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樂》26.第二十六章

親手做的胭脂到了皇后喜歡, 夏侯沛便覺得甜滋滋的。

皇后見坐在自己旁,一雙眼睛笑得瞇了月牙,臉那小酒窩甚爲可, 頓時覺得很是乖巧。胭脂盒子一直拿在手裡, 圓潤的盒並不硌手, 笑問:“廢了不功夫吧?”

做胭脂時的生疏與人小力氣不足的不便利的確是讓夏侯沛遇到不難, 但能見皇后展, 這一切便值了,哪怕遇到難題時覺得挫,眼下回想起來, 都是甜的。

夏侯沛心雀躍:“一開始,是有些難的, 不是花瓣搗得不夠碎, 便是火候沒控好——好歹是做出來了, 能讓阿孃展,兒之所爲, 纔算值得。”

從小就甜。皇后是知道的,可眼下,仍是忍不住在眼中盛滿了笑意,道了聲:“貧。”

夏侯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見皇后仍是眼中帶笑, 不知怎麼的便更不好意思起來, 連臉都有些發燙的趨勢。

不自然地轉開眼, 但腦海中不依不饒地出現皇后眉眼含笑的模樣, 這是有的景, 夏侯沛不知怎麼,只覺得臉上的燙傳到了耳朵, 傳到了口,整個人都熱乎乎的。

“天不早,在此留了晚飯再回去。”皇后說道。

夏侯沛忙應下,小心翼翼地轉回眼,看向皇后,心中不知怎麼,竟有些張。

張來得莫名其妙,夏侯沛忙又轉開眼,沒話找話,緩解那來得奇怪的張:“聽聞魏貴人在四給三郎相看王妃?”

看上幾家,幾家也都有意,便遲疑這王妃之位,究竟許給哪家。”皇后道。

這麼一說,那種奇怪的張果然就緩解不,夏侯沛自然了一點,笑道:“也不知阿爹怎麼想的。二嫂之父可不曾居高位。”

皇后淺淺勾脣,沒有說話。

但夏侯衷年已十七,婚姻大事,的確不好耽擱了。

在近年關之時,忽然傳出消息來,皇帝看中一聘其爲廣平王妃。

廣平王正妃定下,自是得先說與皇后,不論皇子生母是誰,皇后爲中宮,他們都是皇后之子。皇后一聽那子出自何門,便微一勾脣,道:“聖人慧眼如炬,此與三郎甚是般配。”

皇帝大爲得意:“我觀其父,便知其賢淑。既然皇后也說好,便定下吧,三郎也不小了,該有個淑爲配。”

皇后便道:“可說與魏貴人?”

“你是皇后,子之事,我自先來說與你。”皇帝說罷,又自得地笑,“想來魏貴人知道,也只有歡喜的。”

皇后看著他,也笑,溫道:“不說兒媳品行皆佳,單聖人用心,便足以使魏貴人高興。”

自己的良苦用心有人懂,皇帝自是欣然,他看看皇后,又覺得是真好,知禮守禮,又有本事,自主長秋,後宮井然有序,從不曾讓他煩憂過。有這些優點在前,諸如皇后太過守禮而顯冷清,諸如皇后出過高而顯驕傲,便不大重要了。妻者,承祭祀也,賢良便夠,其他不足,自有妃妾彌補。

皇帝心下頗悅,又想著正旦在即,早些將三郎終生定下,也好來個雙喜臨門,便辭了皇后,往魏貴人那裡去了。

卻說魏貴人約聽聞皇帝有了兒媳人選,便又是忐忑又是期待。

夏侯衷年歲到了,相看過,自不免與皇帝流,以免出現在這邊許了一家,皇帝在那頭又有旁的人選。

“轉眼間三郎便到了娶婦的年歲,妾記得他小時候雕玉琢,貪玩笑,連阿姐,都喜見他,不曾想歲月如梭,他這便大了。”魏貴人如是說。

皇帝一聽便想起了從前夏侯衷小時候的模樣,慈父心腸頓生,當即便允了:“我必爲三郎擇一佳婦,不令他委屈。”

魏貴人這才放心下來。

這會兒佳婦人選已有,魏貴人自急於知道,但也知,皇帝必會先去說與皇后,轉而又擔憂皇后從中使壞。攪了三郎好姻緣。

這般七上八下之下,好不容易等來皇帝,忙迎了出去。

皇帝笑意灑然,見了,也不賣關子,直言道:“郎溫賢惠,相貌昳麗,更難得的是還通詩文,必能與三郎琴瑟相和。”

魏貴人歡喜不已,頓了頓,又想一件要事,問:“這般,方配得上我們三郎,只是不知這是哪家郎?”郎之父任何職也是重中之重。

皇帝得意道:“詩書傳家之門,其父今任崇文館學士。”

魏貴人大喜。

世出英豪,朝中居高位諸公有不除了擅於論政,還是文采斐然之士,故而上便兼了崇文館學士之職,留下膾炙人口的詩篇佳句。譬如丞相高宣,尚書左僕,支度尚書管鴻儒,大鴻臚魏會,護軍將軍蔡淵等上都掛了崇文館學士一銜。

這些人,任取其一,皆是三郎大助力。魏貴人喜不自勝,忙道:“謝聖人苦心。”

皇帝捋須,欣然笑道:“你也覺得好,那我一回去,便向家通個氣,而後便令擬詔吧。”

魏貴人應允不暇,而後問了一句:“不知究竟是哪一家?”

“秦川周氏。”

魏貴人一聽,周氏?並非名流著姓啊。再接著一想崇文館學士,姓周,邊還未收回的笑意頓時僵住,簡直覺得自己是聽錯了:“可是周允德?”

皇帝一笑:“正是。”他前兩日看到一篇文采出衆的詩,大爲驚歎,召了作者來看,便看到了這周允德。崇文館學士大多兼二職乃至數職,唯有這周允德,是一心一意做學問的人,只有崇文館學士這一職。皇帝欣賞其爲人與文采,想其父如此,其必也不差,便起了做親家的念頭。

魏貴人萬萬沒想到皇帝竟給兒子找了這麼個無權無勢的岳家,心頭不由發,道:“周氏,門第恐有些低了。”

皇帝不以爲意道:“丞相何妨,庶民又何妨?三郎是我子,已尊貴至極,何須岳家添彩?”

皇子若是安安分分的,自是無需岳家添彩,可目下的形勢,夏侯衷他志存高遠,正需要岳家相助啊。魏貴人著了慌,忙道:“皇家自無需旁人添彩,可總不能太低,太低了,顯得不好看。”畢竟是郡王,好歹也配個二品高之家吧?

自然,只是到夏侯衷了才這麼想,當初夏侯恕娶妻時,到說了一句“般配”。

皇帝皺了皺眉:“娶妻娶賢,兒媳賢惠比什麼都強。周氏家風井然,周允德爲人清正,其差不到哪兒去,這事已定下了,你說與三郎,令他莫四晃,待過了正旦,便過六禮!”

如此斬釘截鐵,已不容人反駁。

魏貴人心下發苦,也不敢再說不。

皇帝一回去便召了周允德來。

魏貴人不想要個沒權沒勢的親家,周允德更不想要一個份如此高貴的婿,他一學問人,有學問人的骨氣,只想兒嫁得門當戶對,不委屈,從沒想過要去攀附皇室。

周允德忙推辭。

皇帝不解:“可是我兒不好?不堪與令嬡爲配?”

周允德豈敢懷疑皇子不好?忙道:“三殿下年才俊,豈有不好?乃是小無才,配不上皇室。”

皇帝擺擺手:“朕信得過卿家家教,不需多言,此事便定下了。”

他這麼說了,周允德還能說什麼?心懷惴惴地答應了,一點兒要出嫁的歡喜都沒有。

如此,兩邊都定下了,皇帝令中書舍人持筆寫了詔書,頒下去,此事便定下了,再無更改餘地。

夏侯沛知曉這一樁兩邊都心不甘不願的姻緣,哪怕自認不是不厚道的人,也忍不住笑。

阿爹究竟是不知道三郎之心,只認定周氏家教,還是知道三郎之心,刻意打醒?

這還真說不準。

樂不可支地與皇后說起這事,只是說著說著,不免憐惜周氏,可想而知婚後必是過不輕鬆的。

“周氏可憐,了無妄之災。”夏侯沛道。

皇后看一眼,語氣平穩如靜水:“命定如此,怨天尤人不若自己去拼上一拼。”

夏侯沛一愣。

皇后趁機教育:“人生漫長,誰可一帆風順?與其怨命運不公,不如早作打算,謀定而後,方有一線生機。”

說的在理,事已定下無可更改了,自是,早作打算爲好,可,人非草木,哪有說怎麼就怎麼的呢?

夏侯沛便道:“話雖如此,可果真在其中,又哪兒能如此理智。”

皇后看著,眼神慢慢地冷下去,只是語氣中,仍是關懷的:“形勢可會等人?重華,越是逆境,便越要理智,有時,哪怕你明知這事做了你必心痛難忍,也不得不去做,哪怕你知你見到此人恨不得破其門,滅其族,也不得不笑臉相迎。你得忍著,你若不忍,便等不到無需再忍的那一日,所之苦,所蒙之冤,無張。”

說話時也沒有帶緒,就如往常教導夏侯沛那般,只是說一件事而言,可聽到夏侯沛耳中,不知爲何,竟覺得這是皇后親歷後的悟,忍不住道:“阿孃……”

皇后似是也覺得自己說得太沉重,看到夏侯沛擔憂的眼神,一笑,打破方纔的沉重:“不妨事的,你還小,但過得鬆快一些就是,有什麼事不好解決的都來與阿孃說,有阿孃在,不會讓你委屈的。”

這麼溫地說著,夏侯沛卻更難了。

“阿孃……”又喚了一聲,心中是說不出的發堵,阿孃這些年,怕是不易吧。

皇后輕的鬢髮,沒再說什麼了。

本是來說夏侯衷婚事的,與夏侯沛而言,他娶得不順,就放心了。與皇后談這事,也只是尋個樂子罷了,誰知,竟是讓兩人都難了。

自那之後,夏侯沛更關心起皇后關心起長秋宮來。

這一晃神便到正旦。

一家人不得聚一塊兒,吃一頓團圓飯。

正旦過後七日,朝廷是休沐的,到了初四,各衙門方開印辦公,到了正月十四上月節,又是放假,這一假放七日,是一年中休得最久的。

太學也隨著他們,正旦過後,夏侯沛多數是在自己書房中自學。

晨間起榻,背誦經義,練上千字,待太升起,便往長秋宮問安,順道蹭一頓早飯,用過早飯,皇后也忙,新春,是祭祀之時,還有外命婦覲見,還有公主們回宮來拜見,諸事繁忙。

夏侯沛便不打擾,退出去,或往上林苑走走,或往夏侯康那裡借書來看,又或直接回含章殿。中午與下午,都自用午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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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也會接到一些請柬,能將請柬送到手裡的,都不是尋常人家,自然,礙於年歲所限,也不是什麼聲犬馬的宴會,多數是哪家公主府上舉宴,哪王府又要小聚,諸如此類。

夏侯沛也擇幾家去了。最讓留意的是同安公主的宴。

同安公主與夏侯衷同母所出,這一兩年,尤爲活躍,四爲夏侯衷串聯。

家,夏侯沛是不去的,但會派人打聽去了哪些人。

說來,這日子過得輕鬆而適意。但這樣的日子,並未持續多久。

夏侯沛八歲生辰過完沒幾月,突厥便遣使來向大夏求娶公主了!

此事出乎所有人意料。兩國去年戰頗爲激烈,這纔不到一年,竟要談論親事。

一般和親,都是中原將公主嫁與番邦首領爲正妻,此次卻稍有意外。來求娶公主的並非突利,乃是達旦!

這,自是魏會的計策!用的是離間計!爲的是達旦與突利反目仇。

突厥雖分五部,可對外卻是一致的,大可汗,也是突利。達旦不滿突利已久,卻也沒想過撕破臉,畢竟,還有三位可汗,總不能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這回,也不知魏會做了什麼,達旦主遣使,求娶大夏公主,是明著與突利劃清界限了!

突利聽聞此訊,焦灼無比,當聽聞大夏開始考慮,是否要許達旦以公主,便不止是焦灼了,簡直坐立難安。原因簡單得很,倘若達旦與大夏聯手,他就危險了。突利毫不猶豫,忙去了可敦(突厥皇后的稱呼)的營帳,的看法。

他的可敦,也是大夏公主,便是當年魏會爲和親使送去的那一位。

這便要說一說突厥的風俗了,老汗王過世,新汗王即位,即的不止是汗位,還有可敦。那位大夏公主當年嫁的是都藍可汗,都藍死後,便了突利的可敦。

原本有一位大夏公主,突利與大夏的關係當緩和纔對,可惜,這位大夏公主與大夏皇帝有滅門之仇。

和親的公主,雖然稱公主,但往往是宗室,突厥如今的這位可敦便是如此,的父王乃是曾經的漢王,是夏侯庚的叔父,夏侯庚即位之初,幾個弟弟看他皇位來得輕鬆,便想肖法,也學著舉兵,自然,都被夏侯庚了下去,漢王,便捲其中了。

涉謀反,誅滿門。

除了可敦,漢王府滿門皆賜毒酒。可敦在突厥,聽聞父母兄弟皆慘死,痛不生,奈何都藍弱不肯與大夏爲敵,只能每日反覆地將恨意在心中過了一遍又一遍,卻毫無辦法。好不容易都藍死了,等來了英勇果敢的突利,豈肯再沉寂?每日都在向突利描述中原之富庶,每日都在與他說所有知道的大夏機

上一次太子遇伏,便是可敦出的主意。只可惜,棋差一招。

然,雖如此,也讓突利看到了可敦的善謀與英勇。

可敦一聽此事,當即就慌了,若大夏與達旦聯手,突利敗多勝也是個果斷的人,咬一咬牙,道:“不能讓達旦與中原聯手,不如可汗上國書,我願以大夏皇帝爲父。”

突利一聽,是個良策,當即道:“如此甚好。”又道:“委屈你了,來日定有將今日之辱討回的一日。”他知曉可敦與大夏皇帝之仇。

說罷,便去寫國書了。

大夏那邊猶豫得頗久,而達旦派來的使節被好酒好菜地招待著,過得十分,這撥人以爲從中可推測大夏態度,便也安然等待,毫不急。

故而,當突利國書到時,和親之事還未敲定。

接到突利國書,皇帝是意料之中,衆臣是會心一笑,唯有太子,是當真高興。

突利使節抵達第二日,大夏設宴,招待來使,皇室宗親皆有出席,諸皇子亦在其中。

宴無好宴,還未開宴,便起了波瀾。大夏邀的不止是突利的使節,還有達旦的使節,雙方可汗剛撕破臉,作爲部衆,他們自也仇視對方,哪能坐在一行宴?番邦人,豪氣直率,差點就要大打出手,鴻臚寺的一位通突厥語的主事便出來勸架:“我主即將要來,見二位如此失禮,怕是不悅,有什麼話,不若散宴後再說?”

兩位使節想到自己的使命,不得不心不甘不願的分開了。接著那主事又道:“兩位來自一地,必有能說得到一去的地方,便相鄰而坐吧。”

夏侯沛坐得靠前,親眼看到,當主事說出這句不懷好意的話,一直十分關注使節的太子不悅地皺了一下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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