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山海行》第47章,星垣北狩

趙蕤頓了一頓道:「但見北溟子坐在地上子晃了兩晃,『哇』地吐出一口鮮,繼而哈哈大笑,道今日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對那老僧叉手施禮問道:『請教大師法號。』那老僧道:『聽聞檀越要來漕溪拜訪,老衲不請自來,還請勿怪。』」

江朔驚呼:「原來是慧能大師!」

趙蕤點點頭道:「小子年歲不大,知道的倒多,不錯,來者正是漕溪慧能。北溟子繼續打坐了片刻,便站起來,對眾人拱了拱手,下山去了,從此以後再沒見過他。我們老哥三個則又運了半個時辰的功,才能行自如。」

江朔道:「這樣看來,還是北溟子功夫高些。」

趙蕤點頭道:「若是單打獨鬥,北溟子實是當世無敵了,就算慧能大師也未必能勝。」

尹子奇「哼」了一聲道:「老夫子還算有自知之明,只可嘆家師聽了慧能和尚一番話就回返北地,再未踏足中原。」

趙蕤道:「原來如此,難怪再無他的音信,你師父他還好麼?」

尹子奇道:「家師康健,只是他近些年多在閉關,等閑也見他不到。」

趙蕤道:「沒想到北溟子一把年紀了,還這麼用功麼?但人力終有盡時,功夫練到一定境界,若非機緣遇合,要再上一層樓實是難於登天。當年我三人和北溟子文斗,開始還有所保留,後來各人將本門功夫和盤托出,互相以別家功夫與本門互相印證,實是獲益良多。」

他轉頭對江朔道:「獨孤家的穿星步原本只有四象二十八宿步法,中間的星垣步卻是獨孤老兒從北狩步中悟出來的。」

江朔口而出驚呼道:「竟還有比穿星步更神妙的輕功?」

趙蕤道:「穿星步乃獨孤家的絕學,獨步武林無有匹者,我們初時也認為就算北溟子外功夫都是當世第一,但若單論輕功只怕比不上穿星步。司馬老兒和我老夫子的功夫加上獨孤家的法,要勝北溟子料也不難,不想甫一手,穿星步便落了下風,為北狩步所制。」

他又自顧自解釋道:「獨孤問是秦州獨孤信的旁枝,他家歷代是武人世家,後來祖上出了一位異類,此人不習武卻修文,做了太史臺的司歷,這位獨孤司歷每天盯著夜空看,居然將家傳武功和星圖結合起來,創出了穿星步。好巧不巧,北狩步也是北溟子觀星而創的功夫。只是獨孤司歷是專司天文,按星空輿圖所創輕功繁複龐雜;而北溟子本是北地獵戶,中文墨有限,他所創的北狩步只取北斗璇璣四游之象而已,他自言仰觀北斗七星運行,如地上獵戶佈陣狩獵,因此稱為北狩步,這本是一套陣法,北溟子又自創了一種移形換影的法門,一個人能佔七個星位,是以與他一人手便如同時和七大高手過招,如何能勝?」

江朔瞪大了眼睛道:「一人如何能同時佔七個星位?」

趙蕤道:「我們原也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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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北溟子給我們展示了一下,原來是他法既絕,更兼有絕頂輕功加持,每佔一個星位,便能同時照拂七個方向。」

江朔聽了連連咋舌,問道:「那獨孤丈是也悟到了這移形換影的法門麼?」

趙蕤道:「非也,非也,一是獨孤問沒有這麼高的力支持,不可能一人佔七星;二是他也不屑於拾人牙慧。獨孤問也是獨孤家的異類,他癡迷律呂,尤擅製做樂,他天資雖高,對武功卻不甚研,但他那日為北溟子所制,不激發起了萬丈雄心,從樂理中創出了星垣步。」

在場眾人皆見過那日獨孤問那直如鬼魅般的法,但無論如何想不到這絕頂輕功與樂理有何共通之

趙蕤續道:「獨孤問言北狩步依靠純力驅,至剛至強,如主帥坐鎮中軍,揮斥方遒,講究先發制人;而星垣步則按樂理三分損益法,三分而益一為律,三分而損一為呂,如此循環往複方合之道,便如左右紫薇垣,合抱拱極,是后發制人的功夫。」

江朔細想當日葛如亮在屋子施展的步法,不似湘兒教他的步伐那般輕靈,而是端凝如岳,卻偏能后發而先至,似緩而實疾,自己以穿星步中四象各法均無法通過,想來便是湘兒爺爺后創的星垣步。旋即又想到那日在湖邊趙夫子能輕易攔住自己,想必也是學了這星垣步的緣故。

尹子奇冷冷地道:「夫子好興緻,陳年舊事說個沒完。」

趙蕤擺擺手笑道:「人老了,不知怎的就絮叨起來了,好啦,你們走吧,這鼉皮本無主,誰得了去,我老夫子也不在乎,又或誰人坐這江山與我也不甚相干。」

嚴莊與安慶緒聽他這番話不暗暗吃了一驚,原來安祿山早有不臣之心,此番讓他們一行到南方尋鼉皮,也是要製戰鼓,為將來打大仗做準備,北征奚人云雲原是託辭,聽趙蕤之言似乎已然看破,怎不心驚。

安慶緒與嚴莊對視一眼,嚴莊心領神會,湊到尹子奇邊耳語了幾句,尹子奇隨即朗聲說道:「趙夫子即與家師相識,何不與某等一齊北上敘敘舊?」

趙蕤笑道:「趙夫子老咯,這些年疏於練習,武功也荒廢了,去見北溟子做甚?」

尹子奇道:「夫子不願意去原也勉強不得,不過這位江小友須得跟我們走一趟。」

趙蕤聞言一詫隨即醒悟,仍是笑道:「是了,這盟主麼,若沒人認那便啥也不是,但若有人暗中扶持,挾『盟主』以令諸侯,倒也大有可為。」

嚴莊見被趙蕤說穿計謀,也不著惱,對趙蕤一拱手道:「當日李使君說的明白,立江小友為『盟主』,以葛如亮為『代盟主』,沒想到還沒隔夜,這『代盟主』就要對『盟主』下手,我等雖是外人,亦頗不忿啊。北人重諾,最看不得這背信棄義之舉,我等助江主,此乃謀,並非謀詭計。」

江朔知道葛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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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的原因並非是覬覦江湖盟主之位,而是為了治楚楚夫人的傷,江朔並不恨他,反而因為自己誤吞龍丹而自責不已,他聽嚴莊如此說,忙道:「不是這樣的,這盟主我原也不要做的……」

他還待再講,程昂打斷他道:「主宅心仁厚,卻不知世間險惡,俺老程本就對葛如亮這道貌岸然的偽君子看不過眼,今有北邊的朋友幫忙,程某自也會全力輔佐主,李使君說過的話,定過的事,不由得他們不認。」

江朔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嚴莊又打斷他的話頭,道:「江主,此不是講話之所,此雖是巨浸幫的所轄,但震澤、彭蠡諸幫在此眼線眾多,敵友未明,不若先隨我等北上,立安穩了再徐圖之。」

江朔道:「我,我……」

尹子奇已不耐煩了,道:「小子拖沓!」手就來抓江朔的腕子。

趙蕤在旁大袖一揮,也不見使了多大力氣,卻將尹子奇的手彈開,尹子奇退了半步,眉眼登時立了起來,道:「我敬你是前輩,可不要以為我便怕了你。」

趙蕤道:「老夫子我十幾年沒和人手了,今日正好讓我看看你跟令師學了幾本事。」

尹子奇「哼」了一聲,也不多言,踏上一步,舉掌便打,江朔見他這一掌冷峻沉穩,想必便是「燭龍功」了。

趙蕤袍袖一抖,手掌仍是藏在袖,往外一捺,將尹子奇這一掌推開,尹子奇斜向外出一步,又拍出一掌,趙蕤側一步,讓開來掌,卻揮袖擊尹子奇面門。尹子奇隨掌轉,繞著趙蕤連連出掌,越打越快,趙蕤也跟著疾轉,雙袖揮舞不斷撥開尹子奇來掌。

江朔見兩人功夫迥異,尹子奇步伐凝穩,他本就材高大,步子邁得極大,此地上鋪設的磚石早已糟朽,他每踏出一步就在地磚上印出一個深深的腳印。江朔低頭看果然是北斗七星之狀,只是他步伐連環相扣,錯綜複雜,若非江朔學過穿星步,尋常人也看不出其步伐上應天象之變化。北斗七星又稱「璇璣」,在星空拱極一年中運頗速,角度變化多端,北溟子便是夜觀北斗四季的變化而悟出了「北狩步」,因此北狩步雖只七星,看似簡單,但實則變化無窮。燭龍功亦不追求招數奇,而以純剛功取勝,與北狩步配合正應了大道至簡之理。

而趙蕤袖裏乾坤的功夫則是輕靈奇巧的路數,不與燭龍功,雙手藏在袖也不知用的什麼手法,不斷彈開來掌。他腳下步法便是獨孤問當日為克制北狩步所創出的星垣步,星垣步包含三垣七十六星,共是三百五十星位,江朔雖未學過步伐,但在習習山莊見過星圖,他記極好,所有星方位都牢牢記得,此番見趙蕤一路走將下來便如在教他習練法門一般。三垣即太微、紫薇和天市三垣,在星圖中均是左右拱衛之狀,再看趙蕤腳步確如屏藩,將尹子奇牢牢圈在垓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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