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了櫻桃,綠了芭蕉》第19章

第17章

婉芳安胎不好出門,到了周末打電話喊芳蕓回家,芳蕓推要補課不肯回去。俞憶白年底事多應酬更多,在家又要安如玉又要安婉芳,倒覺得芳蕓在學校還省心些,也就由得芳蕓在學校不回來。

芳蕓在學校住著,一來是教友,二來甫從國回來,頗可數年離鄉的校長思鄉之苦,禮拜天不是陪校長去教堂,就是到校長私宅吃飯閑談,和洋先生們的日深一日。流言雖然照舊,然和洋先生們走得近,又一向安靜守本份,“一打男朋友”的流言傳了個把月翻不出新花樣也就無風自歇。

這天一個和芳蕓很要好的學生吳靜儀在申報看見一個尋親啟示,說是丘家后人丘淑玉自國回來尋親,暫寓櫻桃街十二號。吳靜儀看見地址是芳蕓家,又曉得芳蕓家沒有人姓丘,拿來給芳蕓瞧,笑問:“這是府上哪一位?”

芳蕓看了微笑道:“我這一向都在學校住著,還真不曉得是哪個。”拿著報紙略看了一回放下,吳靜儀雖然好奇,看不怎麼在意的樣子,也不好多問的,就約到自己家去玩。芳蕓笑道:“我和家里說補課呢,可不敢出去玩。”

吳靜儀笑道:“聽說你繼母就要替你添個小兄弟,你這個做長姊的替他們添麻煩也好。”

芳蕓笑道:“可不是,我們太太一向待我好,要是為了我和我們家姨鬧起來,哪里不好了,我可不了千古罪人?學校里有不書可以讀,我倒覺得比在家里舒服。”說完從書架上出兩本書來,問吳靜儀:“我去圖書室,你上回不是要借一本《春水向東流》麼,我幫你借了來?”

吳靜儀搖頭道:“馬上就要期末考試,先把放一放,和你一起用幾天功再說。”取了課本和芳蕓同去圖書室用功。

圖書室里靜悄悄的,二十張長桌坐了有八滿,只有門口有幾個空位。吳靜儀才一站到門口就有表妹招手喊沖芳蕓抱歉的笑笑,過去和表妹低聲說話。芳蕓就在門邊坐下,翻開書才看不到幾頁,一個面生的孩子走過來拍的肩,笑道:“你在俞家排第九?”

芳蕓被問得一愣,愕然抬頭。那個孩子笑道:“我排第七,你來,我和你說話。”就過來牽芳蕓的手。芳蕓猜是大伯或是四叔的外宅的兒,也不多話,收了書本隨出來。走到一個僻靜角落,那個孩子上上下下打量芳蕓許久。芳蕓也不客氣,將從頭看到腳,也看不出哪里長的像俞家人,不由笑道:“恕我眼拙,看不出您是哪位。”

那個孩子笑道:“其實不是我尋你。”走開兩步敲門。推開門出來是一個西裝年,他沖芳蕓點頭一笑,出兩個極深的酒窩。芳蕓還來不及皺眉,唐珍妮已經把他推開,笑道:“芳蕓,是我!”

被推開的年皺著眉道:“七姐,你看珠姐推我,難道我就不能和小姐說句話了?”

“九弟,你也要等我替大家介紹一下嘛。芳蕓,這是我七表妹和九表弟。和你家同族的,好像還沒出五服?”唐珍妮想了一想,笑道:“反正咱們家都是從錦屏出來的,哪家和哪家都能拉得上親。”

說話時,那個年一直在一邊做鬼臉,他姐姐拉著他很是無奈,笑道:“珠姐,九妹。你們聊罷,我和九弟去會客室坐一會。”到底把那個年拉走了。他兩個一去,唐珍妮就收了端莊小媳婦的樣子,從手袋里掏煙匣。

芳蕓笑,“這里不行,你隨我來。”拉著唐珍妮左繞右繞,繞到種植園里,尋了一個避風站定,笑道:“這里沒人來,管教嬤嬤也就不來了。”

唐珍妮點著一煙,沖著一棵半枯的芭蕉樹吐出一口煙霧,笑道:“我是特地來陪罪的,是我想的不周道阿霖去送信,連累了你有冤都不敢說。”

芳蕓笑道:“快別這些說,我們家那位是存心的,有你沒你都要生事。我避在學校倒還好,霖哥沒連累罷?”

“他?”唐珍妮拉長了聲音冷笑道:“他還說不如將錯就錯跟你提親呢,我把他一頓臭罵,他也配!”

芳蕓笑道:“我繼母和我說話的意思,好像我大伯娘和二伯娘都有意尋他做婿……”

“還不是看中李家的錢!”唐珍妮狠狠吸了幾口煙,道:“都說李家有二三百萬的家呢,又不用和旁人分,誰不想吃這一口?你們家姨真是個毒辣的,一下子就把你變全上海有未嫁兒人家的眼中釘了。”

芳蕓捧著臉嘆氣,“那可怎麼好?人家才十五呢。只怕霖哥一日不娶,我都不得清白了。”

唐珍妮看做戲,好笑的啐了一口,道:“你要怕事也不摔你們姨了。大家都等著看俞家熱鬧呢。誰知你繼母居然這個時候有喜,鬧得你們家人仰馬翻的,想來以后你們姨就顧不上你了。”

芳蕓輕輕搖頭,紅了眼圈道:“只怕是更難了。嫂子,這個禮拜天你們家有跳舞會吧?”

提到跳舞唐珍妮的眼睛就亮了,笑道:“有呀,我早上就派車來接你。咱們好好玩一個痛快!”

芳蕓了一個懶腰,笑道:“悶了小半年了,總算可以活,還好我帶了幾件跳舞出來,倒可以不必回家。”

“好像令尊也要去的。”唐珍妮突然想起來,皺起眉頭想了一會,笑道:“不怕,我找個人陪著令尊,把他哄到牌桌上去,你再出來玩,怎麼樣?”

芳蕓甜甜的點頭,送唐珍妮出去,預備好兩套服拿小箱裝好。到了正日子居然是亞當親自來請,芳蕓也佩服唐珍妮的手段高明。亞當接著芳蕓的小手提箱,著半生不的上海話和芳蕓閑談,芳蕓笑道:“總聽人說五芳齋的粽子好吃,亞當,能不能麻煩你的車夫去買了來給我?”Μ.166xs.cc

亞當把車夫支使出去,親自開車。芳蕓坐在他側,輕聲道:“亞當,我要在租界買一幢小房子,還要有兩個得用的聽差和老媽子。我認不得旁人,只有求你幫忙了。”

亞當道:“伊麗莎白,你是想離家出走麼?我答應過你姨母和舅父,不能由著你胡鬧的。”

芳蕓沉默了一會,道:“我已經十六歲了,在中國是待嫁的年紀,他們會替我安排婚事。亞當,換了是你,你能接別人安排你的人生和命運嗎?”

亞當聳聳肩,“如你所愿。不過,伊莎貝拉我要和你講,在中國,一個孤單的、又有錢的年輕小姐,很難過的如意。”

芳蕓笑道:“一個孤單的、有錢的年輕小姐,在哪里能過得如意呢?亞當,你覺得我孤單嗎?”

亞當愣了一下笑起來,黃胡子翹得老高,“伊麗莎白,我是你最忠誠的騎士。”

亞當家里正熱鬧,從外面請來的廚子和侍應把一樓的滿滿當當,正在聽唐珍妮說話。唐珍妮偏棄了他們把芳蕓請到二樓書房坐,笑道:“我怕是沒空陪你,我七表妹來陪你好不好?”

芳蕓指著那幾只玻璃書櫥笑道:“這里就很好,夠我消磨一整天了,你去忙你的。中餐人送一盤三明治來吧。”

唐珍妮還要和客氣,亞當親自來催下去了。芳蕓也不和亞當客套,取了一本書攤開,對亞當眨眨眼,笑道:“我會自己照顧好自己。”亞當挑挑眉,轉下樓。到了中午,唐珍妮頂著滿頭發卷親自送來一盤中西點心和一大壺咖啡,笑道:“會福的人在哪里都會福。”

芳蕓擲下書調了一杯多糖多的咖啡遞給唐珍妮,笑道:“口氣罷,哪里就非要辦的十全十了。”

唐珍妮笑道:“我這是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你沒有舞伴,我這里有幾個人選,都是家世清白的好孩子……”

“別別別,”芳蕓慌得連忙擺手,“一個都不要!剛好找到兩本有趣的閑書,我等不及要看完的。”

看書什麼時候不能看?芳蕓分明是怕人家閑話。唐珍妮替客人尋舞伴是盡地主之誼,芳蕓不肯自然隨,笑道:“那也隨你罷,到時候沒有跳舞伴現尋也來得及。”還有許多事,和芳蕓閑話幾句,就著大半杯咖啡匆匆吃了一個三明治就出去了。

下午四五點鐘,沉沉的天空飄起了小雪,窗外的枯枝上積得幾點雪白格外耀眼,兩只麻雀落在樹枝上吱吱喳喳,好像芥子園畫譜里的白描雪景。芳蕓偶一抬頭見到覺得有趣,揪了一角面包碎撒出去。亞當家的這個書房的窗戶是兩重窗簾,窗臺上可以坐得人的,芳蕓嫌趴著姿勢難看,就爬上窗臺藏在窗簾里,著半張臉看窗外的風景。

書房的門突然被人推開,唐珍妮輕輕咦了一聲,接著是席十一的聲音:“沒有人呀,阿珠,想死我了。”

“唔……不要,等會就有人來了。”唐珍妮著氣道:“你弄花人家的妝了。”

芳蕓隔著窗簾看不見他們的作,然猜也猜得到他們在干什麼,的都不敢

席十一冷笑道:“你又哄我。”

唐珍妮輕笑起來,“那也要你吃我這一套。”略微不安的看了看幾可能藏人的地方,笑道:“我明明記得那張唱片是放在書房的,難道是亞當拿下去了?”說著就去開門。席十一恨恨的道:“你個裝模做樣的小妖。”上前捉住的手不許走,兩個纏一團出門去,不曉得誰把門帶上了。

芳蕓松了一口氣正想跳下窗臺,又聽見岳敏之的說話聲,略一遲疑,岳敏之已是推開門和席十一先后進來。席十一坐在扶手椅上,點著一枝煙悶悶的起來。

岳敏之笑道:“你膽子也太大了。虧得是我,要是旁人,鬧起來怎麼辦?”

席十一沉默了一會,道:“我是真心的。”

“可是不是!”岳敏之道:“就是不提已婚婦人的份,和書霖是什麼關系你又不是不曉得。堂子里的**同一幫朋友還只做一個客人呢。”

席十一聲音里帶著些哭腔:“我是真心的!我看見就像中了迷魂咒,我心里什麼都沒有,只有,只有……”他把頭低到膝頭,像個孩子一樣哭起來,“我什麼都不計較,可是嫌棄我,說我養不起。”

岳敏之嘆了一口氣,道:“你臉不大好,回去喝杯酒睡一覺罷。”席十一嗯了一聲,站起來慢慢出去。岳敏之走到門邊將門反鎖,芳蕓聽得咯噔一聲,心里一慌,不由打了一個哆嗦。

“窗簾后面的那位,出來罷。”岳敏之說。

芳蕓從窗臺上跳下來,雖然極不愿,還是解釋道:“我一直在屋里,是他們沒看到。”

“他們和我無關,現在我們兩個來算一算舊帳。”岳敏之掉了西裝外套,背靠著門慢吞吞摘袖扣,冷笑道:“你欠我一個掌加一摔,我是個生意人,還要收點利息。你說收多合適呢?”

芳蕓道:“你說我喊起來,會怎麼樣?”

“哈哈,你喊呀,”岳敏之板著面孔道:“反正我又不會娶你,你喊的越大聲越好。”

芳蕓笑道:“除了喊救命還有許多法子的,我拼著自傷八百也要殺敵一千。”

岳敏之笑道:“乖乖龍滴咚,我猜你小學算老師教你數數肯定沒有超過一百。”

芳蕓只說上一回輕易就把這個壞胚摔倒,這一回自然也能把他再摔趴下,不等岳敏之過來,上前幾步照舊去纏岳敏之的胳膊。岳敏之哼了一聲,用力一掙,反手把的手腕用力住,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你怎麼自傷八百。”

芳蕓吃痛,咬著不肯求饒。岳敏之原是想等討饒再痛罵幾句的,就沒有想到芳蕓這樣倔強,不由愣住了。他們面對面僵在那里,岳敏之呼出的氣帶著一杜松子酒的氣味拂過芳蕓的臉,芳蕓從來沒有和男子這樣親近過,窘的幾乎想哭。

芳蕓脂未施的臉近在眼前,微微出些紅和不知名的香氣,好像秋天才摘下的綠蘋果,讓看見的人有想咬一口的。岳敏之突然覺得頭有些暈,他定了定神,冷笑道:“你家大人沒有教過你,不要無緣無故打人?你道歉,我就放手。”

明明是他有錯在先,還要裝出這樣一副無辜的樣子,芳蕓咬著牙恨道:“你休想!”用力一掙,沒想到居然掙想都不想,抬起一踢,恰好踢在他小腹之下、兩之間。

岳敏之立刻蹲下去,面上滲出冷汗。芳蕓慌里慌張去開門,怎麼擰也擰不開。這個人看見,他兩個跳進黃浦江都洗不清白,岳敏之低聲咒罵:“你是豬啊,不要開門。”

他艱難的站起來去拉芳蕓。芳蕓嚇著了,逃到窗邊低聲道:“你別過來。”一邊說一邊爬上窗臺,打開窗戶要跳到離窗一個手臂遠的梧桐樹上。

一樓的客廳里最有五十位喜歡搬弄是非的閑人,居然想在這些人面前跳樓!到底想惹出多大的麻煩?岳敏之恨不得拿繩子把先勒死。他忍著痛追上去,拉著的胳膊用力一扯,兩個齊齊跌倒在地毯上。芳蕓的子正好在岳敏之的小肚子上。岳敏之痛的眼淚都流出來了,恨恨的道:“大小姐,你真想明天的報紙上登我們的緋聞?”

芳蕓漲紅了臉要爬起來,越慌張越爬不起來。岳敏之用力把推到一邊,爬起來跌跌撞撞去關窗戶。芳蕓想說點什麼,又不曉得說什麼好,皺著眉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想到方才和岳敏之睡倒在一起,又又臊,哇的一聲哭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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