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李書霖帶著唐珍妮去銀樓轉了一圈，唐珍妮挑了一對嵌金剛鉆的金鐲子，才肯把如玉新家的地址告訴他。李書霖隨走到一間花店，訂了三打捆一束的紅玫瑰，吩咐花店的伙計每天中午送上門，一口氣付了一百天的花錢。

唐珍妮著手腕上的鐲子，酸溜溜地說：“你就沒有送過我花。”

書霖笑道：“你心的，我不是才買給你？”

唐珍妮恨的咬牙切齒，“這個不是謝禮？還不是為了！”

李書霖懶洋洋從一只大花瓶里了一枝白玫瑰送到唐珍妮手上，“送你。老十一天天送花到府上，你哪一回不是賞臉收下？”

“你要不喜歡，我就不收。”唐珍妮握著那枝白玫瑰，心里滿是，下去又溢出來，染得臉上都出甜來，瞟了一眼李書霖，等他回答。

李書霖聳聳肩，雙手進大口袋里，示意花店伙計替他開門，轉就出去了。唐珍妮愣了一會，慢吞吞追上去，李書霖出胳膊讓挽，小聲道：“亞當先生都不介意，哪里就到我了？”

唐珍妮說不出話來，惱怒的在他小上狠狠踢了一腳，走開幾步打開車門，開著李書霖的汽車一溜煙走了。李書霖小上的灰，也不去追，正好電車過來，他就跳上去。電車經過岳敏之的公寓大樓下，李書霖下了車，問過門房岳敏之在家，坐電梯上去。

岳敏之住的是新式公寓，他是個單漢，除去臥室和廚房衛生間，那幾間全部打通做客廳，著客廳四壁都是頂天立地的大書架。大玻璃窗下擺著一張老式花梨木的大畫案，案上鋪著油氈，排著大筆海、壘得有一尺高的字。

李書霖進來，去大和西裝，爬到畫案一側的大沙發上，半躺著小。岳敏之替他倒了杯白葡萄酒，回到案前照舊臨。

李書霖曉得他臨時是不許旁人講話的，完了搖著酒杯嗅酒的香氣，一副場失意的憂郁模樣。

岳敏之寫完最后一筆，又慢吞吞洗過了筆，把筆洗拿到廚房洗干凈了，端了一碟洗干凈的水果過來，笑道：“又被你的小糖糖踢了？”

李書霖撿起一個蘋果啃了一大口，笑道：“還是你這里舒服。你的新工廠辦的怎麼樣？”

岳敏之笑道：“過了正月去南京把各樣手續辦一辦，就好開張了。這幾天正好閑著，你的票怎麼樣？”

“賺點過年的零花錢。”李書霖嘆了一口氣，道：“有時候我真羨慕你，你沒有家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我守著那些錢有什麼用？做什麼我我媽都怕我被人家騙。”

岳敏之笑笑不講話，從一堆報紙里翻出香煙匣來讓李書霖。李書霖的煙才叼到上，突然盯著一張報紙愣住了，香煙掉到上都不覺得。

岳敏之爬過去撿起那份報紙，看不出名堂來，問他：“怎麼了？”

“唐大帥鬧餉了，只怕要打起來。敏之，你的工廠辦不了。”李書霖站起來道：“只怕票都有變，我去找立夫打聽消息，你去不去？”

岳敏之笑道：“不去。我又不玩票，橫豎我的工廠本錢小，辦不也沒有什麼的。”

“敏之，我曉得你被俞家和丘家出來心里不痛快，可是做生意，只要有錢賺，是沒有可以講的。你賭氣不肯，他們求之不得，怨不得旁人。”李書霖皺著眉穿服，走到門口又回頭道：“真要起來可是不得了，你一個人在上海又沒有什麼基，不如先去南京罷，形好你辦完事再回來。”

岳敏之笑應：“好，我馬上去買車票，橫豎我一個人，在哪里過年都。正好去吃靈谷寺的素齋。”他把李書霖送走，收拾了兩個箱，先去電報局發了幾個電報，又打電話請南京的朋友幫他去靈谷租房間，去火車站買了一張第二天去南京的火車票。

世上就有那樣巧的事，岳敏之一進車廂，就見唐珍妮和俞芳蕓并排坐在一起，對車窗外的亞當揮手。

芳蕓冒初愈，裹著葺葺的貂皮大，靠在椅背上笑的有些無力。唐珍妮遙贈亞當幾只飛吻，目送亞當出月臺，回過來看見岳敏之含笑看著，不由笑道：“岳，你幾時來的。”

岳敏之沖們欠欠，道：“正在你們難舍難分的時候。”他掏出車票看看，座位恰好就在旁邊。他還沒有坐定，唐珍妮已經送過一盒稻香村的點心過來，笑道：“多謝你那天載芳蕓去尋我家亞當。”

岳敏之看著芳蕓。芳蕓沖他微笑點頭，道：“那天真是多謝你。”

“我就不曉得你們這樣要好。”岳敏之掂著一塊點心，笑道：“小表妹，要謝我，你那塊地賣給我？”

芳蕓愣住了，唐珍妮呸道：“這個人，三句話就要人家賣地。岳，你要那麼多地干什麼？”

“六萬買來一轉手就能賣十五萬。”岳敏之盯著芳蕓微笑道：“你說好不好？”

唐珍妮看他有針對芳蕓的苗頭，擋在前頭道：“你跟丘家俞家的污爛帳，跟我們不管事的人說頂什麼用？”

芳蕓微笑道：“爭不過男人，就到人這里來找補，這種人也是有的。不過岳大哥一向心，是不是？”

岳敏之笑道：“小表妹，你問我借的錢幾時還？”

芳蕓翻開手袋找了一下，拿出一只信封給他，笑道：“都在這里，還給你。”

岳敏之一有有，曉得除了錢還有他的手帕，也不拆開看，含笑揣在袋里。唐珍妮看看他，又看看，笑道：“你們兩個搗什麼鬼？”

“你呢，你們去哪里？”岳敏之避而不答，笑道：“我去南京過年，你們不會也去南京過年吧。”

“你說中了。芳蕓想做法事，我陪去靈谷寺過年，正好逛逛香雪海。”唐珍妮笑道：“不要說你也要去靈谷寺。”

“我租下了他們藏經閣對面的小樓。”岳敏之笑著站起來讓掌車的倒熱開水。他握著發燙的玻璃杯，眼睛看向窗外。

“可恨，他們不肯租房間給客。”唐珍妮笑道：“亞當問朋友借了一間別墅，離靈谷寺還有老遠。你來和我們一淘吃年夜飯吧，我把地址寫給你。”翻開手袋，翻了半天，小桌子上堆滿了膏、香水、指甲油這些零碎，找了半天只有一眉筆可以勉強寫字。

岳敏之遞過一只自來水筆和攤開的筆記本，笑道：“都給你，唐，再翻你的老底都我看見了。”

唐珍妮寫好地址還他，嗔道：“好心請你吃飯，你就會笑話人家。”把桌上的零碎都掃回皮包里，對安安靜靜含笑看著們的芳蕓道：“聽亞當講你的黑椒牛排做得頂好，正好岳也是從國回來的，不然年夜飯我們吃牛排？”

岳敏之聽見亞當吃過芳蕓煎的牛排就不大快活了，芳蕓還不及答應，他搶著說：“過中國年吃什麼西餐？咱們吃涮鍋子。小表妹，你會不會燒中國菜？”

芳蕓微微點頭，笑道：“原來我家有西餐廚子，也有中餐廚子的。我都學過一些，三五個人的年夜飯還辦得來。不過岳大哥，我還記得你上回煮的素面很好，你來也要手的。”

岳敏之想到那一回請芳蕓吃面，芳蕓還丟給他一塊錢，稍稍平歇了唐珍妮提到亞當的不快，笑道：“一塊錢一碗，不二價。”

芳蕓想到和他的幾次糾葛,覺得這個人實在又人討厭,又讓人討厭不起來。不紅了臉，咬著不再說話。掌車的搖著鈴鐺走過，拖長的氣笛聲響起。況且況且的聲音擋住了突出其來的沉默。芳蕓和岳敏之不約而同從各自的包里出一冊書來看。唐珍妮看看邊，再看看旁邊，就覺得自己落了單。在自己的包里翻了翻，除去化妝品，只有一張寫著南京住的字條。唐珍妮自嘲的笑笑，托著腮看車外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