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山海行》第408章,淄州燔炙

大唐山海行第408章,淄州燔炙江朔心中讚佩磨鏡老人的果斷,自己還在糾結於神人的蹤跡,老人已著眼於明日的大會了。

磨鏡老人對諸葛靜虛道:「明日就是大會,飲食要尤其謹慎,魔教什麼下三濫的手段都使得出來……」他忽然瞥見睿息和懷瑾,懷瑾的臉皮已經有些發紅,顯得頗為不忿。

磨鏡老人忙道:「二位我不是說你們……」

睿息呵呵一笑道:「名稱只是個代號而已,乙亥阿波行魔道說他是魔教也不為錯,我等自行善道,縱被稱為魔教也無妨。」

磨鏡老人點點頭,贊道:「睿息長老說得好!有襟有氣魄。」

諸葛靜虛叉手道:「磨鑒前輩,諸位,吃食的事,我早已安排妥帖了,就在這院中做,院中吃,一切都在目視所及,魔……這個尼教也無從下手放毒。」

說著吩咐眾弟子打水來給眾人洗漱,到了辰時,竟然真有門徒抬了兩個大鐵鑊進來,神拳門在崆峒三教中號稱儒教,其實真正的儒生有幾個會來學武,只要是非佛非道的俗家弟子,便都拜在諸葛靜虛門下了,因此神拳門中什麼人才都有,倒也有幾個不錯的庖人膳師。

神拳門弟子們將兩個鐵鑊架在柴火上,一個鐵鑊中盛滿了水,另一個則是空鍋在火上烤。

然後,他們抬來面斗,支上桌案,竟然真的在院中從麵開始做起吃食來了。

只見一胖的弟子正在和面,他高挽袖面,胖的和一個球相仿,只見他雙手翻飛,不一會兒就了麵糰,以手從麵糰上挼下如大指般的長麵條,用指掐下二寸一段做劑子,浸一冷水盆中。

另有一矮壯的弟子則從盆中取出劑子薄薄的一片。

有弟子向水中投的柿子,有專司火工的弟子不斷添柴扇火,大鐵鑊中水不一會兒就沸騰起來,那矮壯的弟子將薄面片投水中,以急火逐沸煮之,不一會兒面片便紛紛氽上水面,柿子也都碎裂了一瓣一瓣的。

他以大勺連湯起,盛陶碗之中,撒上芝麻,有弟子流水價地用盤子託了奉與眾豪俠,江朔接過一碗來,只見湯中的面片白可,柿瓣亦橙紅艷,吃一口,異常的清香

磨鏡老人也贊道:「靜虛,你門下弟子所做的餺飥真乃一絕啊。」

葉歸真則呼嚕呼嚕狼吞虎咽早吃完了一碗,又手去奪第二碗。

另一邊的一名高大的弟子笑道:「前輩莫急,我這裏還有好吃食呢。」

只見那人正在搟一張張麵餅,對另一頭正在做餺飥的矮壯弟子喊道:「來!」

那人聞言用一短鋼叉在湯鍋中一探,居然出一塊,難怪這餺飥湯如此鮮,原來湯中放了羊

矮子將在的叉子擲向高個,高個弟子劈手接過,以小刀將叉上的羊薄片,佈於麵皮之上,隨手一揚加碾碎的黑椒豆豉之,后塗以油潤之,再將覆上一層麵皮,如此反覆疊數層,方一張大餅。

他將此餅干燒的鐵鑊之中,蓋上蓋子亦以急火迫燒之,片刻后開蓋翻面,此人手上功夫倒也了得,此刻鐵鑊已被燒得通紅,他卻徒手翻餅,不畏燒灼。

如此直到人們一碗餺飥下肚,這胡餅也做得了,那高個弟子同樣徒手取出,早有弟子托著盤子等候,將餅盛於眾豪傑。

這次葉歸真第一個手去抓,他拿餅在手,忽然怪一聲,雙手不斷撲棱,那餅在兩手間來回跳躍,眾人這才知道這些胡餅其實極燙。

江朔取過弟子送來的麵餅,他有罡炁護自然不懼灼熱,只到一熱暖的炁傳來,他輕輕撕下一片來,那餅已烤得外脆里,放口中口即化,實是味。

江朔忽然心念一,想到這不就是當年荀媼媼所練的「炎掌」功夫麼?

確實,這些庖人其實都是神拳門門下的傑出弟子,第一個面的胖子練的是勁,其綿掌功夫甚是了得,第二個做餺飥的矮子,是小擒拿的高手,第三個做胡餅的高個練的純力,所練的功夫正是炎掌。

神拳門的創教祖師是諸葛家的一位才智之士,其智不在諸葛孔明之下,他所授拳法極為駁雜,有綿也有剛,有開合也有小巧,有寒也有炎

創教祖師留下的習拳之法各異,灑掃搬運,挑水擔柴,燒火做飯,無不能作為練功的方便法門。這三人便是通過庖人之練的功夫。

同時綿掌合的面,擒拿手的面片,炎掌做的胡餅,自然也比尋常市井百姓所做的要好得多。故而餺飥和胡餅雖然是大唐最常見的朝食,在他三人做來卻別風味。

眾人吃了這胡餅亦是口稱讚,葉歸真拋了半天餅終於沒有讓餅落地,此刻一邊大嚼特嚼,一邊烏里烏突含混不清地道:「諸葛聖人,真是好有口福……」

諸葛靜虛笑道:「這是我神拳門傳承百年的練功法門,小子們練得了,自然味,不過老夫每日裏吃的都是這些東西,可早就厭了。」

眾人心道不錯,再味的吃食,若連著數年,日日吃同樣的食,那也是味同嚼蠟了。再看諸葛靜虛果然沒有一下這兩樣吃食,只是自顧在一旁喝茶。

那高個子弟子笑道:「小子們獻醜了,朝食只是簡單的吃食,諸公墊墊飢,待到晡食,更有食獻上。」

這句話在眾人心中便似種下了一棵草子,不一會就生發芽,舒展葉,接著在微風的吹拂下輕輕擺撥著眾人的五臟。

之後一整日,眾人雖然也在商量明日的對策,但一來對九教其他六教知之甚,二來磨鏡老人要求所有吃食在院中置辦,眾弟子除了沒有殺豬宰羊,其他準備工作都在院中進行,這食香氣不斷傳來,哪裏還能靜下心來?因此沒有商量出個所以然來。

直到申酉之,那高個子弟子請眾人座,自己三人在廊下站立,面前各放一石案,石案上各放一鏤空銅爐,爐中燃著炭火。

葉歸真一看,食指大,喜道:「原來是燔炙!」

高個弟子笑道:「正是燔炙,某先獻『腩炙』。」

他手持名為兩歧簇的雙頭籖子,小方塊一樣的塊,放在炭火上烤了起來,口中解釋道:「此乃山中野鹿之,將蔥白研碎,加鹽和醬做調味,腌制后,以石炭炙之。」

說著他左手掌抵著炭盆,右手快速翻籖子,炭火為掌力所激,通紅一片,劇烈地燃燒起來,高個弟子道:「鹿須得大火近炙,石炭之火最猛,同時快速翻轉,這樣烤出來的,才能,如果不是猛火急炙,就會又干又柴,不中吃了。」

說著只見串微微發白,他就道:「好了!」給托盤弟子奉到席上,江朔見送來的盤中有一,一蔥,一醬,另有一張薄餅。他不知這些東西如何組合在一起,剛要詢問,葉歸真卻道:「啊哈,此乃淄州燔炙也。」

說著先將醬塗抹在串上,再拿起薄餅,放蔥與串,裹住一推,將籖子退出,只留、蔥在餅中,然後將麵餅整個塞口中大嚼起來,水立刻從他的角流了下來。

江朔依樣畫葫蘆,也這樣卷了一張餅來吃,果然是從未嘗過的味!

這時第二個矮個弟子道:「某次獻『無心炙』。」

江朔不知道無心炙是什麼,之間那人手持一個大棒,原來是一個裹滿了臛,矮子也是在爐上不斷轉這「棒」,但他不會炎掌,炭火遠不如高個,因此雖然和高個同時開始炙烤,烤卻比高個晚了許多,那棒已金黃之,油脂不斷滲出,滴滴答答淌下來。

矮子拿出一把小刀,一旋,便是一片,片刻旋下無數銅錢大小的片,裝在盤中奉上,江朔吃來沒有任何醬料味道,但覺味道甘,還有一竹子的清香,不住問道:「這是什麼?」

矮子道:「此乃彘臛,以竹炭炙。」

眾人皆心中奇怪,需知唐人等閑吃不到牛,鹿不可多得,因此最喜食羊,而這彘是野豬土豚,最是腥臭,人多不食,但此「無心炙」毫沒有腥膻之味。

矮子解釋道:「傳說有山中老姥做彘臛,不加調味,五味不,炙之卻鮮異常有逾五鼎,因其『初不加意,無心得知』故稱『無心炙』,其實此炙所用調味料不下十數種,只是巧妙地相佐相配,每一種調料的用量不能差一一毫,加上清新除味的竹炭,才能恰好抵消了豬的腥膻味道,而不留調味的痕跡,看似無心實則有心。」

江朔心中恍然大悟,此人練的小擒拿手的功夫,自然手上極有忖量,抓調料時才能做到纖毫不差。

第三個胖子笑呵呵地道:「到某了,某所獻乃『跳丸炙』。」

他剛在就一直在攪打臛,只道此刻才終於丸子,卻將這丸子汆另一放滿臛的小鍋之中,片刻后取出汆的丸子,撿出一枚丸子,在眾人面前高高舉起,向石案上一擲,那丸子居然高高彈起,「跳丸」果然不虛。

胖子將跳丸也用籖子串了放在火上炙烤,口中卻道:「此丸取羊,豬各十斤,切后取姜三升,橘皮五張,藏瓜二升,蔥白五升,與一同搗爛,和勻,製丸狀。另取五斤羊羹,下丸子燙煮方能跳丸。」

這丸子之前就已經煮了,因此在火上烤了一會兒便金黃之,胖子道:「此炙需用桑炭,才能金黃香脆。」

這三種炙皆以薄餅裹后食用,果然風味萬千,各不相同卻又鮮異常。

江朔由衷讚歎道:「崆峒之炙可謂冠絕天下。」

諸葛靜虛聞言哈哈大笑道:「這三兄弟的功夫是我教的,這炙法麼卻是他們家傳的。」

江朔好奇道:「三位是親兄弟?卻是哪裏人士?」

那高個子頗為自豪的叉手齊聲道:「我等兄弟三人姓王,皆為齊人,此乃吾鄉獨有的淄州燔炙!」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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