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真劍俠錄》第3章 初門,藏經院
俞和邁步走進清微院側殿,擡頭便看見一幅宏大的玉清原始天尊繡像,側殿穹頂有數盞六角靈燈,發出熠熠的芒,照得殿堂纖毫畢現,天尊繡像下有雕花供桌,桌旁有二行棗木太師椅,居左側的第一把椅子上,端坐著一位中年的道人,微闔雙目,手中執著一卷經文。
這道人微黃的方闊臉,面寬廣,頜下無須,五鮮明,尤其是鼻樑雄偉。壯碩的軀,穿著一套深藍的錦繡道袍,攤開的袍袖邊,盡是層層疊疊的金雲紋。
“俞和,你來了,可覺好轉些了?”見到俞和進來,道人含笑點頭,手指著面前的團,示意俞和坐下,“依著張真人的輩分,你本可我宗華師叔,但他臨行前,託我引你加我羅霄劍門,你那便須得我宗華師伯了。”
俞和略微擡頭,恰逢宗華真人張開雙目,兩人眼神匯,俞和驟然覺得,對面這道人整個宛如一柄無鋒重劍,只是隨意的坐在那裡,便含一道的劍勢,與輕劍的銳利捷巧全完不同,那是一種開山裂石的雄渾劍勢,龐然巨力而不發,若則必雷霆萬鈞。宗華真人的目之中,銳金厚土之氣深厚悠遠,直心神,讓人不自的浮想起一個筋遒勁的巨漢,雙手高舉紅銅重劍,一擊之下大地分裂的形。
俞和周一震,連忙收攝神,垂下眼簾,不敢再同宗華真人對視,恭聲迴應道:“回宗華院主,小子已經無恙,只是我師張真人仙蹤,還宗華院主告知。”
“無恙便是最好,至於令師,這便說來話長。”宗華真人擡手虛按,一道氣勁憑空而生,俞和只覺得彷彿一隻無形的巨手略按自己的肩背,不由自主的便盤坐在團上,“前日你師門鎮門神贔屓歿亡,我前去探視,遇到你和張真人。神既亡,張真人再無牽掛,道心瞭然,便要雲遊九州,尋訪先天乙木靈之人傳承道統,臨行之前,心中尚掛記於你,尤憾你本道與他門派心訣難合,便囑我將你引羅霄劍門修行,我見你骨上佳,便應允了。但如此我且需問你心意,可願我羅霄劍門?我令師重託,自必當爲你擇選名師,助你問道。”
俞和本就是心智通明之人,從鄧曉的隻言片語推敲,一路上便已將這形猜了個七七八八,此刻聽到宗華真人所述,倒也不意外。他隨侍張真人多年,自也羨慕那飲朝餐晚霞的仙家生活,本就是存著一問道修真的念想,只可惜資質不合,如今有此機緣,得錄左近最大的羅霄劍派山門,心裡暗自大喜,豈有不願意的道理?
俞和在團之上俯到地,“宗華師伯在上,弟子俞和,願羅霄劍門。”
宗華真人坦然了一拜,笑意盈然,點頭道:“如此甚好,甚好!宗華師侄骨資質皆是上佳之選,我羅霄劍門,若能清淨束,勤勉修,將來必是我門派中興可倚之棟樑。”
“師伯謬讚,俞和惶恐。”
“我修道之人不尊世俗繁禮,如此你便是我羅霄劍門第十九代門弟子,你這門之禮,我且下了。”宗華真人探手袖,取出一方長約二寸寬一寸的玉符,玉符上篆刻著青竹的圖樣,雕工筆法劍意襲人,符玉中有一道煙雲流轉,靈充盈,“這是羅霄劍門室弟子的玉板信符,你且佩戴好了,其中蘊含芥子納須彌法一道,可存你隨之,待你黃庭生炁,神念凝顯之後,便可運用隨心。”
俞和雙手接過,仿著鄧曉的樣子,仔細系在腰間。
宗華真人凝視俞和,雙瞳中放出綿綿然一道神念掃過俞和的軀,側頭略思索了半晌,擡左手放出一道凝碧的芒,五尺長一尺寬的靈竹劍匣虛空幻現,右手並指劍訣引,只聽見嗆啷一聲清越的劍鳴,一道澄澈的劍自劍匣中飛騰出來,狀如靈蛇閃電,在殿堂空中微微一轉,便落在俞和麪前。
這是一柄三尺法劍,劍柄中有羅霄兩個古篆,正緩緩退靈竹劍鞘的二寸寬劍鋒上,有青的雲篆符文漸次滅。
“羅霄劍門以劍修爲主,通靈法劍是每個室弟子隨修行所必備,你這把是我親手用玄鐵錘煉而,又以劍匣溫養過二年,待你日後修行有,便可運使隨心,劍出青冥,斬妖除魔。”
俞和再次俯拜謝,出雙手,握住尚在微微抖的法劍,一道劍意過劍鞘,直達,彷彿有一柄小刀在手掌心刮蹭。
俞和暗自心道:這劍修仙門的法劍,果然與尋常的利不同。劍雖輕薄,卻鋒銳至斯,只怕一揮之下,碗口細的松木便可伐倒,那山中的豺狼虎豹,是再也無需懼怕了。若我修行有,如張真人曾所述的劍仙之流,劍飛行,凌空一斬便是開山斷流,那是何等的雄壯形?
俞和中向道之心,漸漸如火燃燒起來。
“鄧曉,去喚你雲峰師伯前來見我。”宗華真人朝門口的略一揮手,鄧曉連忙轉,三步作二步的去喚雲峰真人。
“俞和,修道一途逆天而行,乃微微妙妙玄之又玄,道門心經浩如煙海,自古流傳,必有錯失,然我輩修行好似如臨深淵如履薄冰,若有半步差池便萬劫不復,輕則神智潰散或墮魔道,重則死道消化作塵土。故問道之途,若非是有大機緣大智慧之人,則必須有名師引路。師伯我早奉仙師命,執掌清微院,輔佐掌教師兄鑑鋒真人,總理門派一應事務,諸事纏,每月倒總有一半的時日,不在門派之中,必無暇時時爲你釋護法。然張真人囑託不敢草率,這幾日思來想去,決定引我師弟雲峰真人爲你授業,雲峰師弟乃我門中經藏院掌院,通讀諸般仙家經典,確是我門中可謂驚採絕豔之人,修爲深湛,尤對古往今來的諸般仙家妙法造詣微,見解獨到,遠超於我,你可跟隨他修行,定會令你問道一途步履堅實,無有差池。且張真人曾說,你廣讀道藏,這點倒是與雲峰師弟子相合。”
話音剛落,一道瘦高的影從門口踱步進來,見了宗華真人,也只是略一拱手,便徑自施施然坐在宗華真人左邊的太師椅上。
“何事?”
這道人年紀看起來與宗華真人也相差彷彿,只是個子瘦高,手腳修長,臉頰也是修長的,下頜上些許殘留著凌的胡茬,他很開闊,隨一笑,眼睛瞇起,出一大片齊整的牙齒。
“雲峰師弟,這是俞和,爲兄新收山門的弟子,雖尚未修行,但已略有基,資質上佳,爲兄希你來指點與他,你可願意?”
“哦?”雲峰真人聞言,把目轉向俞和,狹長的眼簾掀起,綻出奇。
這雲峰真人的目,同樣深含劍意。初綻開時,全無鋒銳之氣,毫不見大凡劍意所現的攻伐氣象,反而如錦緞一般細纏繞,可延展到深卻是青竹般的堅韌拔,質樸的氣息中,流著大智慧和大執念。
“果然資質不錯。”雲峰真人的目在俞和周一繞,略略點頭。
“俞和,且速速拜見雲峰師弟,自此之後,他便是你授業恩師。”
俞和恭恭敬敬的跪在團上,深深拜禮三次,這便算是拜師之禮了,“徒兒俞和,今後願隨侍師尊左右,唯恐愚鈍,尊師不吝責教。”
“起來吧,爲師那藏經院,倒是個清淨修行的妙,且有經卷一萬六千,儘可任你研讀,只是生活樸素,你莫要不習慣。”
“弟子不敢貪浮華,願一心問道。”俞和應道。
雲峰真人眼神微轉,忽地皺了皺眉頭,面上出許難。一旁宗華真人見狀,心中瞭然,朗聲笑道:“雲峰師弟可是聞爲兄喚得倉促,未帶見面禮來?這倒可省了,爲兄已經將早年手製的法劍一柄贈予俞和,想來以俞和的資質,當可相配。”
雲峰真人展一笑,拱手道:“還是師兄道心玲瓏,想得周全,不然我這下便要在弟子面前難堪了。”
“俞和此子早年通讀道藏,亦經高人點撥,我觀他一氣機,雖尚未練氣是後天之屬,但已有道意生化,再加師弟雕琢,已是必大之象,我看師弟那藏經院外法偏殿,尚缺一執事弟子,不如便由俞和出任,只是俞和門時間尚淺,日常修行供給,暫按尋常室弟子配發,不知雲峰師弟意下如何?”
雲峰真人聞言微驚,這新門的弟子,築基功夫都尚未修煉,便委派其執掌一殿,雖是偏殿,卻也未免過於唐突。依著慣例,尋常弟子皆須門十數年後,本修行有,聲漸隆,又對門派頗有貢獻,方會升任執事。
可雲峰真人轉念又一想,宗華師兄一向所言所行皆有深意,在門派中可謂威信深重,言出法隨莫敢不從,斷然不是個草率之人,他既提出此意,必有其因由。
於是雲峰真人也不多問,點點頭道:“便遵師兄法旨,今後藏經院外法殿就由俞和執事吧。”
“如此這般,爲兄便把俞和託給師弟了。”
“那師弟我這就帶俞和前去藏經院安頓,先行告退。”雲峰真人站起來,二人拱手爲禮,“俞和,隨我去藏經院吧。”
說著袍袖一擺,飄然步而去,俞和趕忙從團上站起,朝宗華真人一揖,倒退出去,輕輕合上殿門,轉追向雲峰真人。
“俞和師弟!”方走了幾步,鄧曉忽地從一側的花叢中閃出,“雲峰師伯來了的話,你肯定是加了藏經院,師姐我也在藏經院修行哦,今後可以照拂你一二。”
“鄧曉師姐,我的確是拜在雲峰師尊座下,暫任藏經院外法偏殿的執事弟子。”雲峰真人材高挑,步子極大,幾步間便行得遠了,俞和一邊同鄧曉說話,一邊加腳步,唯恐落下。
“什麼?外法殿執事弟子?”鄧曉瞪大了眼睛,捂著,不敢相信的看著俞和,“你…你,你剛門就了偏殿執事弟子?”
俞和看著表誇張的鄧曉,不知所措的手撓了撓頭髮。
鄧曉的眼睛上上下下的在俞和上來回掃視,彷彿要生生的找出些許特異之,看著看著,神間流出一異。突然也不言語,形一晃,便消失在迴廊彼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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