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月如鉤，斜掛在漆黑的天空。

無論是月還是星，都無法照亮深夜的播州城，這讓整座小城顯得格外的靜謐和幽深。

自黑之后，城里已幾乎看不到外出之人，除了幾隊循例巡城的兵馬之外，只有幾聲犬吠使這個靜到讓人心里發的環境變得有些生氣。

這段時日以來，播州城的夜總是如此。但今夜，況顯然有所不同。一條黑影小心翼翼地穿行在空曠的街道上，不時停下來看看周圍，而后繼續踮著腳尖向前，朝著位于城中的州衙了過去。

在幾次躲開巡城隊伍的視線后，這人終于到了目的地，只略一遲疑，他便靈巧地翻過了外墻，進了衙門之。與外面的靜謐相比，這早已荒廢的州衙之更是靜得讓人心里發，后背生汗，但這人還是著頭皮繼續向著里面去。

突然，他的腳上便是一絆，不知勾到了什麼東西，整個子失去了平衡便往前撲跌了出去。這讓他心里更是一慌，趕忙手往前一撐，才穩住，但這一下，手在地面上還是拍出了聲來，雖不甚響亮，這清脆的啪響在空曠寂靜的夜里卻格外的刺耳。

正當他有些懊惱地要繼續前行時，眼角便瞥見了一道黑影自邊上一閃而過。他連忙撤步后退，同時手往腰間探去。但顯然，這條突然出現的影作可比他要快得多了，就在他做出這兩個作后，他的咽便已多了一把小巧的彎刀，同時一個冷冽的聲音自他耳畔響了起來：“你是什麼人？”

顯然，只要他有任何異，又或是答錯了問題，這刀便會毫不猶豫地切開他的咽，連慘都不會讓他發出來。但他卻并沒有到太大的張，只是勉強一笑：“不是你們留信讓我來這兒的麼？我是錦暗衛。”說著再次把手往腰間去。

“別！”側挾持了他的人卻異常的警覺，低聲警告之后，另一只手到了他的腰間一搜，便搜出了那塊被他刻意帶在上，用以自證份的腰牌。

雖然是在黑夜里，但那人的眼力卻并沒有太大的影響，腰牌上古拙的字跡眼之后，他臉上的敵意才消失不見，唰地一下，那把小巧的彎刀也被他收了回去：“原來是自家兄弟，得罪了。”

“無妨。”吳佑下意識地拿手挲了下自己的咽，覺那兒依然有種冰涼而刺痛的不適，口中卻道：“是你在城里留言讓我前來相見的？”

“不，是我們大人。”那人咧一笑：“在下竹空巖，不過是聽令守在這兒等著閣下而已。”

“原來是竹兄，在下吳佑。那不知大人又在哪兒呢？”

“你隨我來。”確認對方份后，竹空巖便不再提防，領了吳佑就轉進了州衙的后院，并在一屋子里見到了楊震。

“這位大人確是咱們錦衛的人？”在見到楊震后，吳佑不有些訝異地問了一聲。在他看來，眼前這人實在太年輕了些，雖然看著明而又有威勢，但還是讓他有些吃驚的。

“本楊震，忝為錦衛指揮僉事。”楊震知道這時候不能有所瞞，便亮明了份，拿出自己的那枚象牙鑲金的腰牌在吳佑的面前一晃。

雖只看了個大概，吳佑卻已相信了楊震的份，同時滿臉的驚訝和崇敬：“您……就是楊大人？那個斗倒了馮保，又在廣西做出好大事來的楊大人？”

“怎麼，你也知道我？”

“久聞大人之名，卑職以為這輩子都不可能見到大人真面呢！”頓時，吳佑有些激了起來，說著還跪在地上跟楊震行禮，卻被后者給攔住了：“大家都是兄弟，何必如此多禮。”

“卑職雖是暗衛，卻也是錦衛的人，以往知道我錦衛被東廠等人死死著不得張也頗為不是滋味兒。幸虧來了楊大人你，我們錦衛才能撥云見日……而且大人這次在廣西又是連連立下功勞，更是讓我輩到歡欣鼓舞哪！”雖然站直了子，可吳佑依然興不已地說道：“對了，大人這次潛播州，也是為了打擊這些反賊麼？”

楊震笑了下，隨后才點頭正道：“不錯。但這一回的況可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危險，畢竟我們是在強敵的環伺之下做事。我想借助你們這些一直藏在播州的兄弟的力量，你可肯和我一起為朝廷，為我大明干一番事麼？”

看著楊震鄭重其事的模樣，聽著他平靜卻又充滿鼓意味的話，吳佑只覺著心跳加速，子也發起熱來，隨即毫不猶豫地重重點頭：“卑職愿附大人驥尾，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這一刻，他渾然忘了之前的一切顧慮，誰眼前的楊震正是他最崇拜的那個人呢？

“好！”楊震滿意地笑了：“有了你這個在播州植多年之人為助力，我們要做些事便容易得多了。對了，你可知道現在城里可還有其他的錦衛的人麼？”

“這個……之前是有幾個的，不過他們早一些卻突然暴了份，被楊應龍的人都全部拿下了。”

“怎會這樣？”楊震微微皺了下眉頭，他本還指能多找幾個幫手呢。

“兩三個月前，錦衛都千戶所的兄弟潛城中，想要行刺楊應龍，便找到了那些兄弟。結果事沒能做，他們反而落了楊應龍的手中。最后，他們經不起那些反賊的嚴刑拷問，便把之前接應他們的城里兄弟都給供了出來……”吳佑很有些黯然地低頭道：“卑職是因為為暗衛，與他們份不同，這才沒有被牽連到。但也正是從那一次之后，播州城的防衛就變得異常嚴苛了。”

“竟還有這麼一場變故麼？”楊震不覺嘆息了一聲。這些錦衛的人雖然導致了城中其他兄弟被害，但他并沒有怪他們的想法，畢竟他們也是抱著為國殺敵的想法而來，只是不幸失手被擒才落得如此結果的。

蔡鷹揚他們也紛紛出了無奈的神來，也更對楊震產生了敬佩之意。果然，他的決定是正確的，現在這播州城應該都在提防著他們這樣的人，只有小心籌謀才能找到對付楊應龍的辦法。

接下來，楊震又問了吳佑一些關于城里防之類的問題，只可惜他對這些所知實在有限，無法提供更多的線索。

“對了，你在此已有些年頭，那平日里你是做什麼營生的？”楊震之后想起了一點問道。

“卑職是如今城里糧倉的一個管事。”

“管的是軍糧還是民用糧食？”楊震一聽，神陡然一振。

“是軍糧。”

“那就好辦了，只要咱們一把火燒了糧倉，什麼楊應龍，什麼叛軍反賊都得喝西北風去，他們的這場叛也就不戰自潰了！”蔡鷹揚頓時神一振，如是說道。

不是他，其他幾人也滿臉的驚喜，看著吳佑就跟看著一個寶貝似的。

但吳佑卻苦笑著道：“這事本不像各位所想的那般簡單。因為在這播州的糧食只是叛軍所用的一小部分而已，更多的糧食早囤積到前方的城池里去了。而且，那里的看守也極其嚴，我不過是其中一個管事，本無法在里面什麼手腳，更別提放火了。”大風小說

“只要是懂兵事的，哪個人不把糧食看得極重，咱們確實很難在這上頭打什麼主意。”楊震也認可地一點頭，又看了蔡鷹揚一眼：“你就別妄想有這種好事了。”其實他另有一層顧慮卻不好說，就算這事好辦，只怕這位吳佑也不敢配合他們做這等事，畢竟一旦糧倉出事，他這樣的人是絕對會被優先懷疑的，到時他和他的家人怎麼都跑不了。

“那除此之外，咱們還有別的辦法麼？”蔡鷹揚有些無奈地問道。

“事總有個解決的辦法，未必非要用這麼直接的方法，大可以走走別的途徑。”楊震沉了一番后道：“對了，除了這州衙之外，還有其他安全而又蔽的所在能讓我們暫時棲的麼？”

“這個……”吳佑努力想了一下，卻給不出答案來：“最近幾月城里看得，還真沒有哪里比這兒更安全了。”

“好吧，那我們暫時繼續藏在此，你有什麼想法，可以再來找我們。今日你暫且回去，就當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

“是，那屬下告退。”在沖楊震行了一禮后，吳佑才轉離開。

目送對方沒黑暗后，楊震的眉頭便皺了起來：“這個吳佑似乎有什麼話一直想說，卻又不知該不該和我們說明。”

“大人的意思是他有事瞞著我們？難道他想害咱們？”

“那倒不至于，他只是有些顧慮，不敢把某件事說出來罷了，所以顯得有些拘束。”楊震若有所思地低頭想了下：“看來有些事還得我們自己去查個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