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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月如鉤，梧桐樹枝上的鳥窩裏，鳥兒一家已經安靜睡，偶爾能聽到鳥啾啾兩聲，像是做夢似的。梁珂一抬頭，遠的路燈昏黃，暈出朦朧的，看什麽都不真切。腳下一，心頭便狠狠一驚。

又在跟大院裏的孩子們躲貓貓，對，沒錯，這一次，藏在了樹上。

每次躲貓貓，項明軾都能藏在找不到的地方，害輸了一次又一次。這一回，特地買通了饞的項明軒，知道項明軾上一局特地藏在了枝繁葉茂的樹上。想，最危險的地方才最安全，於是爬上了項明軾先前藏的那棵樹。

可是，累了，一不心就在樹上打了個盹兒。隻是這個盹兒打得有點長，轉眼就黑了，好在一直沒有人找到，那麽就是贏了。想到這裏心頭有點的欣喜，但是念頭一轉，是贏了，可現在黑這樣，路燈那麽暗，腳下黑乎乎一片，要怎麽下去？

“珂珂，珂珂……你去哪了？”

“珂珂，珂珂……”

是媽媽的聲音，媽媽在喊呢，聲音好像在抖，還有哥哥。糟糕，這麽晚了還沒回家，家裏人肯定擔心死了。不行，得快點回家去，要不然，爸爸媽媽和哥哥會嚇壞的，爸爸一定會罵的，嗚嗚，不想被罵。想到這裏，就出腳去探了探，下麵太黑，什麽都看不清，抿了抿，又將腳收了回去。

哥哥曾經過，上樹容易下樹難，還不信，現在可完了，手不見五指，這跟閉著眼下去有什麽區別？

猶豫再三，還是拿不定主意。手電筒的束劃破黑暗的夜，晃來晃去，照得人心裏忍不住發慌。爸爸過，孩子就應該有孩子的樣子，要是他知道黑了還不回家，不回家也就罷了，還爬到樹上藏著，一定會發很大很大的脾氣！想著爸爸那厚實的掌，梁珂不了脖子。

怎麽辦？到底要怎麽辦？越想越怕，腳下卻不敢，生怕一腳踩空。記得這棵樹很大，因為能力有限，就蹲在了比較低的枝幹上。可是，就算是比較低，直直地摔下去，估計也夠的。

怕疼，更怕死。

“梁珂！你在哪？”

有人站在樹下，梁珂沒有，豎起耳朵認真聽。

“梁珂，快出來，梁珂！”

“梁珂，你到底在不在這裏……”聲音開始弱了下去，帶著不確定。

“梁珂，梁珂……”

“我在這裏……”

終於出聲了，隻是聲音很低，像蚊子似的。是，有人來找了，可是，這個人不是別人，偏就是最想贏、最討厭的項明軾。

隻是原本慌的心，奇異地平靜了下來。

“梁珂，你在不在這裏？”項明軾不確定地又問了一聲。

“在，我在樹上。”樹好高，好黑，媽媽和哥哥他們都在找，偏偏不敢應聲。

“你快點下來。”項明軾喊了一聲，帶著明顯的不耐煩。

“好黑，我看不見。”梁珂巍巍地撐著樹幹起，上來時的勇氣早就消失無蹤了，的已經開始哆嗦了。

“你抱著樹幹慢慢下來，別怕，我在下麵接著你。”項明軾鼓勵道。

“那我下來了，項明軾，你接穩了。”梁珂還是忍不住擔心，要是他沒接住，任自由落，估計會摔個四仰八叉。

“我會的，你放心吧。”項明軾確定道。

“那我下來了。”簌簌的樹葉聲響了起來，梁珂摟著樹幹朝下。

“啊！”可能是在樹上蹲得太久，眼見著下了大半，居然筋了，用不上力氣，低呼一聲，迅速落了下去。

項明軾飛快地接住了，不過掉下來的衝力還是讓兩個人都倒在了地上。

“你可真重。”項明軾輕哼一聲，鄙夷道。

“哦，你沒事吧？”梁珂有些不好意思，他的話雖然不好聽，但看在他接住自己的分兒上，便不同他計較了，“你可不可以替我保？”

“什麽？”項明軾一邊從地上爬起來，一邊反問。

“別跟我家裏人我爬樹了，就我在花壇裏睡著了……”梁珂覺得臉上像火燒一般，還好黑，某人肯定看不見。

“這樣啊。”項明軾忍住笑意，“你下不來，為什麽不喊呢？你家裏人找你找瘋了。”

“鳥窩裏的鳥媽媽累了，跟鳥寶寶都睡了，我怕聲音太大，吵醒它們。”梁珂想了想，表認真地解釋道。這隻是其中很很一部分原因啦，真正的原因是，這麽糗的經曆才不要被更多人知道，而且，爸爸要是了解事的經過，肯定會狠狠收拾的。

項明軾沒接話。

“你可不可以答應我，我保證以後再不跟你作對了。”以為他不同意，梁珂連忙嚴肅地舉手保證，“還有，你能不能先放開我，你抱得太了，我有點不過氣了……”最後那句，聲音得幾乎聽不見。

從他接住的那刻起，他就這麽一直抱著，兩人離得很近，都可以清楚地聽到他的呼吸聲，還有他的心跳聲。有種若有似無的香味縈繞在的鼻間，像吃過的薄荷糖，涼涼的，好聞又舒心。

項明軾還是沒有。

“項明軾，我保證以後都不跟你作對，我保證我有好吃的都會分給你，我保證聽你的話……”梁珂急了，總跟他作對，這個明的家夥肯定從心底討厭死了。這一次，他才不會放過讓大家看笑話的機會。是的，他從來都不願意讓著，他跟院子裏的夥伴都相得好，偏就針對，他肯定是很討厭才會這樣。想到這裏心底覺怪怪的，像是吃到沒的桃子，有點，還有點苦。

“好了，我答應你。”項明軾角一彎，鬆開了胳膊，緩緩道：“隻是梁珂，你先要答應我，哪一，我如果讓你在我邊，你就不可以走，這樣，我就替你保。”

梁珂歪著頭，想重複一遍他的話，還沒來得及重複，就聽他扯著嗓子喊了一句：“梁媽媽……梁媽媽……梁珂找到了！”

要是不答應他的要求，他肯定會告訴所有人爬樹卻下不來的事，真是壞蛋！心裏雖然不不願，卻也不敢再猶豫，隻能猛點頭，先應了下來，“項明軾，我答應你，你答應我的也要做到。”

完就仰起頭，雖然自己是弱勢的一方，也不能輸了氣勢。

“好，我答應你。”項明軾滿意地點頭。

月如螢火，明明什麽都看不清，可梁珂卻覺得他那雙眸子出奇的亮，還有那角的一抹笑，別有興味，好看得讓移不開眼。

有什麽東西在心頭一閃，想抓住，可它溜得太快，隻一瞬間就消失了。有些氣悶，一抬腳，居然似散了架般哪裏都疼，偏偏又分不清到底哪個地方疼。明明剛才還好好的，突然就犯了迷糊，不知道自己這是在哪兒，還有，一直站在麵前的項明軾也不見了。有些急，張張，卻發不出聲音來。的意識不夠清明，耳朵卻出奇地好使，明明有人刻意低聲音談，居然十有八九傳了耳朵裏。

“明軾打電話給你的時候怎麽？”冷冰的調調，像是突變前的寧靜。

是梁瑋的聲音，梁珂心道。想睜開眼睛，眼皮卻不聽使喚，渾彈不得，隻能耐心繼續聽。

“就酒吧一條街，有況。”那人停了停，“我的人去的時候，事已經發生了，就跟你趕到的時候看到的一樣。”

片刻的沉默，接著梁瑋的聲音又響起，“雖然珂珂跟明軾一直不對盤，可明軾關鍵時刻維護，那樣的景，一般人緒都會失控，我真擔心心裏會留下影。”

“你真當他倆一直不對盤嗎？”那人輕笑了一聲，並不讚同，“梁瑋，你太不了解明軾了。”

“怎麽個法？”梁瑋音調一揚。他不願意承認，卻也不敢否認，雖然他們在一起相的時間不短，可是項明軾對什麽似乎都是不冷不熱的。他上進、穩重，跟誰都能聊到一起，不冷漠，卻也不太熱，習慣同人保持適當的距離，不迎合誰，也不會刻意疏離誰。

“算了，這事兒我們管不了，梁珂快醒了。”那人低聲音，“醒了，肯定會問明軾怎麽樣了。”

“嗯。”梁瑋輕嗯一聲，表示同意他的法，“放心吧，問的時候，我盡量避開的話題。”

……

為什麽不準問項明軾的況？項明軾剛才不就跟在一起？有景象閃電般進腦海，刺眼的車燈、轟鳴的引擎，還有那漫的紅。梁珂隻覺得一抹腥甜的味道在間翻湧，掌心一，不知道抓到了什麽，一用力就直直地坐了起來。

“哥，項明軾呢？”床頭燈亮著暖黃的，讓人安心。梁珂目一掠，落地臺上有兩道影，俱是修長拔。兩人側著子靠在護欄上，齊齊地朝了過來。

“呃……珂珂，你醒了？”梁瑋驚喜地邁步朝屋走來。

梁珂盯著走進來的人，先是梁瑋，跟在他後麵的那位，眉清目秀，隻是臉上居然沒有半分多餘的表。梁珂盯著那張臉看了幾秒，認了出來——莫懷遠，跟項明軾關係極好的家夥。有幾次跟著梁瑋混吃混喝，見過幾麵，雖然認識，卻不，基本上沒私下打過什麽照麵。

莫家的實力擺在那裏，本不需要明，隻是聽梁瑋他們私下議論過，莫懷遠最近意氣風發，做的項目一個紅火過一個，反正是個狠角。

“珂珂，你醒了，有沒有覺哪裏不舒服？”梁瑋站在床邊，關切地打量。

“沒。”梁珂搖頭，渾上下統統不舒服，可是現在顧不得，“哥，項明軾呢？我記得他是跟我在一起的。”還記得，在車子朝他們衝過來的時候，是他轉護住的。

“珂珂，你猜欺負你的那群流氓怎麽樣了？”梁瑋用力哼了一聲，像是在出氣，“懷遠找人直接用四十噸的大貨車堵住了巷子口，一個也沒跑。你放心，哥就等你醒了發句話，你想怎麽收拾他們就替你怎麽收拾……”

“哥，項明軾呢？”梁珂很了解自己的哥哥。梁瑋從就頭，跟邊的人都相得不錯，遇上再大的事兒，也會盡量大事化，事化無，而且他想得開，很有人能讓他恨到牙。現在，他幾乎是咬著牙齒話。梁珂心裏有不好的預，所以等不及他把話完便打斷。

“珂珂，你先，要怎麽收拾那群流氓？你別怕，有哥替你撐腰。對了，都亮了，你昏睡的時間不短，醒了就好。你告訴哥哥，有沒有哪裏不舒服？我找醫生替你再好好檢查一下……”梁瑋絮絮叨叨。

“哥，你別故意逃避我的問題！項明軾呢？我隻想知道，他怎麽了？”那種不祥的預一點點擴大，像是要占據整個心房。的眼淚大顆大顆落了下來。

“梁珂，別擔心，要是明軾真的有事，我們就不會站在這裏了。”莫懷遠站在床邊，終於出了聲，“安心休養，我保證過不了多久，他就會回來的。他還有好多想做的事沒有做，他舍不得的，放心。”

“你沒騙我？”梁珂還是不相信，裏苦得像剛吃了黃連。問完細細一想，是，最壞的況肯定沒有發生，如果他真的、真的就這樣沒有了，跟他關係這麽好的兄弟不可能跟梁瑋一起守在這邊，“他什麽時候能回來？”

“不騙你，你等等就知道了。”莫懷遠點點頭。

梁珂還想再問，隻是還沒來得及出聲，就見莫懷遠搖了搖頭，繼續道：“什麽也別問了，你知道的，如果我們想，不用你問；如果我們不想，你再問也沒有結果的。”

“對，珂珂，醫生你了驚嚇，需要好好休息。你放心，哥向你保證，明軾肯定會沒事兒的。”梁瑋一臉認真地舉手保證。

雖然還是很憂心，卻也了解哥哥做事的風格，想的一定會，不想的死也不會。隻是是那麽迫切地想知道，他到底怎麽樣，到底什麽時候會回來……

梁珂隻在醫院裏待了一周就出院了，梁瑋本來堅持讓多觀察幾，但執拗地要出院，梁瑋拿沒辦法，隻能依了。這麽大的事沒敢讓梁父梁母知道，怕他們擔心，隻梁珂學校有事，這幾回不了家。

待在醫院的時候，就開始努力去打聽項明軾的消息，可是跟項明軾親近的幾個人，除了梁瑋和莫懷遠，就是項明軒和阮芷馨。梁瑋跟莫懷遠兩個人雖然知，卻怎麽都不會的，而項明軒跟阮芷馨屬於不知的那一類型。不知道莫懷遠用了什麽法子，居然讓項家的人以為項明軾是跟著一個醫療組去西藏了。

等待的日子，時間總是過得特別慢。

馬上就要期末考試，梁珂坐在自習室裏，卻一直走神。葉曼曼終於看不下去，手點了點的眉心，狠狠地教訓道：“梁珂，你春心漾呢，總是一副神遊的樣子，想誰呢？”

梁珂抬頭看了看，又看了看旁的空位，半才接腔道：“芷馨怎麽還沒來？”

“我也不知道。”葉曼曼像是記起了什麽，“約我們來自習，自個兒卻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可能有事吧。”梁珂無所謂地聳聳肩，目重新落在麵前的高數題上，心頭又是一陣浮躁。

“我打個電話問問。”葉曼曼著就掏出電話打了過去。

好久，久到梁珂以為不會有人接電話了，葉曼曼突然眉角一揚，問了一句：“芷馨，你在哪呢？……你回去了？怎麽都不一聲，我跟梁珂還在自習室等你呢。”葉曼曼忍不住抱怨，“……哦，你那個去援藏的明軾哥哥回來了，所以你來不了了？你這個重輕友的家夥。”葉曼曼一副明了的模樣。

梁珂瞪大了眼睛，以為自己聽錯了，忍不住出口問道：“什麽？項明軾回來了？”

“梁珂問你呢，項明軾回來了？”葉曼曼很夠意思地直接將問題對著電話重複了一遍。

“……好，我轉告。”葉曼曼朝梁珂瞇了瞇眼睛，繼續道：“那行，知道你去哪了就，我跟梁珂一起自習就是了。嗯，再約。”完就掛了電話。

梁珂隻覺得手心緩緩滲出汗來，可是，卻不願意鬆開手，像是怕一鬆手，明明盡在掌握的東西全部不在控製，然後離的視線，再也尋不回來了。

“阮芷馨的明軾哥哥回來了，所以，忙著相會去了，自習就不來上了。”葉曼曼像是沒看出梁珂的異常，完就低下頭，自顧自記單詞去了。

“曼曼，我有事要先走。”梁珂嘩啦一聲將椅子推開，指了指桌上攤著的書本，“你幫我收拾一下。”完就飛奔出了自習室，留下葉曼曼一個人目瞪口呆。

步履飛快，邊噔噔噔地下樓梯邊掏出電話，“哥，項明軾、項明軾是不是回來了？”心裏有那麽一不確定。

“嗯。”梁瑋的聲音很平淡，“回來了。”

“他在項家大宅？”項明軾應該是回了項家大宅，要不然，阮芷馨就不會知道了。

“嗯，項家大宅。”梁瑋還是很平淡地回道。

“哥……”梁珂言又止。有那麽多問題想問，卻突然不敢開口，就如同近鄉怯一般，越是離得近了，越是會害怕，害怕將要麵對的景，跟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想問什麽，直接去問他吧。珂珂，不管你們之前如何不對盤，你總歸欠他一句謝謝。”梁瑋輕歎了一聲，“放心，他是完好無缺地回來的。”

梁珂聽到這兒心底一鬆，他沒事了就好，總歸是要見他一麵的。

梁珂上了出租車，窗外建築迅速倒退。突然不知道應該以什麽態度來麵對項明軾。兩個人對立慣了，現在突然讓換一種相方式，還真是有點不知所措。

午後的時，總讓人覺得慵懶。不知道什麽原因，項家的長輩們都不在。保姆阿姨引梁珂進屋，隻覺得大大的房子裏靜得能聽到自己的腳步聲。

“項明軒在家嗎？”低了聲音問。

“明軾爺上午回來後，明軒爺有回家，不過，吃過中飯就回學校了。”保姆阿姨笑著回答，也是項家的老人了，自然也認識梁珂。

“那芷馨呢？”梁珂又問，問了不相幹的人，卻隻在乎那個人在不在。

“芷馨姐剛去午睡，要不要我去？”保姆阿姨提議。

“不用麻煩您了，我自己去找。”梁珂趕忙攔住。

“好的，二樓右拐第三間房。”

“好，多謝您。”梁珂禮貌道謝，這才上樓。

來過項宅幾次，要是沒記錯，項明軾跟項明軒兩兄弟都是住在三樓，項明軾住在右拐第一間，項明軒住在左拐第一間。的腳步越來越快，都沒敢問，項明軾呢，他有沒有在家？或許，他吃過飯，跟項明軒一起回學校了。

那扇門並沒有鎖，隻是虛掩著，梁珂不知道是怎麽推開的門，一步步朝房裏走。藍的大床上空空的，沒有人。梁珂忍不住苦笑一聲，傻裏傻氣地衝到這裏來，結果……

耳邊輕輕傳來啪的一聲響，的腳步微微停滯，目轉到房裏的另一道門上。項明軾的房間跟項明軒的結構一樣，臥室直接連著書房，應該是特地設計的。梁珂輕挪著步子，一步一步，幾乎是無聲地朝書房門口走去。

隻一眼，就看見高大的書櫃下，那個人穿著亞麻棉質襯，袖子高高挽起，著胳膊，指端在櫃裏的書上緩緩過。像是察覺到什麽，他突然停下了作，慢慢回過頭向門口，眸閃了閃，接著角彎彎，淡淡一笑。

梁珂清楚地覺到一抹異樣的愫沁心房，像是分開了好久，久到已經記不清到底是多個日夜，然後，他回來了，終於回來了。他就在眼前，明明能看到，隻要再走近幾步就能到，偏讓覺得是那麽的不真實，恍若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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