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爺爺、四爺爺，阿爹呢？”

“阿爹呢？阿爹呢？”

兩個三歲多胖乎乎的娃娃，一左一右攀著商四這座盤坐的山，一個拉他的脖子，一個蹬著他的胳膊當梯子，將大魔王的威嚴無地踩在腳下。

商四支著下嘆了口氣，目瞥過廊下正在下象棋的小喬和林千風。這兩個小崽子過得倒是舒坦，旁邊竟然還擺著果盤，扎眼。

商四隨即拍了拍兩個力爬山的娃娃的屁，“去，找你們小叔叔去。”

娃娃卻摟了商四的脖子不肯放，“四爺爺好。”

說完，兩個娃娃還拼命把口水往商四臉上糊，這兒親一口那兒親一口。商四嫌棄死了，恨不得把他們丟出去。

這人吶，有的時候真的是琢磨不。

想他商四一世威名，誰人不懼？可偏偏這兩個娃娃不怕，今天敢爬到商四上去，明天就要騎在星君脖子上，妖怪們最怕誰，他們就降誰。

當然，他們最喜歡的還是阿爹南英了。沒有人不喜歡南英，于是屋及烏，所有人都要讓著娃娃，因為他們是南英的心肝寶貝。

商四對這個萌即正義的世界絕了，三四歲的娃一定是天帝留在世間的惡魔，為了報復他當年不聽管教的仇。

“阿爹啊、阿爹啊、阿爹啊……”娃娃在商四耳邊念起了箍咒，一邊念著，一邊往屋里張，好像在疑阿爹怎麼還不出來跟他們一起玩兒。

商四托住他們的屁以免他們掉下去，眼神瞟向廊下的另一側，“你們爹在那兒呢。”

娃娃齊刷刷看過去，只見虞涯有些張地看著閉的房門，神肅穆、姿筆，整個人就像一柄即將出鞘的劍。

“阿爸啊！”娃娃朝虞涯咯咯地笑，待虞涯看過來，神變得，他們就迫不及待地出手要抱抱。

商四被果斷地拋棄了，不知道為什麼他心里還是有點失落的。這兩個蹬鼻子上臉的小混蛋，薄寡義。跟太白太黑一樣，每天就知道吃吃吃跟上房揭瓦，一點兒都不心，呵。

大魔王忍不住把目投向房門，他的圓圓怎麼還不出來，他需要埋在圓圓的懷里才能得到安。

可是左等右等，大魔王沒等到房門開，卻等來了星君。星君冷淡地瞅了眼坐在涼席上的商四和他周圍放著的一大堆玩，道：“你幾歲了？”

商四扔了個氣球過去，“要你管。”

這時，前方終于傳來了吱呀的開門聲。商四急忙轉頭看去，就見太白太黑一左一右各推開一扇門，賣力地在前面開路。

“嘿咻！”小胖子憋紅了臉，使出了吃的勁。

林千風和小喬停下了對弈，虞涯抱著娃娃的手驀然收，星君的臉也愈發沉肅。所有的一切都發生在眨眼之間，門緩緩開，陸知非第一個從里面走出來，然后在眾人期待的目下，微笑著往旁邊一讓，出了后的南英。

四目相對，虞涯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眼前這期盼已久的景。

那是一雙仍然沒什麼神采的眼睛，視線無法聚焦，顯得空又茫然。瞳孔的也沒有任何特殊的地方，是最普通最常見的黑，可是“普通”這兩個字，對于南英和虞涯來說，是多麼的難求。

更不用說此時此刻南英眼角還殘留著的葉脈紋絡般的丑陋細紋，被陸知非用胭脂遮住，再用筆將它們勾連在一起，繪了麗的、淺的桃花瓣。

南英眨眨眼，溫暖的日穿過的睫灑落在眼睛里，讓虞涯好似看到了當年姑蘇水畔的盛開的三千桃林。

虞涯呆呆地看著南英，心海涌，難以平靜。

南英也看著虞涯，朦朧的影倒映在他眼底，他甚至分不清虞涯的五廓，但好像就是能覺到虞涯此刻的心。于是剛才縈繞在心間的那一點點不確定和忐忑，都消失無蹤了。至，現在這個樣子他一定很喜歡。

星君也是。

商四瞥了一眼星君微紅的眼眶，覺自己到了驚嚇。星君這家伙，真的要改走暖男路線了麼。

不過虞涯和南英也是，都這麼多年過去了，竟然還跟當年一樣純。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似水。這含蓄斂得，估計連現在的小學生都能甩他們十條街。

“阿爹！”聲氣卻又格外響亮的喊打破了對，四只迫不及待出的小手讓南英無暇再去細心會心的，快步過去把其中一個娃娃抱在了懷里。

“南南和小魚等久了嗎？”南英笑問。

“好久的。”南南一本正經地點頭，然后用自己嘟嘟的臉去蹭南英的臉，黏糊得。

小魚還在虞涯懷里，見哥哥獨得恩寵，急得撲過去。虞涯趕將他托住，以免他一不小心掉出去。

兄弟倆齊齊蹭著南英，“阿爹阿爹”得南英心都要化了。過沒幾秒，兩人又都不約而同地去南英的漂亮眼睛，四只眼睛睜得大大的，充滿了好奇。

看著看著，兩個小家伙忽然又害了，撅著屁埋在南英肩膀上裝純——哎呀，阿爹真是太好看了，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嘖嘖。”商四搖頭嘆，“南英家這兩個小崽子，真是三分鐘一個模樣。”

星君不贊同，“你以為是你啊。”

“我怎麼了，你說說我怎麼了？”商四氣不過，他傷的心靈還沒有得到安呢，星君這個老不死就跟他唱反調，日子沒法過了。

星君很嫌棄他，看到陸知非走過來，便直接讓出位子，道：“你跟他玩兒吧，也就你得了他。”

陸知非莞爾，這兩位準是又一言不合地拌了。商四瞪他一眼，隨即便掛著無辜又傷的表抱住陸知非，大臉埋在他肚子上，隔著層薄薄的襯衫舒服極了。

陸知非淡定地推開他，“坐好。”

現在他們是在南英的小院兒里，那麼多人在，商四卻總也沒個正經。只有小結永遠那麼善良，還拍拍大魔王的背，乖巧地安。雖然因為高的關系，他只能拍到商四的屁。

那廂小喬往這里看了一眼，隨即轉過跟林千風說：“同學會你去麼？”

“沒什麼不去的理由吧。”林千風道。

“可是那麼多人辦謝師宴，我們去吃了，總不能不請回來。”小喬對這種人往來最為厭煩，倒不是說不喜歡這些同學，只是從前做得太多了，現在就不想再花那麼多心思在這方面。

“那就辦一個吧，我們兩個一起。”林千風斟酌著，“就這個周末，找個不大不小的飯店包上十幾桌。我還有存款，你也不差錢，這件事可以我們自己來。”

小喬和林千風都是極有主見的人，這事兒很快就這麼敲定了。可是他們剛商量好，商四幽幽的聲音就在他們背后響起，“什麼不差錢，什麼自己來？你們是不把我這個監護人放在眼里嗎？”

聞言，小喬剛要開口，商四就告狀似地把陸知非喊了過來。兩人頓時安靜如，又變了新時代三講四好青年。

陸知非卻是自責了一下，他把這茬給忘了，“雖然說這不是強制要辦的，可小喬跟千風一個第一、一個第三，學校里肯定不知道多人等著請柬呢。不老師和同學，親戚朋友總歸也要喊一點的。”

“親戚？”商四挑眉，他掃了一眼在這里的所有人，好像都沒什麼親戚。

“那就朋友。”陸知非加重了語氣，“我來整理名單，四爺你負責寫請柬，小喬和千風負責請人。記住，不準馬虎。”

陸圓圓在書齋的威嚴一日勝過一日，其余三人只有點頭的份。

于是五天后的周末，小喬和林千風的聯合謝師宴在某大酒店如期舉行。地點是陸知非找的，神通廣大的陸圓圓非常不差錢地訂了一家五星級大酒店。

這讓商四小小地詫異了一下，畢竟以陸知非的格，即使再不差錢，也不會挑這麼貴的地方。陸知非告訴他：“你抬頭看。”

商四抬頭看了，在酒店大門碩大的金字招牌旁邊，看到了一個陸氏logo。

“這家酒店有我的份，可以打部折扣，反而比一般的酒店便宜。”陸知非云淡風輕地說完，然后云淡風輕地進去了。

商四在門口沉默地站了一會兒，然后背著手慢悠悠地走了進去。隨后林千風和小喬到了，抬頭看著霸氣側的酒店招牌，也沉默了一會兒，然后走了進去。

半個小時后，來賓都落座了。陸知非特地排的位置，右手邊都是人，左手邊都不是人。為什麼說“不是人”，不直接說妖怪？那是因為還空著的那兩桌是給鬼準備的。

“都來了嗎？”陸知非小聲問林千風。

“嗯。”林千風掃了一眼，兩桌都坐滿了。有花園里認識的妃子和小太監，還有住在書齋附近的男男，吃完這頓，他們大部分人就都要去投胎了。

此時此刻林千風格外謝陸知非，盡管他看起來并不如何強大，也不曾在任何時候英雄一般地出過風頭，他看起來很普通，普通到每日跟油鹽醬醋打道。

可就是這麼一個人，把他們都串聯在一起，這很神奇，但又好像理所應當。人和妖，甚至還有鬼，在同一間屋子里喝酒慶祝，這麼詭異的一幕，現在看來竟也著一和樂。

小喬見他發呆，手肘了他，“老師過來了。”

林千風連忙回神，恭敬地站起來準備敬酒。那廂花木帶著林小南和林小魚兩個走路都走得一搖一擺地娃娃霸占了包廂前面用于演出的舞臺，在服務員的幫助下點歌開麥，不亦樂乎。

小結和太白太黑趁對面的人類不注意，爬到妖怪桌上大吃大喝。有人走過，他們就往空碗里一鉆，“掩護我！”

南英因為其獨特漂亮的眼妝吸引了全場大部分的目，虞涯護在他旁邊，全程都在防備男們泛濫的。

商四大老爺作為兩位主角的監護人，被一群家長包圍了，非要他說說育兒經。育兒經你大爺，商四好生氣哦，可還是不得不保持微笑。

他把求助的目投向陸知非，陸知非微笑著遙遙舉杯——祝君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