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真劍俠錄》第13章 山道行,惹禍端

安順鏢局這一趟押鏢的鏢頭姓鄭,約莫著有五十歲的年紀,衆鏢師都管他鄭頭兒。這鄭頭兒不喜歡蓄髮,頭髮和鬍鬚都只有寸許長,頭上總是圍著一方白布巾,花白的鬍鬚如鐵,臉孔曬得黝黑,一雙眸子鋥亮。聽說鄭頭兒來歷不簡單,年輕時當過和尚,混過綠林,落過草,被府的鋪頭抓住後,扔進大牢關了幾年,後來從了軍,憑著一好武藝,靠著殺敵的赫赫功績,居然了罪,當了個偏將。之後在戰場上負傷,缺了一條左臂,便辭了軍職退出行伍。幾年戰場廝殺,生死難料,所有沒存下多本錢,爲了生計,便加了安順鏢局。

鄭頭兒原本使得一手好槍棒,了左臂後,就改用鋼鞭。鏢師們說,他們七八個人,是沾不到鄭頭兒角的。幾十年刀口的生活,似乎在鄭頭兒上沒留下一影子,他就像個和藹的農家老頭,喜歡笑瞇瞇的曬太,哼小曲,旱菸。

無論是鏢師們,還是商隊中的幾個主事,對鄭頭兒都很恭敬,可鄭頭兒心裡知道,這隊伍中真正要伺候的是主兒是誰。

雲峰真人一路上,除了偶爾跟俞和說幾句話之外,再不和其他人多言半字,鄭頭兒遞來熱茶,他也是略略點頭罷了。俞和倒很願意跟鄭頭兒聊聊,也許是因爲這老鏢頭跟張真人一般,也旱菸,那隨菸草氣味類似的原因。

鄭頭兒見識的多,談起各種凡俗趣事,講得十分彩,尤其看俞和聽,自然分外賣力,一路上滔滔不絕。特別是鄭頭兒講起自己早年沙場征戰、染邊疆的故事,聽得俞和十分盡興,看向鄭頭兒的眼神中,更多了一分敬仰之意。

早上出了廊同,便是綿延的山道,王近山說路面不太平,果然下午就遇到了劫匪。幾個圍著皮,著刀斧的漢子堵在前面,剛吆喝了幾句,鄭頭兒拍馬上前,把眼一瞪,抖手將一個小小的布包扔到那些劫道漢子腳邊,再一振後安順鏢局的金字鏢旗,洪聲喝道:“前面朋友聽了,揚州安順鏢局借道,茶錢拜山!”

幾個大漢看了看鄭頭兒,又看了看安順鏢局的旗號,撿起地上的布包,一言不發的轉而去,迅速消失在路邊的林中,於是商隊繼續前進。

俞和看得奇怪,等鄭頭兒轉回來,便問究竟。

“小哥,這是江湖上走道的規矩,鏢師上劫匪,大家肚子裡都在掂量,你給他們一些銀錢,意思就是不想手,免得死傷,他們也算出來走一趟不空手而歸,有個彩頭回去待,兩邊平平安安,這就算過去了。”

“那對方要是不收銀錢呢?”

“一般落草的人,營生不易,其實也不願搏命廝殺,有點銀子就算可以了,畢竟和鏢師們爭鬥起來,難免見紅。實在到不識相的,那也沒辦法,不了一番糾纏,各家聽天由命。不過能不手就儘量不手,行走在外,平安爲上。”

俞和點點頭。

之後一路無事,黃昏時尋了一靠水的平地紮營,車馬圍城一圈,貨堆在中間,升起篝火來,各自飲食。

鄭頭兒從包裹裡面翻出一個黃緞子的小繡鞋,用左邊頭肩夾住了,就著火,右手一針一線吃力的納著鞋底子。

“鄭頭兒,家裡有小孩子?”俞和湊過去問。

“還沒呢,我那婆娘下月便生了,這趟子鏢路途遙遠,只怕要走一年多。等我回來,小娃兒便正好可穿這鞋了。”鄭頭兒滿臉的喜

“那可恭喜了。”俞和把自己的青皮酒葫蘆遞給鄭頭兒,“山裡自釀的,是好東西,喝一口?”

鄭頭兒有點寵若驚,不過卻連連擺手:“這可謝謝俞哥兒了!不過我從不敢飲酒,喝了之後怕不警醒。”

俞和有點尷尬的收回了酒葫蘆,訕訕的笑笑,把葫蘆重新掛好。

“鄭頭兒,早點休息著。”

“小哥慢走,我這還得守夜,您二位晚上有何吩咐,便喊我老頭子一聲就好。”

俞和擺擺手,起回到雲峰真人旁。

雲峰真人正打坐,睜開眼看了一眼俞和,也沒說話,又閉目定去了。

俞和盤膝坐下來,可出門在外心難平,雜念紛呈,呼吸也重。雲峰真人略一皺眉,開口道:“你這心打熬的功夫,可有些疏忽了。”

俞和聞言一驚,滿臉慚愧,連忙默誦《清淨坐忘素心文》,一直連誦了三十六遍,這才漸漸凝神祖竅。

雲峰真人睜開眼,看著俞和,忽地嘆了口氣。

一夜無事,連猛也沒來侵擾。天方亮,衆人吃了些乾糧,便整隊重新上路。

“照此行進速度,今日黃昏前我們便可到達八面山左近,到時候你跟著我,莫要多言,莫要多事,切記。”

“弟子遵命。”

商隊繼續沿著南行商道前進,走了一個多時辰後,道路左側出現一座百丈高的山崖,滿是老藤,藤條苔蘚之下,見到有些不知何年代的石刻文字,斑駁殘存在巖壁上。

升到天頂,午時商隊停下來休憩。

俞和正吃著麪餅,忽然邊雲峰真人擡頭朝山崖頂淡淡的掃了一眼,俞和急忙擡起頭,也朝上看去,卻只有幾隻飛鳥正好掠過而已。

見雲峰真人也沒什麼特別的表示,俞和不敢多問,自顧繼續啃吃麪餅。

又過了一刻,突然崖頂傳來一聲尖銳的唿哨,幾個宛如野猴子一般的半大小子,腰間裹著皮,攀住藤條靈巧的在山崖半腰竄,發出嘻嘻哈哈的笑聲來。

有個孩子也不知道有意還是無意,撥落了幾塊崖壁上的巖石,最大的一塊足有人頭大小,從半空直砸下來,正好落在貨車左近。

商隊的主事嚇了一跳,這貨車上的箱子中,可全是瓷之類的易碎件,雖然都用草繩細細裹纏了,卻也經不住這麼大的山石撞擊。

那黃臉漢子氣極,指著山壁上盪來盪去的孩子破口大罵。

那些孩子聽到罵聲,頑劣的子更盛,竟然紛紛抓起大塊山石,朝著車隊一頓沒頭腦的砸了下來。

鏢師們慌的圍住了貨車,撐起盾牌,抵擋落石。

黃臉漢子更加怒不可遏,猛地扔掉馬鞭,掀開了馬鞍後面的帆布褡褳,探手抓出一個黃澄澄的長方形銅匣子,有一尺多長。他擺弄了一下銅匣子上的機括,便將匣子的一端對準了山壁上的孩子。

“機關弩?倒是有趣的玩意。”雲峰真人角一撇。

鄭頭兒一看這銅匣子,頓時大驚失,一邊大呼不可,一邊朝那黃臉漢子衝了過去,可就在他出獨臂,堪堪按落黃臉漢子的手腕時,那機關弩上的機括也已被發了。

“嘎吱”的一聲機簧彈,隨即便是刺耳的破風聲!以俞和的目力,也只是勉強看清一枝半尺長的黑小箭矢,從銅匣子的一端激出來,眨眼間就整隻沒了山壁中。

這機關弩所發的黑小箭矢,若說速度和勁道,遠遠超過了俞和以前見過的獵戶用弓箭所出的箭矢。

幸好鄭頭兒這手一按得及時,那支弩箭終究是低了許多,不然崖壁上的孩子恐怕兇多吉

“山中行走,不明況,萬萬不可傷人!”鄭頭兒幾乎是用臉著黃臉漢子的面孔,吼出的這句話。

那崖壁上的孩子倒混不知覺逃過一劫,見下面有人竟然箭回擊,呼喝了幾聲,居然出了幾柄製的鐵片飛刀來,抖手朝下面的商隊甩去。

飛刀質輕力弱,準頭也差,但商隊衆人爲了保護貨,站得太集,當下有一人的坐騎就被飛刀破了皮,馬匹吃痛,長嘶著蹬踢起來,攪得衆人好一陣

“嘎吱”的又一聲,商隊中另有一人也掏出了機關弩,趁著鄭頭兒不察,扳了機括,箭矢如流星,雖沒完全擊中目標,但過一個孩子的大側面,鑿開了一道槽。

那孩子連連痛呼,剩下的幾個孩子可能是嚇到了,連忙拉著傷的同伴,飛也似的翻上山崖,逃得不見了。

“哎呀!”鄭頭兒恨恨的一揮拳。便要衝過去與那箭的人理論。

“怕什麼,幾個野孩子而已,死了也就死了吧。這弩箭上有劇毒,只要沾,就活不出一頓飯工夫!”

“什麼?箭上還有劇毒?”鄭頭兒幾乎是在嘶吼著。

“哼,這可是五兩金子一品!號稱‘黃銅棺材閻王笑’的機關弩,沾必死!”黃臉漢子得意的擺弄著手上的機關弩,“莫說幾個野孩子,就算是山中猛虎黑熊,捱上三箭,也是一個死字!”

鄭頭兒臉轉黑,再也不搭理商隊的人,轉揮手厲聲喝令一衆鏢師:“所有兄弟立即整隊啓程!最快速度行進,天黑之前不得再休息,快!”

衆鏢師自然知道其中關竅,轟然應諾,所有馬匹都加打,車滾滾,煙塵漫卷,一時間整個商隊如同敗軍逃命一般的,沿著山路奔行起來。

俞和一邊策馬疾行,一邊問雲峰真人:“師尊,我不懂鄭頭兒的用意。”

“很簡單,這裡有不止一個小孩玩耍,那即是說明極可能有衆多山民在附近聚集,甚至建有寨子繁衍生息。你殺了孩子,必會惹來大人瘋狂報復。倘若是平民倒還好,可以或抵擋,或逃走,最多賠上一些金銀了事。可你看這荒山野嶺,那些孩子雖然小,卻隨帶著利,怎會是平民?只怕定是山匪的孩子,若不趕逃離,眼看就是一場天大的禍事臨頭。”

“那師尊,我們是否要……”俞和攥了一下手中的長劍。

雲峰真人橫了俞和一眼,肅然道:“你莫要造次!依我們現在的行進速度,最多一個時辰之後,便會到達八面山下我們須與他們分開的地點,門派要務爲重,休要去管這等世俗閒事!”

“可安順鏢局也是門派產業……”俞和有點不甘心。

“若我們離開商隊之前,有山匪來襲,自可稍微護持一二。但若到了八面山,還未有變故發生,或許就無禍事了,自然要按事先計劃分開。”

“是,弟子遵命。”俞和心中惴惴不安,時不時便回頭朝後面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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