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初雪(六下）「啊——」商鋪里有很多眷正在興緻地挑選貨，見到突然闖進一名男子將四個護院全部打倒，嚇得尖一聲，丟下手裏的東西，便往自己的家丁背後鑽

那不速之客也沒想到商鋪里居然會有這麼多人，楞了一下，迅速將雙手往劍柄上一搭，笑著向四方拱手，「諸位不要驚慌，雲某是給朱掌柜送信來的看不不慣這幾個護院的囂張做派，才忍不住出手教訓了他們驚擾之，還請諸位原諒則個！」

說罷，又彎下腰往地上幾名壯漢的後頸拍了拍手一一把對方拉了起來

四名彪形大漢稀里糊塗地倒下去，稀里糊塗地又被扯了起來，心中好不惱怒可對方的手實在比自己這些人高出太多了，又像老人般開口提到了朱掌柜，登時連罵街的勇氣都鼓不起來，一個個捂著脖頸，手足無措

「剛才出手太重，得罪了幾位了！」不速之客又後退半步，笑著沖他們拱手

說來也怪，上依舊穿的是那件洗得看不出原來的布袍，腳下依舊登的是那雙邊緣被磨了的快靴，不速之客的臉上一綻放出笑容，整個人看著立刻清秀順眼起來再也覺不出半分寒酸，而是質樸中出幾分超凡俗，令人忍不住就想多看上幾眼

躲在家丁後的眷們早就忘了害怕，已經嫁為人婦者抿著，微微而笑還待字閨中者則兩眼忽閃忽閃，盯著年青的不速之客不捨得離開大唐國力強大，民風古樸中著幾分豪放，未婚子若是看中哪家年郎，央求長輩派遣人到男方家中替自己求親亦不算是驚世駭俗當下，已經有孩子悄悄地用手指在婢腰間掐，暗示對方上前跟不速之客套話，問問此人的姓名和家庭門第況

前廳中鬧出這麼大靜，早就驚了裏邊當值的供奉躲在珠簾后眼了片刻，見著簡樸的客人除了教訓了幾名護院打手外，沒有再做任何過分作心中不覺對此人剛才的話相信了幾分，咳嗽了一聲，笑著從門簾后閃出影，「這位雲小哥請了！本人是朱記的供奉李戈，敢問雲小哥，來找朱供奉何事？」

「李供奉請了！」不速之客把手搭在劍柄上，又沖著李供奉彬彬有禮的拱手，「在下今天來，是朋友之託，將一件要事帶給朱掌柜如果朱掌柜在後院的話，煩勞李供奉命人通稟一聲！」

「這個.......」供奉李戈的目上下打量來客，有點兒拿不定主意猛然間，他的目落在了劍柄的一花紋上，登時閃了閃，聲音也跟著抖了起來，「敢，敢問小哥可否將寶劍，借於李某，不，不，您自己拿著，讓我湊近了看一眼就！」

「一把佩劍而已，李供奉興趣，儘管拿過去看好了！」客人笑了笑，大大方方地將手裏的寶劍連劍鞘一同遞了過去

就像捧著皇家欽賜的八寶琉璃盞一般，李供奉哆哆嗦嗦地把寶劍接了過來不敢出鞘，手指在劍柄的花紋上來回，一邊，一邊抖著發出含糊不清的「呃，呃」之聲

大唐國尚武風，很多青年男子都會在腰間佩一把寶劍作為飾其中比較豪奢者，將整隻劍鞘都用寶石鑲嵌滿了也不足為奇而作為朱記南貨鋪的供奉，李戈這雙老眼看盡了世間珍寶，今日卻突然為一柄毫不起眼的佩劍失了態，如何不令人到驚詫？

當即，很多驚魂稍定的男客人都圍攏了上來，長脖頸想看看寶劍上有什麼花樣那李供奉卻不肯再給人看，像捧著連城玉璧般將寶劍雙手舉到眉間，鄭重還給了年青的不速之客「您，您請收好朱掌柜就在後邊，小的這就給您去請你們幾個，愣著幹什麼？還不趕打開雅間，請貴客到裏邊奉茶！」

「唉，唉！」突然挨了罵的夥計們暈頭轉向，趕把接待重要人的雅間推開，恭恭敬敬地將不速之客請了進去

也有人不長眼，見李供奉抬腳就往後院走，悄悄跟過去，扯住對方的袖，低聲提醒道：「七爺真正裏邊招待客人，您老看是不是等一會兒再去他？那年青人是什麼來歷，怎麼看著就像個登門訛詐的乞丐一般」

「滾，你見過一個乞丐拿著巨闕寶劍上門訛錢的？」李供奉一個脖摟打過去，將提醒自己的小夥計拍了個趔趄

「啊，啊-----」挨了打的小夥計捂著腮幫子，站在原地發傻不是因為疼，而是因為「巨闕」這兩個字

朱記南貨鋪乃貴妃的哥哥楊國忠幕後出資所開，除了向長安城的富貴人家供應廣州港泊來的南洋諸國稀罕玩意兒之外，也會地從家道中落的豪門子弟手中價收購各種珍奇異因此小夥計們都長了顆七竅玲瓏心不速之客的上的打扮與他的氣質大相迥異，偏偏又拿了一把吳王闔閭當年用過的寶劍，單憑這幾點，就可以推斷此人肯定出於富貴之家只是家門不幸後來遭了橫禍，才不得不安貧樂道，低調做人可越是這種人家，拿出來賣的東西越是珍惜你想想啊，經歷過抄家之禍都不肯丟棄的，難道價值會低得了麼？

客人中有幾個耳朵尖，依稀也聽到了「巨闕」二字目登時亮了亮，藉著挑選貨的由頭，腳步再也不肯離開了

這年頭，天下財富都彙集於長安，城裏大戶人家，珍珠瑪瑙差不多要論斤買公子王孫們配一把鑲金嵌玉的寶劍出門都顯不出特別可若是從那個著樸素的年青人手裏，或者通過朱記南貨鋪輾轉把巨闕寶劍買到手，獻給那些急需的人家下半輩子還愁不飛黃騰達麼？

抱著各種各樣的念頭，大多數夥計和客人們都無心再討價還價眼地著珠簾后，盼李供奉能跑得快一些，早點兒把朱掌柜給找過來

李供奉的腳的確不慢，也就是五、六息時間，影已經出現在後堂外將腦袋向裏邊探了探，扯著嗓子低聲喊道，「七爺，七爺，前頭有個年青人人找你！」

「誰，沒看我這有貴客麼？什麼年青人，讓他等著！」朱七爺的聲音從後堂中傳出，帶著一憤怒

正跟他對坐著喝茶的是一個面如塗脂的年青後生，見朱七爺臉不快，趕笑著替李供奉求，「你今天若是有事兒，就去忙咱家也出來好一會兒了，大將軍下午還要伴駕出宮，咱家得早點兒回去伺候他！」

「馮公公，您看，下人們不懂事您老別跟他們一般見識！」雖然年齡比對方大了好幾，朱七掌柜還是站起來，畢恭畢敬地向對方賠禮

「咱家怎會挑你的理呢！」面如塗脂的馮姓小太監笑了笑，輕輕揮手帕，「咱家真的是出來太久了，急著回去你該忙什麼就忙什麼去，咱家從側門走了對了，貴妃娘娘需要的東西，您老儘早給準備好九九重，陛下還要看娘娘重新排演的霓裳羽舞呢如是耽誤了，咱們可誰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聞聽此言，朱掌柜不斷點頭哈腰，「明白，明白您老儘管放心也請大將軍，貴妃娘娘放心廣州港那邊已經送了信去，今年的新貨一到，立刻從驛站用千里加急送過來！」

「那我就等你消息了！」馮公公笑了笑，起出門

「向大將軍問好小的準備了一份薄禮，都是些拿不出手的潘州小吃我家主上知道大將軍好這口，特地命人從南方快馬加鞭運來的，煩勞馮公公給大將軍帶進宮裏去！」朱掌柜追了幾步，上前親手替馮公公拉開屋門

「那咱家可就代大將軍先謝謝你家主上了！」馮公公笑了笑，點點答應

他們口中的大將軍，並非替大唐拱衛四方的幾位節度使，而是赫赫有名的廷總管高力士因為深得皇帝陛下寵信，所以在天寶七年被加封為驃騎大將軍自古以來，以侍之，充任一國武將最高職位者，高力士堪稱第一此刻貴妃娘娘專寵於後宮，作為皇帝陛下的親信，高力士與楊國忠兩個也順理章地攀上了彼此麾下的徒子徒孫們往來不斷，都從這層關係中得到了不好

雖然被朱掌柜代為上賓，馮姓小公公因為平素到高力士的言傳教，非常懂得諒別人的難出了門，看到李供奉耷拉著腦袋在門口恭候，笑了笑，低聲向朱掌柜說道，「老李剛才想必不知道咱家在，您就不必苛責他了都是人，犯不著太較真兒！」

「聽到沒？還不趕向馮公公道謝，沒長眼睛的東西！」朱掌柜狠狠地白了李供奉一眼，大聲命令

「小的剛才莽撞，不知道公公在裏邊該死，該死！」李供奉無可奈何，狠狠打了自己兩個，大聲說道

「行了，行了都說別較真兒了呢！」馮公公搖了搖頭，慢慢向側門走去

「等會在跟你算賬！」朱掌柜丟下一句狠話，快步跟上李供奉的猛然僵了一下，抬起眼，著朱掌柜的背影，角出了一冷的笑容

注1：高力士原籍廣東潘州，所以楊國忠的人送他潘州食為禮

注2：出來一個帥哥，大夥猜猜是誰呢？本書中會有一仙，一儒，一俠，一宦呵呵，大夥也可以湊猜猜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