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辰已是不早。鍾站在屋外心急如焚的等待三個孩子回來。按說長於山河，方仲與小蘭這點水該是有的，又非暴雨中的洪水激流，難道還被水衝去了不。暗怪自己實不該讓三個孩子去河邊戲水。不久，李氏亦氣沖沖過來尋兒回去，只道兒貪玩尚在方家，一問才知尚未回來，只得嘀嘀咕咕回去，說道待兒回來要好好訓斥一頓，免得被別人帶壞了，一點教養也沒有。李氏指桑罵槐之意溢於言表，就差沒有直說鍾的不是。

鍾聽了灑然一笑。可巧劉老亦到，後跟著蔡王二位年輕後生。劉老著臉道：“二位賢侄可知是誰私自過了河去？”言語中頗有些不悅。

鍾道：“侄不知，我方郎去他姜大哥照看了，不曾過河。就去也當告之劉老一聲。”李氏也說李鐵山不曾下山，尚在屋中午睡。劉老皺眉道：“那是誰撐了筏子過河？”　原來劉老自碼頭回來，竟見兩條木筏俱都不在岸邊，心中不滿，暗想是誰壞了規矩私自出獵，哪裡還把自己這個長輩放在眼裡？窩著火挨家去問，要查查是誰。

鍾猛然醒悟道：“我知是誰撐了筏去。便是那三個孩子！”於是把方仲早上說要河邊玩耍之事講了一遍，說起至今未回，正自焦急等待。

劉老道：“原來如此！可是……三個娃兒怎麼卻劃走了兩條筏子？”

鍾也覺奇怪，三個孩子斷無分劃兩條木筏之理，便道：“定是還有人撐筏過了河去。”劉老低頭沉思，既非方李二人，三個後生也未過河，那村中可疑之人曲指可數，只剩下寥寥眷。眷之中又有誰會甘冒風險孤過河去呢？

鍾又道：“今早珍嫂過來說話，託我們照看姜大哥一下，日間要去後山打柴。其實哪需要來關照，即便不說，這也是我們份之事，一直有勞了這幾天，心上很是過意不去。靜逸師太明日就要回山，走之後我家甚是空閒，便依舊由我來照看罷。”

劉老道：“這我還得與珍嫂說一聲，當時可是我讓去的，如今需看意下如何。”劉老有心撮合他們二人，不知進展怎樣，自然要先向當事人打聽。說起珍嫂，又想起向自己要的野山參來，問何用也不說。這野山參……。劉老靈忽閃，拍道：“可不是珍嫂是誰！”

鍾等忙問其故。劉老道：“前數日珍嫂找我借過兩支山參，當時並未說什麼用途。現在想來，那山參是大補之，能怎麼用？自是照料你姜大哥時用去了。”李氏道：“那也不能說就是珍嫂過了河去。”

劉老道：“珍嫂心切你姜大哥病，自是有甚補益之就傾盡所有，但佳有限，怎可能揮霍無度，一日告罄就得另想辦法。珍嫂不好意思向大家求懇，故以打柴爲名，實是悄悄過河挖參去了。”

這麼一番解釋，大家覺得勉強合乎理，唯難理解珍嫂居然會憐惜一個素無牽掛的病夫而甘冒奇險。只鍾知道劉老所言非虛，珍嫂確會如此！鍾道：“既是珍嫂劃去。卻不知三個孩兒是否與一起？”

劉老搖頭道：“若是同去，必乘一條筏子，如今二筏俱不在岸邊，可見是先後而行。”鍾與李氏又擔心起孩子安全來。鍾道：“不如我們也去對岸，既看看珍嫂可在，又找尋一下三個孩兒。”李氏也是難得的與鍾意見相合，點頭稱是，言若找到珍嫂，還可同爲幫忙早些回來。兩個後生也說索藉此機會過河狩獵一番。

靜逸在屋中靜坐，聽外面人嘈雜不知商討何事，便信步出屋，頷首問道：“阿彌陀佛！不知各位施主何事吵嚷，有需貧尼一助之力否？”

劉老回禮道：“需讓師太知曉，村中兩個孩兒偕同令徒出去玩耍至今不歸。珍嫂又私自去了山中採參，二者均無消息。據我等看來，乃是到了對岸去了。師太且放寬心，我等這就劃船過去接應。

靜逸默然點首。鍾要同去，劉老連連擺手，稱人多手雜不好照應，只讓兩個後生分別約了方寶兒與李鐵山，連同自己在，統共全村六個男丁，帶齊一狩獵行頭，辭別衆人，下山準備過河。靜逸眼諸人走遠，方始慢慢步回屋。

山下。劉老帶著衆人登上駁木船。

“開船。”劉老一聲令下，這條一向只作遠行易的運貨船開錨起行，向對岸駛去。劉老居中，方李站在船頭，蔡王張三人掌舵搖櫓，分工明確，各司其職。李鐵山意氣風發的指著前方大山道：“往常一向不敢深此山，今日大夥齊齊努力，定要登上此山山頭才罷。”方寶兒聽言搖頭道：“沒個十天半月時間只怕是難以到達山顛，我們這次意在尋人，何來興致登山。”

李鐵山道：“尋人狩獵兩不誤。待尋到孩兒與珍嫂，讓劉老先行捎回就是了。這深山一向不曾深，此次難得，定要滿載而歸！”

劉老在後接口道：“話是不錯，但一個婦人與三個孩兒，且不論山高無路陡峭難行，就是遇上毒蛇毒蟲也是不好，還是趁早接回安心了事，狩獵倒在其次。”稍後，又對著全船之人嚴厲的道：“此事過後，除非我不當這一村之長，不然沒我的首肯，誰都不許私自過河，若誰有違，驅逐出村！”船上衆人點首應諾，知劉老也是爲全村之人著想，無可厚非。本來這村中之人就需互相幫助互相，有誰不聽調配一味肆行私事，豈非了全局，那還怎麼在這荒山野嶺生存下去。

船過河心，遙遙已見兩條木筏正在對岸。衆人心中大定，連劉老也臉緩和下來。衆人都翹首向對岸巡視，卻見有一條木筏浮在河邊打轉！一個纖小影半蹲在筏上竭力的左右劃水，可是不得其法，筏子一會左轉一會右轉，就是不向前行。

劃筏者正是小蘭。順河岸尋到木筏，心慌意的只知速速劃筏回去人，卻犯了急躁的病，拼了命的劃水，卻原地打起旋來，急的滿頭大汗兀自努力不息，如非劉老他們到來，還不知會劃到何時。小蘭聽到人聲呼喊，擡頭看見劉老等人坐船而來，本已憋的通紅的眼眶霎時淚如泉涌。

*　*　*　*

方仲屏氣凝神守在外，只聽的中惡嗚鳴之聲，似乎十分愉悅。方仲一手中都已攥出汗來的農鋤，緩緩向口去。只是昏暗不明，只好壁，慢慢挪腳步偱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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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嫂看那崽新生的獠牙寒閃閃，口尖齒細，懼意劇增，本就驚嚇的有些糊塗，此時再也把持不住心神，大一聲，翻就往出口方向爬去，邊爬邊口呃呃發聲，幾如瘋癲。何盈被聲所驚，轉頭看珍嫂待何爲。

珍嫂邊爬邊自言自語道：“不要吃我，不要吃我……，我上沒，人又老了，不好吃的。你放我回去，我請菩薩保佑你子孫綿長多福多壽……好不好？”

爬幾步，忽又語帶哭腔的道：“姜郎！姜郎！你不要走好不好？我來好好伺候你，陪著你，也就不孤獨了。你不孤獨，我也不孤獨。這孤獨日子我夠了……，我不要一生一世都是一個人過……！嗚嗚……。”

哭了幾聲後，忽又嘻笑起來，“嘻嘻……，對了對了！吃了這幾支山參可不就好多了嗎！天可憐見，你我相一場，也作一世恩夫妻豈不爲。哈哈……，我從此不再零丁之苦，也有個知暖疼熱的己，便不算是孤家寡人韶華虛度了。”臉含笑意，用跡斑斑的殘手頗爲自憐的了一下臉。

珍嫂胡言語也不知自己說些什麼，平時只是心中偶一掠過的念頭，都自言自語的講了出來。爬到口時卻又駐足不前，歪頭沉思：“姜大哥若執意要走如何是好？不行不行……，還需想個法子留住他才行。他要不好纔不會走，那這山參豈不是不能給他吃！”想到這裡，記起自己早上挖到的一株小山參，當時高興異常，現在反倒了多餘之，便口中言道：“這參不能留！這參不能留！我去丟了它罷！”言訖，忽然手足並用，要爬出去尋那小山參把它扔掉。

初時那兩隻惡見珍嫂在原地發呆，只是豎著雙耳略微警惕，現在見珍嫂迅速爬出去，公騰的竄起，跳到珍嫂後，低頭就要叼回來。

說時遲，那時快，猙獰把頭低下的一瞬間，一道寒呼的砸來！方仲終於咬牙出手，使足了勁將那鋤頭惡狠狠砸向頭。此時的他真氣已有小，勁力非同凡響，這一蓄意而爲，力道已不輸於壯年之人。

“啪！”的一聲，木柄折斷。那猙獰怒吼連連，歪了頭猛的一撞，把石壁撞下一大塊碎石來，隨後原地轉了一圈，發出嗷嗷哀聲。但見它右目流，把目下的白腮都滴出一條紅紅槽。

方仲不意自己竟一下把那惡右眼打瞎，抓著剩餘的半截木柄，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地上的珍嫂卻毫不知危險來臨，邊爬邊呆笑道：“丟了好，丟了好！”一步步爬出去。

猙獰驟然遭襲，又被打中要害，一時懵了頭，暴怒之下，獨眼發出攝目寒，看清楚襲擊它的只不過是個矮小之人，吼一聲，如發狂的白額虎，癲癇的獨角龍，奔方仲撲來。

方仲眼見惡撲來，拿手中半截木柄就扔，猙獰視襲來木柄猶如無，撲到方仲跟前張口即咬。獠牙兩對，如兩支大鋼叉互而下，上下相磕。方仲嚇的低頭就滾，撲的急了，一跌反竄惡肚腹之下。

“喀嚓！”猙獰咬的狠了，上下牙磕的牙生疼，卻是什麼也沒咬到。大頭左右一晃，尋找方仲蹤跡。見左右無人，鼻尖一嗅，察覺生人味來自腹下，急低頭，獨眼瞥見方仲正趴在它前後之間。它也不探頭來咬，提壯後腳就踢。腳趾上鋼爪出，只要被它踢到，無疑於就是利劍穿。

方仲人小機靈，見勢危急，地上幾無可躲。一探手，　一把揪住它腹下長，雙上擡，就吊在了猙獰的腹下長絨裡。

連續幾腳踩空，猙獰暴跳如雷，左轉不見方仲下來，右轉也不見下來，探頭去咬，卻離腹下差了幾分，不由的上竄下跳，要把方仲顛落下來方纔甘休。

方仲在它腹下牢牢抓著長，兩其腹，任憑如何顛簸跳躍，就是不放其手。期間數次把方仲兩腳顛下地來，卻又被他收了回去。猙獰足足蹦了頓飯功夫方纔止歇，那口才多大地方，被它跳躍之時，將前後足踢的石屑飛，地上鋪了一層碎屑。

兩廂均是氣吁吁不止。那雄猙獰初時驟遭其害，怒火衝頭，直要把方仲至之死地，現在累的筋疲力盡，反而頭腦醒轉過來，轉頭衝深一聲長嗥！

其實那猙獰也是一時氣急，只要它就地一躺，再轉頭或叼或用腳掃，方仲必不能倖免。猙獰雖是異，但其靈臺未開，不過一個稍懂吐納功夫的畜生，哪來多靈慧可用。

方仲與惡相持之時，珍嫂瘋瘋癲癲也不知爬到哪裡去了。

且說。何盈初時聽的一聲惡怒號，隨後一連串的撲打之聲，驚疑莫名，要看個究竟，又被那母看視著不敢異。那母雖知事有變故，只警惕的觀口，就是不離開崽一步。

聽到長嗥聲，母也是一聲長嗥，隨後嗚嗚低鳴，如似作答。一抖，站了起來。口那聽到吠聲，有些喪氣的耷拉著腦袋，慢慢向跑去，連帶著腹下方仲一起帶了進。方仲在惡腹下焦急萬分，長久相持自己終會力竭，到時遲早是它腹餐，該當如何是好？卻見它長嗥之後往奔去，探頭觀看，猛見前方昏暗中又一隻惡虎視眈眈的瞪視自己，方仲這才知道原來竟有兩隻惡，不心如死灰！哀嘆逃生無，反搭上賤命一條！

不只母看到方仲，何盈亦看見他吊著腳掛在惡腹下，何盈“啊！”的輕呼一聲，想不到方纔這麼大靜是方仲搞的鬼，真是又驚又喜！

母看到公眼部鮮淋漓，大怒之下怒吼一聲，串到方仲近前，一口即咬住了方仲掉著的小腳，往外狠命拉扯。方仲那裡是猙獰的對手，一拉之下就被拉了下來，卻也拔了公兩手皮，疼的公又是一陣哀嚎。方仲一落地，公惡狠狠張就咬，恨不得馬上把他撕碎塊。方仲翻一滾，獠牙著邊劃過，剛躲過啃，一隻巨足落將下來！

何盈看的心驚膽，有心幫忙實在是沒這個本事，看方仲迭遇險，也是啊啊的驚呼出聲，爲之憂急加。

方仲一躬，巨足從前踩空，但足上的利爪卻在上劃了數道口，疼的方仲一咧。所謂急拼命，趁它足尚未擡，縱起一把抱住惡脖頸，張口就咬，霎時、鮮、嗆鼻腥涌口中。那嗷嗷大吼，把頭急甩。旁觀母沒想公又吃了虧，再也忍不住，擡起前足猛的一拍，方仲口吐鮮撞到了壁上。心知必會無辜了，轉眼看到何盈正滿臉焦急的奔跑過來，想說讓快跑，可話到邊，卻全是一混著鮮的皮。

忽然，昏暗的一道火劃過，把人俱是一驚。接著，一支接一支勁箭飛速從外了進來，全在壁上方。顯然來人是故意先火箭，再放空靶，要引惡出來！

二狂吼連連，相續竄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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