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了櫻桃,綠了芭蕉》第2章

第2章

如玉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他們站在櫻桃街十二號的客廳門口,聽差搬著的箱子問:“姨太太的箱子送到哪里?”

俞芳蕓稚的臉上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對聽差說:“停一停,你們什麼?”

如玉挑了挑眉,冷笑道:“俞太太。”

幾個聽差站在一邊眉弄眼,都不作聲。

俞芳蕓微笑上樓,把樓上樓下都看過,挑中了三樓東邊的套房做臥房,下來看著聽差搬的箱子。大風小說

如玉直地坐在大廳的沙發上。來來去去都是俞家的聽差,沒有人答理握著謹誠的手,抿著不說話。謹誠在沙發上扭來扭去,不停的問:“爹爹哪里去了?怎麼還不回來?”

這個七歲的小男孩從生下來起就是如玉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利。新的俞太太進門,他的境不會比好多吧。俞芳蕓突然有些同弟弟,就對謹誠笑了一笑,問他:“你?”

“看看你那個野樣子,”如玉冷冷的看了一眼道:“你就是學一輩子,也學不來大家閨秀。”

從前,俞憶白因為孔月宜太洋派,怕將來兒回國不懂規矩找不到婆家,登報替兒找家教學規矩。彼時來應聘的如玉才十七八歲,站在客廳里楚楚人,一副落難的大家閨秀模樣。穿著舊式的旗裝,鵝蛋臉,杏核眼,一雙彎彎的柳葉眉,又白若雪,活就是從國畫卷軸里走出來的仕,俞大人第一眼看見就去了三魂七魄。

不久,孔月宜在自家工廠試制新型蒸氣機時被炸重傷,如玉抓住了親近俞大人的機會。九個月后,俞大人在同一天、同一家醫院送走了妻子,接回了兒子。

如玉和芳蕓在俞憶白前談笑自如,客客氣氣,私底下是一句話都不多講的。在國時家里的聽差都是如玉的人,芳蕓沒吃暗虧。俞憶白要回國,孔家怕外甥吃虧,一定要先把芳蕓的嫁妝提出來。

芳蕓到底只是十五歲的孩子,被兩句話打掉了同心,曉得今時不比往日,冷笑反擊道:“學的再像也不管用,到底不是真的。”扶著樓梯走到二樓,站在樓梯口喊:“我了,開飯。”

幾個聽差一齊答應著,就有人小跑著去廚房。如玉剛才過一次開飯沒有人答應,芳蕓卻一就靈,馬上就想明白了原因。俞憶白把兒子當眼珠子一樣疼無論如何都不相信老爺會另娶,如玉的心狂跳起來,攔住一個竊笑的聽差問他:“老爺哪里去了?”

“老爺去了大宅,””聽差老老實實回答:“商量辦喜酒的事,老太太吩咐了,說這幾天事忙,等了親再……再見姨。”

“要辦喜事?誰的喜事?”這些人都喊明明已經做了六年的俞太太!如玉突然覺得全的力氣都被人走了,強撐著問:“是我們老爺要娶親?”

“老太太說三老爺做了大,姨太太上不得臺面,一定要有正經太太當家,所以替他定了一門親事,就在這幾天親。”聽差低眉順眼的回答。

姨太太!正經太太?如玉一下子癱倒在沙發上。謹誠被媽媽的樣子嚇壞了,抱著大哭起來。聽差的嚇了一跳,怕擔責任,連忙去前面大宅請三老爺回來。

俞憶白甫進客廳,如玉不曉得哪里來了力氣,撲上去掐他的胳膊問:“你要娶親?”

“如玉,你從前不是說過你只要跟我在一起,本不計較名份?”俞憶白避重就輕,出胳膊,為難的說:“這門親事是老太太定的,我也沒有辦法。你不要哭……莫要嚇壞了兒子。”

“俞憶白,”如玉哭出聲來,大罵道:“你騙我,你說要和我一生一世一雙人,一轉眼你發達了就要娶親,你沒有良心。”

經過客廳里的幾個聽差和老媽子都停住了腳步。謹誠大哭起來。

讓人家曉得他連個妾都不下,他還有臉在俞家做人?還怎麼當?如玉越來越不懂事了,俞憶白心頭漸有火起,皺了皺眉說:“老太太做主替我訂下這門親事,也是為了我將來好,也是為了我俞家好。你的溫賢淑哪里去了?快把眼淚,不要讓人家笑話。”

他沉呤了一下,對兩個從廚房跑出來看熱鬧的廚娘說:“姨還沒有挑房間?二樓要做新房的,三樓頂西邊套間給姨和大爺住。你們扶姨休息去。”

兩個廚娘都是俞老太太派來的人,自然不會給姨太太面子,把如玉強扶上三樓,如玉大哭大鬧也不管用,披頭散發的被拖進了房間。俞憶白抱著兒子送到兒房里,說:“大妞,看著你弟弟,別讓他跑。”

謹誠被母親的樣子嚇壞了,現在父親不讓他接近母親,泣泣哭個不停。芳蕓站在一邊哄也不是,罵也不是,只有不作聲。

俞憶白哄了一會哄不歇,急得滿頭是汗。現在這個形,是不能在如玉面前低頭的,不然得了勢必定會鬧起來,說不定會誤了婚禮。可是不低頭,兒子又哭的讓人心疼。

一個聽差跑上三樓來請三老爺過去議事。結婚到底是大事,更不能讓族里人笑話他連個妾都不住,俞憶白一咬牙拿定了主意,就抱著兒子去了大宅。

芳蕓扶著門看爹爹小心翼翼地抱著弟弟下樓,曉得就是有了新太太爹爹還是看重這個兒子,能不擔責任最好不過,索裝頭痛,關了門大睡。的行李里有點心,臥房桌上也有熱水瓶,本不必開門惹是非。

第二天早晨芳蕓一起來。早有老媽子等在門口,笑嘻嘻的說:“小姐,老爺在樓下飯廳等你吃早飯。”

芳蕓走到樓下飯廳,只見父親一個人坐在桌邊吃酒釀元宵,忙問:“弟弟呢?”

俞憶白說:“昨天在你那里睡著了,你極是喜歡他,說留在那里住幾天,等家里的事忙完了再去接。”

俞老太太對這個孫子的喜歡好像桌上的酒釀元宵,一勺酒釀總要摻一碗水再加半碗糖,看著滿一大碗,其實到底只得那一小勺酒釀意思意思罷了。芳蕓在心里冷笑了一聲,低頭吃完了酒釀元宵,虛問一聲“爹爹,可要兒去大宅幫忙?”

俞憶白搖搖頭,芳蕓樂得不沾麻煩,躲在套房看書。

中飯是聽差送上去的,晚飯時下樓。樓上樓下都滿了喜字,聽差們在布置前面大客廳,一個個都穿著新竹布長衫,千層底黑布鞋,走起路來臉上帶笑上帶風,說不盡的忙碌喜悅。家里的聽差都是俞老太太派來的,這個大小姐支使不也沒必要支使。芳蕓眼珠一轉就看清了形勢,走到廚房吩咐廚娘:“我初回國有些不伏水土,這幾天就不下來吃飯了,每天三餐你們隨便弄點什麼送到我屋里去吧。”

廚娘答應了,芳蕓掉頭就走,上樓時看見一個老媽子提著食盒在前面,猜是如玉的飯菜。芳蕓有心要看看哭的傷心不傷心,跟著走到西邊,遠遠看見那個老媽子在腋下解鑰匙,曉得是被關起來了,高高興興回自己的屋里。

俞三老爺的婚禮非常之熱鬧面,婚禮之后俞憶白趕著上南京述職,就連新太太一起帶了去,打算順便渡個月再回來。他們走的第二天早上,三樓西套間的鎖才被取下來。芳蕓下樓,坐在桌邊吃早餐,對坐在主婦位發呆的如玉笑了一笑。

“謹誠呢?”如玉把頭發扎了起來,出兩只黑眼圈,一邊說一邊惡狠狠的用餐刀在面包上抹黃油。

“在老太太那里。”芳蕓咬著面包,覺得如玉這個樣子很解恨,將心比心又有些同謹誠,心里糾結了一會,決定不多說一個字。

如玉端坐在桌邊,看了空空的杯子一眼,等站在一邊的聽差倒咖啡。聽差紋風不突然大聲說:“大爺到底是我生的,我才是他親媽。”

芳蕓樂不可支的握著玻璃杯呷牛,爹爹并不是老太太親生的呢,這句話傳到老太太耳朵里可夠你喝一壺的。不過犯不著提醒,就是說了,不會承,老太太那里又做了惡人,何苦來。

芳蕓順順氣,放下杯子,故意輕飄飄的說:“我換了服去給老太太請安去。”把如玉丟在后,徑直上樓去了。

櫻桃街是靜安寺路附近一條不長的新式里弄,弄堂兩邊都是帶著小花園的三層樓房。原來都屬俞家所有,前幾年俞大老爺要辦個綢廠,老太太做主把櫻桃街的房產賣掉一大半。俞家只保留十二到十五號。十五號在弄堂底,占地最大,兩棟樓房間有一個可以開餐會、做跳舞場的大草坪,一邊是老太太帶著俞二老爺和俞五老爺的孀二太太和五太太住,一邊是俞大老爺一家住。

從十二號去十五號,自然要出門走一小截路。好在櫻桃街是條死弄堂,小姐出門連個聽差都不用帶的。芳蕓雖然從小生慣養,在如玉手握俞家大權那幾年也學會了看人臉回憶上回在老太太屋里見著的堂姐妹的打扮,估量著老太太的喜好換了一條到上海之后做的西式長,一邊腹誹上海的裁村的要死,一邊牽著長長的角下樓。

如玉從餐室敞開的門看見芳蕓的打扮土且村,冷笑一聲,道:“要去討巧賣好,也要收拾得順眼點,別人家笑話你沒家教。”

爹爹不是從老太太肚子鉆出來的,這個孫自然更隔了一層,何必跟老太太嫡親的幾個孫爭妍,自然是越不出挑越好。芳蕓對著如玉微笑不語,憐憫的意思超過了嘲笑,略一停頓就穿過過道出去了。

如玉盯著空的過道,著空杯子的手上浮現青筋。良久,放下杯子上樓,打開箱子翻出從國帶回來的化妝品,在鏡子前細心化起妝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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