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多謝陛下恤手下兄弟，他們此番確實任勞任怨，幾番經歷生死也沒一人退變節的！”楊震趕再次謝恩道，能有皇帝這一句話，大家在西南的這一場奔忙也就有收獲了。

萬歷眼中閃過一欣然來：“楊卿能如此為下面之人考慮，朕甚欣。這也正是他們肯在西南為朕，為我大明傾盡所有，不惜一切的原因所在了。所以真要論起來，此番功勞最大的，還是楊卿你哪。說吧，你想要朕如何賞賜于你！”

“臣之所為，并不是為了什麼功名利祿，只求為陛下，為我大明排憂解難而已。”楊震趕忙拱手說道。

其實這也是一般臣子在立下功勞后的說辭，朝廷和皇帝總不會虧待自己的，那何不表現得淡然一些，以獲取天子更進一步的看重呢？

但偏偏為皇帝的人最是吃這一套，那會給他們一種恩由上出，一切都由自己掌握的暢快。萬歷自然也不例外，聞得此言，心下又是一喜，但隨即，又有一苦的笑容從邊了出來：“楊卿，朕卻是要辜負你了。”

“啊？”見皇帝突然如此模樣，楊震不覺一愣，搞不清楚他這話到底是何用意，只能有些失禮地愣看著上頭的天子。

萬歷的目下意識地就是一垂，不敢與之相，這才用有些低沉的語氣道：“之前朕在得知楊卿你們于西南立下如此功勞后，便曾與百商議該如何重賞你們。這其中，別的都好說，唯獨楊卿你的封賞，卻了一個難題。”

“嗯？”楊震有些不解地應了一聲，不知這有什麼難的。

“本來依著我大明慣常的封賞，你此番在西南屢立大功，以軍功論的話就是封個爵位也不是什麼難事，朕也有心為你爭得此位，故而讓群臣討論。最后也有人提出封你個二等伯……”說到這兒，皇帝的面便是一陣變化。

大明的爵位可不是那麼好得的，除了開國與靖難這兩次翻天覆地的變化后封了大量的高階爵位外，之后的兩百年里，能得封伯爵及以上爵位的在朝員實在寥寥無幾，只有那些于朝廷有大功勞的員才能獲此殊榮。

這一點，楊震自然是明白的。只看之前王偉為當今皇后之父都很難獲得一個爵位，就可知此事有多難了。這讓他迅速明白過來，顯然皇帝并沒能讓自己獲得這個二等伯爵之位。

果然，天子隨即又繼續道：“當時朕也很高興，覺著封你個二等伯也算能犒勞你此番的功勞了——其實，就你這些年為朝廷立下的多番功勞，要朕說來，便是封你個一等侯也不為過！”

“陛下言重了，臣愧不敢！”楊震趕抱拳謙虛地說道。

萬歷便一擺手，苦笑道：“你不必謝朕，此事朕卻沒能辦，該到慚愧的是朕才對。”說著一頓，看了一眼楊震：“本以為如此倒也合適，雖然依舊有些委屈了楊卿。可不料，卻有人又提出了反對意見，以為勛貴不可為有司主乃是朝廷慣例，而你楊卿一旦為二等伯，就得辭去錦衛指揮僉事之職……”

楊震一聽這話，心里陡然便是一，這個說話的家伙還真是費盡心機哪，一下就抓住了關鍵所在。若是自己沒了錦衛指揮僉事的職位，一個閑散伯爵在京城就什麼都不是了。

萬歷的聲音還在繼續，只見他微偏著頭，不敢和楊震對視地道：“此言一出，不臣子都覺著在理，便也紛紛據理而論，倒讓朕無言可辯了。朕很清楚，錦衛與朕都不了你楊卿，若是一味堅持讓你以伯爵之繼續統領錦衛，又恐天下人議論，所以最終，只能把這一條給去了。”說到這兒，他才小心翼翼地看了楊震一眼：“楊卿你不會怪朕做此決定吧？”

皇帝確實會因此到有些愧對楊震，因為勛爵可不只是個名頭而已。按照朝廷的制，這種上等爵位那都是可以福蔭子嗣的，即便不是世襲，也夠下面兩三代人鮮地活著了。而錦衛指揮僉事卻只是個普通職，任何時候都可能被人取代，并什麼也留不到子孫手里。在這個很是看重脈延續的時代里，這兩者孰輕孰重確實很是清楚。

楊震只略一思忖，便也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他來到這個時代已有多年，自然對場里的道道諳得很了。而萬歷的心思，他也看明白了，顯然他是覺著自己這麼做有些自私，生怕楊震在見他之前知道這事而心生芥，所以才會這麼急著把自己進宮來，這分明就是示好和解釋了。

想明白這些，楊震不但沒有到不高興，反倒是覺著有些了。天子能如此諒自己的心，甚至為此變得如此急切，這不正表明他對自己有多看重麼？不正代表，他是真個將自己視作朋友，而不是一個臣子麼？

愣怔了片刻之后，楊震不覺容地再次拱手：“陛下待臣如此隆恩，臣實不敢有毫不滿。何況，即便是要臣自己來選，這伯爵之位也是比不上錦衛里這份差事的。畢竟臣才二十六歲，可不想就此在府邸之中養老而無所事事哪。”

這一句話，逗得萬歷展一笑，隨即又問道：“楊卿你之所言可是發自真心？你當真未有因此怪朕麼？”

“臣沒有，區區一伯爵之位，怎比得過為陛下效力呢？”楊震抬頭直視著天子如此答道。

這一刻，皇帝的面上滿是激之，半晌后方才用力地點頭：“楊卿果然是朕最看重之人，你放心，雖然這一回朕不能封你的爵，但只要有朕在，總有一日，你會得到該有的賞賜，不是伯爵，就是侯爵，公爵也是可以封給你的！”

“臣多謝陛下的賞識！”楊震趕忙再次拜倒謝恩。他看得出來，這次皇帝是有些激了，這才會說出如此重的話來。

在稍稍定了下心神后，萬歷有道：“雖然這伯爵的位置朕暫時給不了你，但給你的封賞還是不能的。朕已有了決定，過兩日就提你為錦衛指揮使，以后錦衛上下就全托給楊卿你了！”

“啊？那王都督呢？”楊震一愣，不覺問了一句。

“國丈他之前已被封了永年伯……”說著他又有些歉然地看了楊震一眼，自己的老丈人沒什麼功勞卻得以封爵，楊震立下這許多功勞卻……：“所以也依例去了職，這錦衛指揮使的位置自然非卿莫屬了。”

“臣多謝陛下的提拔！”楊震再次叩謝道，心里卻是一陣高興。

雖然他這幾年里一直把控著錦衛上下大權，但終究只是個二把手，總給人一種名不正言不順的覺。但現在，既然皇帝把自己升為了錦衛指揮使，那今后再有什麼決斷就很是順理章了。

“楊卿快快平，這都是你立功得來的，也是朕該給你的。”萬歷忙揮手道。

在楊震起來之后，君臣二人又是相視一笑。隨后，皇帝又想到了什麼，有些，又有些興地道：“對了，還有一事，朕終于知道楊卿以往所言的男相得是何種滋味兒了。”

“額……”沒料到說完這些正事后，皇帝居然會把話題轉到這等地方，這讓楊震一時竟有些不知該怎麼接話才好了。

年輕的皇帝此刻卻只想把自己的喜悅告訴這個朋友，便繼續道：“去年朕又冊封了一個鄭氏貴妃，可比皇后好多了，不但模樣秉極好，還深能察朕之心意，與朕頗為相得，這應該就是楊卿之前所說與子間的吧？”

“鄭貴妃麼？”楊震心里陡然一，便想起了之前兄長曾提過的那些“后來”會發生的事，這讓他又不知該怎麼說話了。

而皇帝卻來了興致，再次開口，滔滔不絕地說起了自己和鄭貴妃在后宮的事，一如后世那些初的頭小伙。

正當楊震聽得有些尷尬，卻又不知該怎麼結束這段對話時，宮門被人敲響，繼而孫海小心翼翼地探了進來：“陛下，天不早了，宮門待會兒就要關閉，還是快些請楊大人離宮吧。”

萬歷這才從講述中停了口，一看門外漸漸暗下來的天，不覺赧然一笑：“朕竟忘了這點。楊卿才剛回京，確實該好好歇息一番，那便回去吧。過兩日，朕再讓你進宮來陪朕說說話。”

“是，臣遵旨。”楊震忙答應一聲，這才緩慢地退出了殿去。

今日，他的心確實有些復雜，既念于天子的恩義，也有些歡喜于終于得到了一直夢寐的指揮使之位。但現在，他腦子里卻只剩下了一個念頭——回家去，和兄長楊晨好好談談，看這個鄭貴妃在原來的歷史里到底扮演了個什麼樣的角，自己又該在中間做些什麼。

不知不覺間，他已從歷史的旁觀者，變作了能改變歷史的參與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