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蜀州，十剎海，空間一陣波。

靜坐在菩提樹下的迦葉聖僧，眉目一，神一，又歸於平復。

下一刻，蕭勉直接出現在菩提樹下。

一佛，從迦葉聖僧腦後升起、凝聚，並且散發出耀眼。

佛金中，迦葉聖僧豁然開眼。

“蕭勉！你敢欺我！？”

“聖僧！何出此言？”

“哼！你將虎生鎮在南極之海，本是你們師徒二人的私事。如今你假扮我，迷於他，豈非將我拉了因果？”

只一瞬間，迦葉聖僧，無所不知。

蕭勉見之，也不在意。

迦葉聖僧腦後那佛，乃是佛門六大本神通之一的——宿命通！

宿命通，能知衆生的過去宿業，知道現時或未來報的來由。

蕭勉假扮迦葉聖僧哄騙虎生一事中，牽扯到三人:蕭勉、虎生和迦葉聖僧！

因此故，迦葉聖僧才能一念獲悉。

就像迦葉聖僧所言，他被蕭勉生生拖進了蕭勉和虎生的師徒之爭。

可是在蕭勉看來，佛門難辭其咎！

那沾染了虎生靈魂的鬥戰勝佛，本就是佛門出，豈容佛門置事外？

再說虎生雖然是蕭勉的開山大弟子，卻也算是半個佛修。

只要能救回虎生，蕭勉在所不惜！

眼見蕭勉面對自己的質問無於衷，迦葉聖僧臉微變，強按下金剛怒火。

一則，虎生之事，迦葉聖僧本就糾纏其中，已經沾染了因果。

不然虎生見到蕭勉假扮的迦葉聖僧，也不會那麼信任有加。

二則，蕭勉的實力鎮住了迦葉聖僧。

此前數度，蕭勉降臨十剎海，要麼是等候在小廟門口，要麼是迦葉聖僧事先迎接，卻從沒有直接出現在菩提樹下。

此菩提樹園，乃是佛門聖地！

菩提樹園外圍籠罩著龐大的佛結界，即便是天尊強者，也無法輕易突破。

想不到，蕭勉竟然直接進來了！

更讓迦葉聖僧震驚的，還是蕭勉來得無聲無息——事先，他一點應都沒有！

蕭勉，本就是迦葉聖僧一直在關注的重點對象，一舉一，萬衆矚目。

避開迦葉聖僧的應，直接出現在迦葉聖僧面前，只有一種可能。

蕭勉，已經跳出紅塵！

換言之，蕭勉上的因果之力已經被斬滅得差不多了，超然於外。

迦葉聖僧雖然通宿命通，但宿命通並非能掐會算，而是在大量數據統計和運算之後，得出來的那個必然結果。

如果蕭勉已經功從這方天地離，天地間再無關於蕭勉的信息，或者信息量極，迦葉聖僧便無法得出準確結論。

想到這裡，迦葉聖僧端正了態度。

佛祖有言:眼前之人，非同小可！

“呼……，蕭施主此來，所爲何事？”

“其一，負荊請罪！虎生之事，我雖殫竭慮，卻終究無法萬全，不得不假借聖僧之名，害得聖僧沾染了因果。”

“哼！此事揭過，不提也罷！”

“其二，依舊是虎生之事！若無意外，一甲子後，我必飛昇！我雖在虎生上種下了種子，但種子發芽需要時間。”

“你要我怎麼做？”

“若，一切好說。若敗，一切休提！”盯著端坐在菩提樹下的迦葉聖僧，蕭勉言道:“如果虎生真地渡不過此番死劫，我要你頂替他，爲我的六柱之一！”

“小僧應該和你說過:我的時間……”

“我知道！由你頂替虎生，計劃的功率銳減一半。但是一半比沒有強！”

“……”

迦葉聖僧，沉不語。

“你們那位佛祖大老爺！我雖然沒有親見，但想必也是一位人。他應該也希我的計劃功吧？不然靈界雖號稱六道霸主並立，但道門獨大，終究無趣！”

“你！”

“我比任何人都確信:我終究是要去靈界的！有些事，總要有人去做！”

“據小僧所知:靈界可不歡迎你！”

“不歡迎我的人多了！想我死的人更多！我不是依舊活得好好的？”

“反倒是那些想你死的人，一個個都被你送回了老家！”說這話時，迦葉聖僧，一臉的哭笑不得。搖了搖頭，迦葉聖僧應道:“好！這第二件事，我也答應你！”

“其三，幽冥鬼域！”

“如何？”

“不知聖僧下一次涅槃還有多久？”

“……，三百年！”

“涅槃之期，需要多久？”

“按照慣例，乃是千年！”

“不行！”斷然否決，蕭勉續道:“一千年時間太長了！變數太多！而且據我的推算，我的計劃有很大概率是在千年之後發，屆時你剛剛涅槃，便如當初西行路上那手無縛之力的小和尚，本都需要有人護法，如何助我救世？”

“這……可這是世尊和冥君……”

話到一半，迦葉聖僧閉口不言。

事關重大，謹小慎微。

迦葉聖僧和阿難聖僧之所以能不斷涅槃，宿世迴，便是因爲一個約定。

佛祖和地府冥君有約在先:佛門派遣地藏王菩薩常駐幽冥地府，幫助幽冥地府超度那些冤魂，相應的，冥君對佛門在幽冥地府的一些事，睜一眼閉一眼。

其中，便包括涅槃之事！

蕭勉明明聽到了，卻好像沒聽到。

甚至在迦葉聖僧說之前，蕭勉就有所猜測了……

世間的法律，只是用來錮普通人的，對某些特殊人，法律並沒有約束力。

這一點在修行界也是如此！

即便是高高在上的仙界，所謂的天條，也是用來懲罰普通仙人的。

像靈界佛祖和地府冥君這種等級的存在，完全可以無視這些金科玉律。

法律的制定者，永遠是法律的益者。

很多時候，正是法律的制定者，在破壞他們親手指定的法律……

“蕭施主！涅槃之事，事涉幽冥地府，並非我佛門一家可以決定。”

“我且問你:準備涅槃，需要多久？”

“這……最三百年！”

“好！”點了點頭，蕭勉自言自語:“三百年後，你如期坐化寂滅；又三百年，你順利涅槃重生；再三百年，你必定可以恢復巔峰戰力，或可助我一臂之力。”

“這……，我是沒問題！問題是……”

“聖僧沒問題那就沒問題了！”打斷迦葉聖僧的話，蕭勉高深莫測地言道:“剩下的那些問題，就給我去理吧！”

言盡，人去。

菩提樹下，只剩下迦葉聖僧。

此時的迦葉聖僧，一臉晴不定。

自己方纔已經暗示了，涅槃之事，不是佛門一家，還涉及幽冥地府。

這小子還這麼大包大攬，莫非，他還能和幽冥地府搭上關係？

蕭勉自然沒這種關係，但是有人有！

離開了十剎海，蕭勉直幽冥鬼域。

幽冥鬼域，自打鬼母隕落，鬼聖轉生，便有四大聖姬暫行權柄。

白骨姬隕落於大天劫，黑煞姬隕落於混元道統，只剩朱姬和碧魂姬。

前番佛門復西蜀州時，歸海和朱姬意外地結了連理。

兩人居於狼嘯谷，不問世事。

曾經的四大聖姬，便只有碧魂姬獨攬大權，卻頗有些獨木難支。

好在，幽冥鬼域，另有高人。

黑服阿信，臨危命，主持大局。

此後，佛門復西蜀州，鬼道退守幽冥鬼域，雙方井水不犯河水。

平日裡，碧魂姬代掌幽冥鬼域大小事務，阿信則一直閉關於鬼神殿。

此番蕭勉深幽冥鬼域，連碧魂姬都沒有驚，直接出現在鬼神殿中。

正在閉關的阿信，陡然睜開眼睛。

站起來，阿信躬行禮。

“阿信恭迎師父！”

“阿信無需多禮！”隨手一揮，蕭勉發出一道戮鬼指攻向阿信。阿信神凌然，手中凝聚鬼劍，虛空一劍斬出。

劍過無形，風四溢。

鬼劍上衝出萬千鬼影，聚集在蕭勉那道戮鬼指周圍，不斷吞噬。

有心試探之下，戮鬼指威能全開。

雖有萬千鬼影阻攔，戮鬼指的行進毫也不影響，繼續攻向阿信。

戮鬼指，本就是正對鬼道！

鬼劍雖強，鬼影雖多，鬼氣雖重，卻擋不住戮鬼指的一往無前。

阿信瞳孔微，手一點一收。

一點過後，鬼劍回收，鬼影退散。

一收之間，戮鬼指直奔阿信面門。

陡然大喝一聲，阿信張一吸，便將那道戮鬼指指勁吞腹中。

形一晃，阿信便恢復了正常。

蕭勉見之，微微頷首。

“不錯！你的幽冥鬼，雖然號稱鬼，實則你依舊是生人。爲師這戮鬼指，專門針對鬼道，倒是被你輕鬆破了。”

“師父考較弟子，下手自有分寸！”

“唉！爲師座下衆弟子中，最讓爲師省心的，也就只剩下你了！”

說這話時，蕭勉又想起了虎生。

“師父言重了！拋開大師兄大變不言，東海和北魏那兩位……”

“東海那人，桀驁不馴，便是對我這義父也只敬不服。我在尚且好說，有朝一日我若不在，他本就是一大變數！”

“師父放心！若論單打獨鬥，阿信自問不是東海那位的對手，但畢竟還有北魏那位在，合我二人之力，就算東海那位想興風作浪，也不是那麼簡單的！”

“阿信所言甚是！然則你別忘了:北魏那位，可也不是省油的燈！”

“這……師父多慮了吧？”

這一回，阿信真有些變了臉。

“那人的出，爲師知之甚詳。普天之下，怕也只有爲師才能剋制他。他若不思變，是天地之福，他若思變……”

話到一半，蕭勉閉口不言。

阿信神數換，同樣不敢說話。

良久，蕭勉轉變了話題……

“阿信！這些年來，幽冥地府那兩位有沒有來找過你？”

“有！幾乎每年一次，雷打不！”

“是嗎？看來那所謂的‘全勤獎’，對他們的吸引力很大啊！除了向你討要魂魄，他們有說其他事嗎？比如——你！”

“這……”

阿信聞言，久久不語。

“阿信！我有三件事，需要你代爲籌謀！”

“師父要借用幽冥地府的力量？”

“是！”

“師父能相告是何事嗎？”

“當然！第一件事，關乎這方天地的太平——關乎羅睺唯一的親姐！”

羅睺的親姐，便是羅剎。

此番轉道火雲嶺，蕭勉也曾暗中搜尋羅剎的下落，卻被告知，羅剎已死。

羅剎和聞天秀，結夫妻之後，守護火雲嶺，闖南越州。

卻限於壽元，夫妻倆雙雙隕落。

聽到這個消息的蕭勉，來不及心生慨，便升起一不祥的預。

羅剎，是羅睺最在意的人！

除了蕭勉之外，羅剎是纏繞在羅睺上唯一的保險。

如今羅剎死了，羅睺將何去何從？

來日蕭勉飛昇，羅睺將神魔？

如果羅睺不生變，在有羅睺和阿信聯手之下，足以鎮暗龍皇蕭南邪。

如果這三人兄弟同心，即便虎生出世，也足以守護天下太平。

所以，蕭勉必須在羅睺上落子。

“我想讓羅剎投胎到這方天地！”

“只是這樣？”

“只要羅剎投胎到這方天地，羅睺便會拼死守護這方天地！反之，亦然！”

如果這方天地再無羅剎，這方天地於羅睺而言，和牢籠何異？

“若只是如此，問題不大！”

“第二件事，事關靈界局勢！”

阿信才答應下第一件事，蕭勉就拋出第二件事——一件更大的事！

蕭勉的第二件事，事關迦葉聖僧！

三百年後，迦葉聖僧將如期寂滅。

依照靈界佛祖和地府冥君的約定，歷經千年，迦葉聖僧將涅槃重生。

在這千年涅槃中，另一位佛門聖僧阿難，將執掌西蜀州，號令佛門。

然則如今阿難聖僧被佛祖親自召回，西蜀州雙聖迴的局面，已被打破。

如果迦葉聖僧真得歷經千年迴歸，屆時的西蜀州還有沒有佛門都不一定。

更何況，蕭勉的計劃不允許這樣！

“我要你想辦法，將迦葉投胎的時間提前七百年，讓他能夠早日重生！”

“這……”

“因虎生之變，計劃出現了盪。我雖然在虎生上佈下了後手，但不得不以迦葉爲替補——雖然這只是萬一！”

“此事重大！關乎迦葉，不比羅剎。不牽扯到幽冥地府，還牽扯到靈界佛門，我恐怕那牛頭馬面是無能爲力的！”

“所以，我們需要找更上邊的人！”

“師父是要我……”

“不！我只要你穿針引線，喚來牛頭馬面，後續事宜自有爲師親自跟進。”

“師父怎知我能聯繫牛頭馬面？”

“他們倆既有求於你，又對你的出諱莫如深，豈會不在你上下功夫？”

“師父神機妙算，阿信自愧不如！”

心悅誠服地一拜，阿信轉而問起蕭勉的第三件事，卻引來蕭勉一聲嘆息。

“爲師的修行之路，一路行來，沾染了無盡鮮，便是我自己也傷痕累累。然則我永遠也忘不了:最初的鮮！”

“最初的鮮？”

“那是我父母雙親的！”

幽然嘆息間，蕭勉講述起當年舊事。

阿信聞言，面無表，心懷巨震。

世人只道南越蕭勉險狡詐，誰又曾想到:蕭勉也有此等悲慘往事？

蕭勉要阿信做的第三件事乃是私事，便是尋找自己雙親的下落。

若有可能，蕭勉還是要盡一份力。

聽完蕭勉的第三件事，阿信鬆一口氣，蕭勉提及的第三件事反而最簡單。

不過是尋找兩個凡人的下落，只要他們在幽冥地府迴過，就一定會在生死簿上留下線索，只要按圖索驥就行。

朝蕭勉微微頷首，阿信深吸口氣。

下一刻，本就風肆的鬼神殿，升騰起一寒意，凍徹心扉。

三清神微微一，蕭勉不爲所。

兩道幽，破地而出。

幽凝聚，一者顯化牛頭，一者顯化馬面，正是當年那一對倒黴蛋！

只是此時的牛頭馬面，再不是之前的灰布葛，模樣依舊，打扮迥異。

牛頭，一黑，頭戴黑帽，帽子上寫著四個白字——天下太平！

馬面，一白，頭戴白帽，帽子上寫著四個黑字——一見生財！

真要說起來，這兩位也算因禍得福。

因爲結識了阿信，他們每年都會從阿信手中回收一批孤魂野鬼。

孤魂野鬼，對於常人而言是兇，對於鬼道修士而言是資源，對牛頭馬面這等地府鬼差而言，那就是業績和獎金！

藉助這批孤魂野鬼，牛頭馬面再也不愁沒有足夠的魂魄任務了。

不每個月都能完任務，領取最高額度的全勤獎，還因爲每年都是行業標兵，得到了順利晉升，爲黑白無常。

黑白無常的位階比牛頭馬面高，在幽冥地府，也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雖然份不同往昔，但是見了阿信，黑白無常表現得比當年更加恭敬。

這不是財神爺，更是福星啊！

何況經過這些年的旁敲側擊，黑白無常越發篤定:阿信和地府閻君有關！

私底下，黑白無常早就確定:阿信就是那位高高在上的閻君的私生子！

若能結好這位閻君的私生子，日後他們兩兄弟在地府還怕什麼？

說不定，目不識丁的他們，還能混個文武判噹噹呢！

眼見牛頭馬面搖一變，變了黑白無常，蕭勉對自己的計劃更有信心。

又見黑白無常只是朝阿信躬行禮，卻旁若無人，蕭勉冷哼一聲。

閻王好見，小鬼難纏。

今日若不能讓這兩個小鬼刻骨銘心，自己的事終歸是不太保險的。

只因爲，幽冥地府是一個極特殊的存在，幽冥地府獨立於仙、魔、靈三界，卻又和三界息息相關，對應整個間。

一旦眼前的黑白無常逃回幽冥地府，別說是蕭勉了，便是靈界六道霸主，恐怕也無法輕易找到這兩個鬼卒的下落了。

所以，蕭勉必須畢其功於一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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