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間并不甚大的院落，三間草木搭就的房子跟前是一片放著不農家伙什的空地，再外面就是一道半人多高的土墻。只看這些有些破舊的房舍和農，就可知齊鐵柱家并不富裕，故而才不怕有人翻墻進來竊。

將齊鐵柱安頓進靠西的屋子里躺下后，李大娘就想去張羅些茶水。不過這卻被楊震婉言拒絕了，他們來此可不是為了喝茶聊天的，而是來查案子的，便先在院子和三間屋子里轉了起來。

三間屋子，西邊是齊鐵柱的，東邊是其母李大娘的臥室，而中間那間權為客堂的屋子便是當日發生兇案的現場了。在院中一切都一目了然的況下，這間客堂自然便了楊震他們搜查的重點所在。

這屋子不過四五丈見方，除了一張桌子，幾凳子外，就只有一個用來擺放碗筷等生活用的柜子，和靠墻的一張木床而已。

楊震先把目落到了床上方墻上的一個窗戶上。不過那窗戶不大，只容四五歲的小孩穿過，而且上面還有木欄隔開，自然不可能有人從此鉆殺人了。

接著他又把目落到床的周圍，問跟過來的李大娘道：“當日那被殺的客人就是死在此床之上的？你可有仔細打掃過這屋子嗎？”

“回老爺的話，那客人就是死在這床上的。當日我兒發現他的尸驚出來后，老婆子也趕過來看了，那真是……”齊母猶有余悸地回憶著當日之事，剛因為兒子回來而產生的一點喜意就此散去：“……真是慘哪。半張床都已經被給浸染了，還有些流到了地上。那客人就這麼仰面躺在床上……”

楊震走到床前，仔細一看，雖然上面的鋪蓋等早已撤去，可木床上還是留下了跡，已滲進了木頭紋理之中。只這一點，就可看出當日死者流了多。想來也是，被人一刀切斷咽外加大脈，自然是要大出的。

李大娘繼續道：“除了將那鋪蓋取走外，老婆子并沒有再過這房中的其他件……我兒蒙冤獄，老婆子是什麼都不想干哪，更別提收拾屋子了……”

楊震點頭表示理解，換了誰在這個時候也不可能有心再如往常般做事的，而這對他們來說倒是件好事，至現場沒有完全被破壞。他于是半伏下子，瞇起了眼睛在床下及邊緣仔細觀察起來，看有沒有之前那些差的蛛馬跡。

倒確實有些收獲，在床下外沿，還有一些流淌下來干涸的跡。而在靠著床頭的一面，依稀有兩枚腳尖的印記。雖然只是一點痕跡，不仔細查找本看不出來，但楊震還是發現了這一點。

“看來這應該是兇手在殺人之后，確保死者斷氣時所留下的。”楊震心中推斷道，但只憑這點顯然對尋找兇手是沒有太大幫助的。現在可是大明朝，可沒有后世那麼發達的刑偵科學，能從一個腳印里推斷出其主人的高、重等特征。

“二郎，你看這門閂。”同他一起前來的兩名錦衛正在房中仔細檢查，此時來到門后，卻已看到了那木制門閂上有被刀劍劃過的痕跡。

楊震便回頭過來，仔細觀察了起來。在那顯得有些糙的閂子上，確有一個被利的小小缺口。雖然只是這麼一點，卻足以證明兇手是如何進這個屋子的了。Μ.166xs.cc

“只是一下就撬開了門閂，這人確實是老于此道的高手哪。”楊震判斷道，但隨之心中有生出了一個疑問：“兇手要撬開門，必然會鬧出些靜來，那死者既然懷武藝，又怎麼可能全然不知呢？除非……”

產生這個念頭，楊震便看向了齊母：“發現兇案當日，你們有覺到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嗎？”

“不一樣的地方？”齊母回憶了一下，好在那天對來說實在太過重要，即便過了好些日子依然歷歷在目，便道：“要說不一樣，就是那日柱子起得較往日要遲些，老婆子起來時也覺著頭有些發昏，當時只以為是了寒呢。”

楊震二話不說，又來到了齊鐵柱跟前，向他也提出了相同的問題。齊鐵柱的回答也是一般：“那日早上醒來就覺著頭昏沉沉的……還有來到院子里，就發現了客堂的門是半掩的，再進去一瞧，便看到了那客人……隨后我便去了城里報……”

楊震這才確信了自己的判斷：“看來那兇手在行兇之前還對你們和死者都用了迷香，如此才能沒有半點障礙地將人殺死。怪不得那死者雖然不俗武藝，連一點掙扎也不曾做出就死于刀下……”說到這兒，他又突然想到了一點：“那客人除了那裝了銀子的包裹外，可還帶了兵嗎？”昨日驗尸楊震分明發現其在刀劍之類的武上頗下了番工夫，這麼一個人會不帶著兵趕路嗎？

“兵？”經他這麼一提醒，齊鐵柱也回憶了起來：“對了，當日他來時背上還背了個長包裹的，可后來卻不見了。但因為府一口咬定我是兇手，又對我用了刑，我卻把這點給忘了。”

楊震暗嘆了口氣，或許通過那兵，還能找出死者份的。但顯然兇手也顧慮到這點，又或是其他原因，兇手沒有取走銀子，卻把兵給拿去了。

迷藥、取走兵，兇手或許早已暗中綴上了死者，但直到他住進齊家，才找到了下手的機會……這些都是之前府沒有找到的線索，但卻被楊震看了出來。但即便如此，對此案也沒有太大幫助，畢竟這些線索并沒有一個能指向某人便是兇手。

在又查了一便屋子，確認沒有任何后，楊震他們走到了院中。他的目在不高的院墻上打著轉，腦子里卻想著兇手該如何潛進來。突然，腦中閃過一幅畫面，一個黑影來到院外，突然躍起，在墻上一按之后，便翻進了院中。

一按……楊震突然沖到了那院墻跟前，仔細觀察起了上方痕跡。在看到最右邊時，他的雙眼一瞇，已經有了發現——那院墻頂上，赫然有只帶的掌印。雖然掌印因為留在黑乎乎的土墻之上并不醒目，但卻逃不過他的雙眼。

仔細盯著那手印半晌，楊震角就微微翹了起來：“終于有點收獲了。”

“怎麼說的？”其他幾人聞聲也急忙圍了上來，仔細觀瞧。

“這掌印可與尋常人的手掌很不同哪。”楊震點著掌印道：“你們看，這兒竟留下了五指痕。”

“這有什麼的，不是每人都有五指嗎？”

“你若要翻墻，手難道不是抓著墻頭的嗎？大拇指應該扣在側面才是。”楊震說著指向了墻一點跡：“就是這個了。此人大拇指既已在這兒了，為何上面還有五指？”

“這麼說來，兇手是有六指的？”其他人終于明白了其中關鍵，面帶喜道。

“不錯，兇手應該就是右手有六指之人。這一特征對找他應該大有裨益。”確實，這世上生有六指之人終究是數，而這個特征又無法遮掩，以此找人總比沒有任何線索去找兇手要容易得多。但楊震心里卻依然沒有太大把握，畢竟時隔近半月，那兇手很可能已經離開杭州，甚至是浙江地界，裴宣等員就是掌握了這一特征也很難找出人來。

接著，楊震他們又在村中進行了走訪，看有沒有村民在當日夜間偶然發現過那樣的可疑之人。奈何這時候的村子夜之后已有人走，更別提去發現那樣一個行蹤的殺手了。這一圈問下來，也幾乎沒有毫收獲，就是齊鐵柱家附近的鄰居也并未聽到有任何的異樣。

“回去吧。”眼見再無收獲，楊震只得招呼大家回城，而他們的臉也不是太好看。本以為只是府查案不夠細致才會冤枉了人，現在看來，他們雖然有隨便抓個人來充數的行為，卻也是出于無奈。畢竟無論當的還是下面的，都有要趕結案的力不是？

但無論怎麼說，今天還是有所收獲的，也足以給那些員們一個代了，接下來，就是廣撒網，仔細搜找的人海戰了，這與楊震他們就沒有太大關系了。

此后一段日子，杭州府就據僅有的一些線索進行了追查尋找，尤其是生有六指者更為了他們盤問的重點對象。但幾日下來，雖然找到了一些可疑之人，可在一番審訊之下，卻又都一一否定，只是忙壞了那些當差的，卻連兇犯的影子都沒有找到半點。

連日的辛苦，卻沒有一點績，這對所有人斗志的消磨都是極大的，而且偌大個杭州府有的是其他事，大家也不能將所有力量都投到這上頭，待到三月底時，就是唐楓等人也因為提刑司給了他們可以差的案件，也不再特別關注此事。

眼看此案最終將懸案而不了了之，只有楊震依然因為死的是白蓮教徒而覺著其中必有下文，總是難以心安。

這時，另一起更大的案件突然就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