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樂》21.第二十一章

皇帝想到此事,是在宣室殿與崔玄論事之時。

早前,皇后便與他提過,唯十二郎一子,命,不願他離開眼前。皇帝便答應了。

但現已七歲,再過下去,不利皇子獨立,也該令十二郎另闢殿而居。

皇帝與崔玄說著說著,便說到此事。

崔玄不留手,但凡皇帝問他諸皇子之事,他必說一句“聖人家事,何必問諸臣下”;若是皇帝問他朝上某事,他定要回“有朝中諸君子爲陛下勞心勞力,臣一介白,不知天下之變,何能解陛下憂”。端的是一事不沾。

外戚政,每朝每代都有,可到了他這裡,國舅竟十年如一日地推得一乾二淨,皇帝真是哭笑不得。分明是才學之士,偏去琢磨些無關要的閒事,倒讓他曾擔憂皇后母家太過強勢,危及太子的心思顯得十分多餘。

“你不去管他們,只說說你自己看法,南下時機,何時纔到?”皇帝問道。

崔玄著寬袍大綢所制,非新,乃是的舊,他此時坐著,坐姿隨意,襟暢著,裡頭中亦鬆鬆散散,頸上薄而,極是飄逸超然。聽皇帝此問,他嘆道:“臣怎知道?若臣知道,便於道旁擺一攤子,做一未卜先知的異人去了。”

他說的極認真,彷彿他一世家子去做個會算命的異人是很能消磨的去

皇帝扶額,想到他還有一外甥押在他這裡,便道:“十二郎大了,該闢殿另居,你只消說說你的看法,我爲十二郎擇一好去。”

崔玄笑道:“十二殿下乃聖人親子,難道臣不知天下勢,聖人便不當他是兒子了麼?”

皇帝聽得鬱悶,正再言,門外突來報:“聖人!北疆捷報,太子殿下大勝,不日即可回朝!”

喜從天降!皇帝騰地起,高聲道:“送信使者在何?”

進來的宦稟道:“使者在太極殿外候陛下召。”

皇帝忙道:“令他殿等候。”

待那宦退了下去,皇帝笑意不可掩。

知他疼長子,可這般疼在臉上,可真人覺得礙眼得。崔玄垂首,將膝上捋平。

皇帝顯然亟不可待了,與崔玄道:“卿且回去,來日,吾再與卿詳談。至於十二郎,便讓他居含章殿罷,與長秋宮也近。”

他說罷,便迫不及待的擡步離去。

崔玄坐在那裡,眼中閃過一,又想到了什麼,竟出神起來。門外走一個小宦來,頗顯爲難地喚了一聲:“崔郎?”

崔玄醒神,見喚他的是此侍奉的宦

宣室殿乃皇帝齋居之所,皇帝不在,他不便單獨留在此,那宦是來提醒他離去的。

崔玄起走了出去,他的腦海中迴旋著他曾在某本古籍上看到的一句話——

“麒麟朱雀,龍興含章!”

宣室殿外寬闊的廣場,南面是太極殿,北面是長秋宮,自此去,可看到長秋宮的飛檐,而含章殿,便在長秋宮不遠,殿宇軒敞,陳設巧,南面還有一片茂盛實的園庭。是一極好的宮室。

崔玄擡頭天,蔚藍的天空顯得那般高闊無垠,刺目的在他臉上,他擡手擋了一下,終嘆息一聲,大步朝宮門走去。

卻說皇帝聞得太子不日凱旋,大爲欣喜,馬上就召了羣臣來將這等好事告知他們,並令羣臣商議封賞。

大臣們誰不知皇帝心思?皇帝寵太子之甚,令人咋舌。橫豎他已是太子了,皇帝想與他什麼就與他什麼吧。哪怕存了不可告人之心的大臣,亦沒與皇帝去爭,直到皇帝說出——

“太子有功,然其爲國儲,封無可封,故朕加恩其子,立皇長孫爲皇太孫!”

大臣們震驚了,各自面面相覷,實不能自皇帝這神來一筆中反應過來。

大將軍魏師由驚轉喜,立即跪地伏拜:“聖上英明。”

聽他先出頭,亦有寥寥幾人跟隨,大鴻臚魏會,神沉重,猶豫多時,看看伏在地上的兄長,也跪下了。

一時間,滿朝文武立場分明起來,立著的,遠多於跪著的。

皇帝也知此等大事,一朝不可,只是眼見如此,他心中仍是不滿,太子哪裡不好了?這些人反對立皇長孫,定是有私心的。

一掃,皇帝先揪住的便是崔遠道,他心中想的乃是,皇后之父若是同意了,阻礙便了,想想這數年崔氏穩妥安分,定不會與他過不去。

可惜,皇帝忘了崔遠道在明面上是連哀太子都能當面罵回去的耿直之人。

被皇帝點了名,崔遠道暗道一聲晦氣,執笏出列,道:“陛下此言,臣不敢奉詔。非太子不好,也非皇長孫不好,乃是陛下此行不妥。”

皇帝沉下臉,道:“此行可固國本,齊國公此言何意?”

崔遠道佔著理,是不會怕他的,當下不不慢道:“敢問聖人,子從父,此言對是不對?”

“對。”

“那便好了,聖人立皇長孫爲太孫,來日,他是從陛下,還是從太子?皇長孫,不足一歲,小兒也,焉能明事?長途中,耳濡目染,知道他之所有,來自祖父而非生父,長孫侍奉太子,可能畢恭畢敬?再者,太子教子,是否要礙於太子之父?”倘若長孫以爲不敬生父,只敬祖父也可有富貴,他會如何?再長遠點說,來日太子登基,長孫不堪爲儲,這儲君廢是不廢?廢,儲君乃其父之父所立,廢了便有不敬先父之嫌,不廢,如國之何?

崔遠道說完便閉口站在那裡。

皇帝神晴不定,最終丟下一句“立太孫之事,諸卿再詳議!”便甩袖而去。

大臣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頗有些轉不神來,最終衆人都去崔遠道。崔遠道理了理袖,從容而去。魏師站起,看他背影,低罵了一句:“老獨夫!”

魏會聽得眉頭一皺,言,見四下人多,終忍了下來。隨崔遠道其後走了出去。

其他人見此,亦三三兩兩地散去。

大臣們散了,皇帝卻是越想越窩火。

走到太極殿前,停頓片刻,拐了彎去了長秋宮。

長秋宮還不知發生何事,皇帝突然駕臨,毫沒有準備。

這時辰,皇后剛置了一日事務,夏侯沛還在太學,需再過片刻方歸,滿宮宮人皆在等回來,便可擺膳;這時辰,金烏西墜,晚霞滿天,宮讓上空的紅渲染得無比和。

這是一日之中最舒適的時刻,一日勞累下來,整個人都在這和的霞中懶散起來。宮人們腳步是輕緩,言語是含笑的,院中花香,樹枝輕垂,皇后坐在檐下,等夏侯沛下學歸來。

然而這一切如花香如月華的靜謐與溫存,都讓突來的皇帝破壞。

皇帝心焦躁,看到出迎的皇后,冷哼了一聲,自邊快步走了過去。

皇后眼中閃過一,一沉重,轉看到皇帝快步遠去的背影與甩袖,不慌不忙地跟了上去。

殿,便有宮人上前要侍奉皇帝下外袍。皇帝瞪了們一眼,宮人自不敢擅了,不知如何是好地停在原地。

見這景,又見皇帝瞇起眼不悅地看過來,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皇后趨步上前,親爲他寬

下外袍,予宮人,皇后問:“聖人用膳了不曾?”

皇帝不語。

皇后再問:“就要擺膳了,聖人可要在此用了?”

“不必了。”皇帝冷聲道,“我來此,只問你一件事。”

皇后從容道:“聖人問話,妾自是知無不言。”

“很好。”皇帝冷冷一笑,眼中如鬱如烏雲蔽日,沉聲問道:“你觀太子,可稱你心意?”

皇帝這話問得危險至極,稍一不慎,便易使皇帝疑心。皇后卻神不改,說得理所當然:“太子儲君,上扶社稷,下黎民,能讓聖人滿意即可,與妾一深宮婦人心意何干?”

皇帝擺了擺手:“不說這些,我問你,你就答,你眼中,太子可合乎心意?”

聽到這裡,皇后是知道了,必然是前朝發生了什麼怒了聖人,且還與有點相關。能與相關的除了重華便是崔氏,皇后很快便找到癥結,毫不遲疑地回道:“大郎嫡長,佔據宗法,且爲人睿智,早通政務,滿朝上下皆口稱讚,不論才幹出,儲君一位皆屬大郎。此事,我心亦同聖人。”

皇帝一笑,朝著皇后走了一步,皇后忍著心底越發濃郁的厭惡,不曾後退。

笑意還未展開,便倏然收起,皇帝的聲音如淬了毒,森森地問道:“既然你將大郎說得這般好,爲何你崔氏卻懷異心?”

皇后心跳了一拍,關於儲位,是歷來帝君不可之域,今上則更甚。究竟發生了什麼?皇帝還等著回答,皇后不敢再遲疑,直接對上皇帝的眼神,道:“崔氏從無二心。聖人何出此言?”

能模模糊糊猜出與崔氏有關,與太子有關,卻哪裡猜得出細節?

幸而皇帝多疑急怒,還不致一點道理也不說,當下便將朝上之事說了一遍。

皇后頓時在心中舒了口氣,面上仍是肅穆無比,沉聲道:“此事,吾同吾父,此事,正可證崔氏忠心。”

皇帝霎時間怒火中燒,欺上前,一把揪住皇后的手腕,怒道:“放肆!睜眼瞎話,你當朕好欺!”

他面容猙獰,手勁極大,彷彿真的要活生生碎這纖細的手腕。

就在此時,殿外傳來一聲驚呼——

“阿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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