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如玉站在俞憶白側，微笑著看向婉芳，艷如同春四月公園的牡丹。婉芳停下腳步吸了一口氣，端莊的下樓，笑道：“憶白，怎麼了？”ωＷＷ.166xs.cc

俞憶白指著阿瑞恨恨的道：“這個人，我們都用不他。他卷鋪蓋滾。”

阿瑞委委屈屈喊了聲三太太。婉芳皺著眉道：“阿瑞是頂上回讓我們退回去的生的。聽吳媽說是新從鄉下做事的，是不是？”

阿瑞也算機靈，立刻接口道：“是呀，姨太太我去買什麼曲奇，又沒有說是在哪個點心鋪……”

如玉笑道：“真真是好笑，謹誠先前吃的，不是你們買來的？”

婉芳笑道：“還真不是買來的。原是我和芳蕓在家閑著沒事，做的幾塊。”瞟了一眼謹誠，把孩子拉過來，笑道：“你喜歡吃？烤好要一兩個鐘頭呢。我帶你去買好不好？”轉過頭來笑對俞憶白道：“這點子小事生什麼氣？憶白你也是喜歡吃曲奇的，我們一起去外面逛逛，再把阿瑞帶上認個門，下回他買點心他就曉得了。”左手牽著謹誠的手，右手挽上俞憶白的胳膊，就朝門外走。

謹誠看向如玉，“太太，我媽媽也要去。”

如玉突然紅了眼圈，把謹誠拉回來，蹲下來捧著孩子的臉，傷心道：“你喊太太了？”也不等謹誠回答，摟著他哭起來。

俞憶白臉發青的看向婉芳，婉芳手足無措的看著俞憶白，說不出話來。俞憶白沉默了一會，道：“如玉，謹誠喊婉芳太太有什麼不對？”

如玉哭的越發傷心了，謹誠被母親抱的太，在懷里掙扎，“媽媽，我不過氣來。”

如玉手一松，他就跑開，一邊跑一邊說：“我去找立誠玩去。”如玉一愣，孩子已是跑遠了。婉芳福至心靈，喊了一嗓子：“阿瑞，你送小爺過去，回頭陪他回來。”阿瑞連忙跟了出去。

這個話說出來，如玉的哭聲更大了。俞憶白反覺得婉芳待謹誠和芳蕓這兩個孩子都是真心實意，放了口氣對婉芳道：“明天陪你和謹誠去點心鋪，如玉這個樣子，我勸勸。”

婉芳微微頭，“我去廚房看們燒晚飯。”輕輕著如玉的邊走過。如玉的子一，立刻投進俞憶白的懷里泣。

俞憶白不悅道：“你這是什麼樣子？有什麼委屈私底下和我說不好麼？”把拉回二樓的臥房。

親生兒子這樣塌自己的臺，如玉氣得話都說不出來，坐回床上還自傷心。俞憶白被鬧得煩了，“孩子不喊婉芳太太又喊什麼？芳蕓都喊得，謹誠就喊不得了？”

如玉傷心道：“憶白，我做了六七年俞太太，一朝回到上海，就讓老太太了姨太太。孩子想吃塊餅干都要看人臉，你讓我們母子在俞家怎麼過？憶白，你忘了你小時候和婆婆過的那些日子？”

提到生母，俞憶白的心就了些，長嘆了一口氣走到邊坐下，語重心長的說：“老太太替我娶新太太確是存了我家里不和的心思。然婉芳實是不錯的，待芳蕓也好，待謹誠也好，都和你待芳蕓一般。老太太雖是松口你和姐妹相稱。然才嫁來就這樣，胡家的臉往哪里擱？”

“你只顧的臉，我們謹誠呢？你要人家瞧不起他，都說他是姨太太養的？”如玉膩在俞憶白懷里，語道：“婉芳都說肯和我姐妹相稱了，就是胡家也不好說什麼的。憶白，你替謹誠想一想好不好？”

俞憶白如玉這一句話抵的無可逃，只得道：“這幾天我才回部里上班，不好因為私事請假的，過幾日我陪你回蘇州尋親好不好？”

如玉這幾天在四太太那里旁敲側擊，已經打聽清楚丘家形，不得風風回蘇州去尋親的，見俞憶白答應同去，破啼為笑，摟著他道：“憶白，你真好。我代兒子謝謝你。”

“那不是我兒子麼，我豈會他走我的老路？”俞憶白拍拍的背，笑道：“我的兒子我不心疼心疼哪個，好了，你不要多想，再忍幾年，忍到老太太西去分了家，我們家還不是你最大？”

如玉哼了一聲，把他一推，解開襟走進浴室，邊走邊道：“為了你和兒子我忍呀，你還是去新太太那里罷。”

嘩嘩水響中，如玉的服接二連三扔出來。俞憶白走過來撿服，不知不覺走到浴室門口，白蒙蒙的霧氣中，如玉雪白的若若現。俞憶白這幾天都在婉芳房里歇，再看如玉的，好像吃慣了青桃子，回頭再看見了的水桃，就覺得格外可口。

他哪里舍得就走，站在浴室門口詩：“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

如玉啐了一聲，出紅通通水淋淋的臉蛋笑道：“督學大人回家還要考試麼，小孩子都曉得是魚戲蓮葉間。”

俞憶白哈哈大笑，“可是到底怎麼戲，還是要教一教地，太太，我來教你吧。”

他們這一戲足有兩個鐘頭。謹誠回家敲房門怎麼也敲不開，站在過道里哭。婉芳過來敲了幾下，隔著門板聽見男的息和嬉笑，曉得這仗是自己輸了，心里五味雜陳，不覺發愣。

謹誠要媽媽不得，又沒有人理他，睡在地下打滾哭鬧。婉芳要管他吧，又管不住，要不管他吧，樓底下好幾雙眼睛看著，很是為難。

芳蕓下樓看見，站在婉芳邊，好奇的問：“姨娘哪里去了？”

婉芳不好意思回答，謹誠哭著道：“你們把我媽媽還給我。你們都是壞人！”

芳蕓好笑道：“誰要藏姨娘了？謹誠你不要哭，我們帶你去找好不好？太太，姨娘是不是去買餅干還沒回來？不然我們帶謹誠去大世界邊逛邊找？”

婉芳啊了一聲，看著芳蕓牽著謹誠的手下樓，愣了一下才想明白，忙去房里取了一塊干凈手巾下來替謹誠揩臉，喊車夫備車。謹誠只當如玉是真出去了，姐姐和太太都說帶他去找，也就不哭了。坐上汽車，婉芳百般的哄著他，又許替他買好吃的好玩的。過不得半個鐘頭就把婉芳當好朋友。芳蕓和婉芳相視一笑，一邊一個牽著他在大世界逛了一個多鐘頭，替他買了許多糖果，又去同慶樓吃過蟹黃面才回家。

一個歡歡喜喜的兒子送到俞憶白面前，還附上幾大包糖果點心。俞憶白抱怨的話哪里說得出來。

婉芳笑嘻嘻對俞憶白道：“孩子找不到你們，我見他哭的這樣傷心，只好帶他出去逛逛。如玉姐，我不是搶你兒子哦。”

如玉嫣然一笑，把兒子牢牢牽在手里。搶不過男人，就來搶兒子，說到底還是手段不如自己。

俞憶白知是他兩個在房間里研究學問把孩子擋在外邊，婉芳把孩子帶出去也算替他解了圍，對抱歉一笑，道：“婉芳，難為你了。等你們吃晚飯呢。”

婉芳笑道：“卻是對不住，怕謹誠著，我們在外面吃過了。”

芳蕓拍拍弟弟的背，笑道：“謹誠吃了一碗還要，太太怕他吃多了積食不敢他多吃，許他明朝考試考到前五還帶他去。”說完打個呵欠，“爹爹，我的校服送來沒有？”

“哪有那麼快。”芳蕓得進中西中是極長臉的事，俞憶白滿面堆笑道：“不過住校還有些東西要買。”他自口袋里出一卷鈔票給婉芳，“雖然公帳上也是給你們做服的，孩子的服嘛總是一件，你明天帶兒去逛逛，給買點什麼，再給自己做件服。”

婉芳本來不想接，看了如玉的笑容有些僵，就笑道：“憶白，給孩子買糖果服能要幾塊錢，你何必補我。”

芳蕓瞟了一眼如玉，笑道：“這幾天太太給我做了好幾件服了，倒不必再買。爹爹過幾天總要請次客，太太不如把這個錢收下來，替爹爹面面請一次客不好？”走過去把錢接了塞到婉芳手里。婉芳半推半就收起來，笑道：“得君之托忠君之事，憶白，請客的事我們倒要好好商量。”借著說話搭住俞憶白的胳膊，就把他拉回房間。

他一走，如玉狠狠的瞪了芳蕓一眼。芳蕓冷笑一聲上樓，走了兩步扶著樓梯喊：“吳媽，我爹還沒有吃晚？給他做一碗面送去，對了，晚上給我做一碗桂花湯圓宵夜。”

吳媽喜氣洋洋答應：“曉得了，九小姐放心，馬上就去下面。”一轉眼飯廳里只留下低頭玩玩的謹誠和對著滿桌冷飯菜生氣的如玉。

芳蕓和俞家上下這樣子分明是吃定了如玉是個姨太太，如玉出笑來拉著兒子回房，責問他：“你怎麼這樣笨，吃人家說幾句好話，就喊太太？”

謹誠在四太太和婉芳那里都是有求必應，孩子不懂事，就覺得們比母親好。今天他找不到母親已是滿腹委屈，偏如玉對他又沒有好臉，他哪里吃得住，將母親用力一推，道：“爹爹我喊的，芳蕓姐姐也喊的，你怎麼不管！”

父子兩人都拿芳蕓來堵！如玉氣得要死，沖到桌邊提起一只景泰藍花瓶用力一摜。哐當當幾聲巨響，如玉自家都嚇了一跳，只說俞憶白必定要進來問，定了定神對謹誠說：“爹爹一會來問，你就說是媽媽不小心跌的。”

謹誠母親剛才的瘋狂樣子嚇住了，退后兩步點點頭，可憐的不敢說話。如玉把兒子摟在懷里，抵著兒子溫熱的額頭，眼淚一滴一滴掉下來，小聲道：“謹誠，這個世上只有媽媽最你。們都是壞人，都是來和你搶爹爹的。”

“芳蕓姐姐也是嗎？”謹誠想不通，太太來了爹爹就不和媽媽睡了，說是來搶爹爹的是真的，可是芳蕓也是爹爹的兒，怎麼也是來搶爹爹的？

如玉最恨的除了俞孔月宜就是俞芳蕓。在國除了孔家，人人都默認是新的俞太太了，可是俞芳蕓看的眼睛里從來只有藐視；當著俞憶白的面又扮出一副小白兔的樣子來。這個孩子簡直就是天生和做對的！在國有孔家護著不能把怎麼樣，到了中國……如玉咬著牙冷笑幾聲，把花瓶撿起來放好，把兒子哄睡，依舊披著大走到臺吸煙。

一輛汽車慢慢駛進櫻桃街，雪亮的燈掠過如玉。如玉瞇著眼睛站起來要看是誰在惡做劇。那輛車卻停了下來，李書霖攜著一個尖下的婦下車，那個婦先輕喊了一聲伊麗莎白，發現認錯人，和李書霖頭湊著頭低聲笑起來。

如玉轉進了屋子，在窗簾后面看下去，卻見李書霖把那個婦在墻上熱吻，兩個人都兇狠的好像要一口把對方吃下。原來文弱的青年男子居然有這樣勇猛的一面，如玉不呆住了。過了一回回過神來再看，正好看見李書霖喊開鐵門給守門的阿瑞一封信。

如玉曉得機會來了，連忙飛奔下樓，把阿瑞堵在一樓樓梯口，輕描淡寫的問：“那是什麼？”

阿瑞笑道：“霖爺一位朋友托咐，給九小姐的信。”

如玉笑道：“這個辰送來，想來是有要事。小姐的屋子你不好隨進，我替你拿去給芳蕓罷。他可說了就要回信？”

阿瑞搖搖頭說：“霖爺沒說別的話。”

如玉把手里的兩塊錢遞給他，笑道：“白天的事對不住你，這個給你驚。下回你買什麼，你不曉得地頭要講嘛。”就勢把信拿來，走了幾步又回頭道：“大門關好沒有？”阿瑞答應著就出去了。如玉拿著信回到自己屋里，出信來看。原來是謝謝芳蕓送餅干的回信。

芳蕓烤了餅干不給自己兄弟吃，反倒去送不相干的人。如玉冷笑一聲，把信塞好開門走到三樓在芳蕓的門里。

第二天早上，四太太照舊來約如玉送孩子到學堂，然后照舊到證券易所的俱樂部里和幾位太太吃茶看報閑聊。如玉就笑道：“四嬸，我上回在老太太那里看到的那個高個子，眼睛又大又亮，穿著黑西裝的那位爺是誰？”

四太太笑道：“那是我們二嫂娘家侄子李書霖。怎麼？”

如玉笑道：“這個孩子真是老實，為了一封給芳蕓的信，在圍墻外轉了半個多鐘頭。”說完低頭拿著一只小銀勺慢慢攪咖啡。

四太太還沒有說話，那幾位太太都熱心起來，拉著如玉問長問短。如玉笑道：“孩子們你給我寫封信，我給你回封信，也沒什麼要的。我們芳蕓在國時，給寫信的小伙子總有一打，算不了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