陸知非無意打探別人的*,而他自己的手機上也沒什麼見不得人的。于是把手機遞給他,就回廚房做飯去了。

藏狐擺弄著陸知非的手機,等他走了,立刻從床上坐起來,練地打開□□,退出當前賬號重新登錄,找到好友欄里唯一的那個人——發送消息。

我在北京,你在哪兒?

不不不,這樣不好,太突然了。藏狐搖搖頭,又刪掉,一個字一個字反復斟酌著,那張萬年不變的面癱臉上,滿是糾結。

但那是幸福的糾結。

與此同時,終南山。

商四背著手信步而上,終于又看到了那座涼亭。只是時匆匆,涼亭已然破敗,荒草掩蓋、枯藤纏繞,一片片破瓦,就像破碎的往事,隨時都可能從頂上掉落。

縱是灑如商四,此時都不免生出一是人非之

他最終沒有進涼亭,轉趟過及膝的草叢,終于在記憶中的地方找到了那座字庫。字庫并不大,就像一座小小的舍利塔,是古人專門用來焚燒書籍的地方。

有靈,字也是有靈的,商四作為書齋的主人,當然更明白這一點,所以他當初才會特意把那本書拿到這里來焚毀。

可是這中間究竟哪里出了差錯呢?

商四蹲下來,過字庫璧上的斑駁痕跡,想要從中窺探出些什麼。可那都是幾百年?還是千年前的事了?這麼多年過去,又能留下什麼痕跡。

商四無奈,正要走,余卻忽然瞥見剛剛被他拂過的墻壁上,似乎有些字跡浮現。字跡?商四看著手上的灰黑,忽然想到什麼,連忙揮手將墻壁上所有的灰黑除去。

片的文字,逐漸浮現在商四面前。

它們有著不同的形態,因為寫下他們的不止一個,而其中,還有商四。

商四很快就在墻壁一角看到了自己的龍飛舞的狂草——此人面若好,過于貌,遂以白紗遮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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