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樂》25.第二十五章

無永遠之敵, 唯永恆之利。

此言應用於朝堂之上,甚爲妥當。

崔氏與魏氏表面上看來,似乎並不對頭, 然天下無不變之勢, 有什麼契機得以合作也不是不可能的。

魏善便打足了神陪著這兩位。

廣陵王談吐風雅, 穩重老沉, 到崇文館, 尋到幾篇越主括的詩賦,便令侍從好生收起來。魏善便道:“郡王也看越主之作?”

“我喜讀詩賦,越主爲國君, 他之高作,想來有不同凡響之。”夏侯沛笑道。

“郡王好讀書, 令人敬佩。”

“日月逝矣, 歲不我與。抓了歲月, 多讀些書,方不致用時恨。”夏侯沛從書櫃中取出一本畫了蘭草封殼的書, 遞與魏善道:“興許與你有用。”

魏善雙手接過,一看,是一本譜牒之作,正是他所需。忙不迭地謝過,也沒推辭扭, 收下了。只是這書, 是要還的, 崇文館中書冊皆有記錄, 一本都缺不得。魏善與崔琦雖也爲貴胄之子, 但也輕易進不來這裡。

崔琦早就自去晃盪了,待他們要散, 方跟了過來,半道兒還遇上了真正好讀書的夏侯康,夏侯康與夏侯沛說了一會兒,聽聞是來尋詩賦看的,很是高興,約了要共心得。

直到夜幕初降,魏善辭別二人,先回家去,夏侯沛與崔琦都言不涉、政,也沒說什麼含蓄的雙關語。

魏善滿腦子凌地回了家,難道廣陵王尋他,真沒什麼要指示的?還是單爲了給他那本書來示好?

他是萬萬不敢相信十二殿下之舉是心的。只是父親不在家,他也沒個人商量,幾位兄長倒是在,可惜事涉皇子,不好擅與他們說。

直到第二日,有人來暗告與他,昨日蘇充等人在園中妄議他阿爹,魏善方反應過來,廣陵王,事先爲他解了圍。

魏氏當權,爲魏氏兒郎中頗有出息且重視的一個,魏善邊也有結的人,昨日他不在,但很快便有人將當時之況十分晦含蓄地轉述給他了。

魏善便明白了夏侯沛的用意。蘇充雖然存了貶低之意,但卻全然沒有於言辭,他若去了,父親辱,他爲人子,若是不問,不得便要被人攻訐不孝;可若要與蘇充爭辯,又有哪裡不對,畢竟他並未直言,爭辯定是爭不過來的,況且,有一些涉及朝政的事,本就不好在口上說。

廣陵王大約是聽到了,乾脆便走了他,他就可當做不知,免了這尷尬。

做了好事,而不宣之於口,只等他無意間發覺,又能算到他定能自己知道,令人如沐春風般溫煦熨帖之間便的好。這手段,比起七歲的太子,比起七歲的廣平王,真是,高了不知多,不說七歲,便是如今,這兩位也未必能如此機變。

魏善深以爲,待阿爹歸來,必得將此事說一說。

另一頭,夏侯沛與崔琦可沒他這上下糾結。

於夏侯沛,這事不過讓上了,順手一爲;於崔琦,他與他爹一個德行——凡事,心中有數即可,實不必事事都去沾手。

二人辭別了魏善,往宮門口去,一面走,一面說話。

與外家人言談,夏侯沛倒是輕鬆:“兩位老人家近日可好?天涼了,可別忘添。”

稱祖父母爲老人家,很是親近,崔琦也很高興:“祖父母皆好,只是掛念皇后殿下與十二殿下。”

“一家人,不要客氣。表兄便稱我十二郎。”

崔琦一笑:“也好。”

“阿孃與我都好,只是掛念外祖父母。”親人間相互關切,是在所難免的。夏侯沛對外祖家頗有親切,一則,因皇后影響,二來,那一家非常關心與皇后,三者,不拖後且能爲助力的外家,有什麼不親近的理由?

宮門就在眼前,二人就要分道揚鑣,二人說了一路,各自投契。到了宮門外,一個回宮,一個歸家,倒也得宜。

回到含章殿,用過晚飯,又想起一件事來,前幾日在一本異聞錄裡寫了胭脂的做法,反覆研讀,覺得可行,便打算做出來贈與皇后。

既是要贈,自得先保,纔有驚喜。夏侯沛便安自己,若是還居長秋,如何瞞得住阿孃?

不安還好,一安反倒更悵然若失了,若非搬到此後便一直覺得不得勁,哪會窮極無聊到尋異聞錄來看。

夏侯沛正惆悵,便聽得宮人輕聲喚道:“十二殿下,您在何?”

夏侯沛:“……”是蹲在書櫃後尋那本異聞錄,書櫃不高,奈何更不高,一蹲下,便看不到了!

要吃,快快長高!

可長高哪兒是說長就長的事兒呢?一七歲半的小兒,再長也高不到哪兒去。

等到中秋過後,夏侯沛沒長高,太子還朝了。

太子還朝當日之景,夏侯沛並未親見,但隔日,在宮道上遇見自太極殿出來的太子。

停下步子,衝太子彎施禮:“請大兄安。”

太子見是,一面說:“十二郎。”一面走上兩步,在面前停下步子,看了看還不及他口高的小小年,道:“快免禮吧。”

夏侯沛直,仰頭看看太子,只見他穿著月白的袍子,依舊是容貌俊,長玉立,只是離開了不足半年,那眉宇間的氣質卻像一下子長大了十來歲,不識愁滋味的溫潤面龐北方礫的風吹得穩重而堅默。

“大兄將往何?”

夏侯冀看看,仍同三兩歲時那般擡手的頭頂,道:“正要往長秋宮去拜見母后,小十二可要同去?”

夏侯沛自是要去的,那袖袋中藏著做壞了幾次好不容易做出來的胭脂,正想送去給皇后呢。當下忙不迭答應。

夏侯冀一笑,與並肩而行。

一路上走,便免不了說話。

夏侯冀照常問了夏侯沛功課,夏侯沛答了,反過來問:“大兄見過突厥人,可如傳聞中那般兇神惡煞?”

夏侯冀停下步子。

夏侯沛不解,轉頭看他,只見夏侯冀有些迷茫地道:“突厥偏居塞外,塞外貧瘠,天況惡劣,與中原不同,故而,風土人也不相同,既不相同,看起來自會有些彆扭,倒談不上兇神惡煞。”

夏侯沛不解地眨了下眼,大兄在突厥手上吃了個大虧,可看來並不對突厥人恨之骨。

夏侯冀見看著不明所以的樣子,便溫地笑了笑,道:“不說這個,長大你就明白了,小十二累不累,要不要阿兄抱?”

這下夏侯沛有反應了,馬上道:“不要!”總是要人抱,會長不高的!

夏侯冀莞爾失笑。他這一笑,發自心,夏侯沛看了,覺得這纔像那阿兄。方纔的夏侯冀也是在笑,笑起來卻並不那麼快樂,讓夏侯沛想到北方愁雲慘淡的天空,略顯鬱。

到了長秋宮,夏侯冀先前派了人來說過,故而,宮中都皆有準備,皇后正坐在正殿等著他。

夏侯冀是尊禮之人,出了遠門歸來,拜見皇后時,十分鄭重地行了頓首大禮。

待夏侯沛也拜見過,便是各自坐下,不論平日裡夏侯沛在這裡是如何,這回,必定坐在夏侯冀下首。

皇后見夏侯冀眉宇間有些鬱郁,便揀了些無關要的話來問他問他。

夏侯冀語調輕緩地說著,與皇后一問一答,知道突厥這一仗必讓他不快,皇后一字未提戰事,說得皆是邊陲的風土人,與一路上的見聞。這倒讓夏侯冀放鬆下來。

他爲東宮,自不是空閒之人,說了片刻,便奉上禮,退下了。

他所敬上的皆是些皮與野味,還有一方極爲珍貴的玉,當是從邊陲帶回來的。

夏侯沛也看見了,待皇后示意宮人收起來,蹭到皇后旁,高興地從袖袋裡取出的禮來:“阿孃,兒也有禮贈予阿孃。”

一面說一面雙手呈上。

的禮用一隻十分巧的木盒裝了起來,看著便雅緻非常。

皇后一笑,接了過來,親打開了看,便看到裡頭一隻青花瓷紋飾的陶製小盒,小盒形狀是圓的,四周圓潤。打開一看,只見裡頭所盛之彩嫣澤稠。靠近些,還有淡淡的香氣,並不濃郁,清淺得很,聞著十分舒服。

夏侯沛對皇后瞭解,不必看皇后神,只皇后呼吸的頻率深淺,便知道是不是喜歡。

在盒子打開後,皇后的呼吸便稍稍地加深,輕緩下來,連同向來冷靜的氣息都溫和起來。

夏侯沛本是忐忑的,阿孃出世家,今又在皇宮,用的皆是世上最好的東西,只怕手藝不夠,將的心意都顯得不足起來。

而眼下,得到了皇后的反應,夏侯沛安下心來,笑了:“兒照著方子,親手所制,盼阿孃喜歡。”

這樣上佳的胭脂,不輸造,定是廢了不力氣與心力才製的。皇后將盒子蓋了回去,未曾予宮人,親拿在手裡,聲道:“澤、香味皆合我意。”

夏侯沛眼睛一亮,笑意欣然:“阿孃喜歡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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