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妻艷》第8章 第 8 章

尚二月,春寒未了。青竹園,千百翠竹遮映,一穿大袖圓領袍,腰束玉帶,腳蹬皁皮靴的中年男子自曲折游廊而過,行正房。

正房,顧韞章面覆白綢,著寬博帶立于幽窗前。屋未點燈,只余淺白月傾瀉而進,將男子的影拉得極長。有風,吹起那長袍寬,勾勒出男子愈發纖瘦的形。

如瀑,面白紅,清冷之余出一男生相的莫辯

左丞顧服順站在門口,著窗前的顧韞章,呆愣半刻,久久未言,直到后的小廝路安提一盞紅紗籠燈行來,輕喚了一聲,“主君。”

左丞回神,朝路安微微頷首后步,隨手拿過木施上掛著的一件斗篷替顧韞章披上道:“你子弱,怎麼還站在窗口。”

顧韞章聽到聲音側,朝左丞的方向一拱手道:“伯父。”

路安進來點燈。氤氳燈暈染開來,襯出屋簡單的床幾椅案。屋子極大,東西卻不多,甚至可以說是很,不過每樣都不是凡品。

東西被擺放的十分規整,有尖銳棱角的也被磨平了,尤其是像桌椅之類的大件。花瓶之類這種易碎的擺飾品索沒放。

“大郎住的可還習慣?”顧服順坐到榻上。顧韞章被路安引著坐到顧服順對面的椅上。

“伯父掛心了,很好。”顧韞章攏了攏上的斗篷,出的手蒼白纖細,握著手里的竹節盲杖,青翠之下,更顯出一。他臉朝向正前方,那里是一扇窗,正對掛在樹梢之上的明月。

他的聲音很清,很冷,本就帶著一淺淡的疏離。而在面對顧服順時,更加顯得淡漠。

顧服順沉浮場多年,知道自己的這個侄子不大喜歡他。

場面有一瞬尷尬,顧服順看著顧韞章的臉,似是嘆息一聲,然后道:“對了,我聽聞你最喜李老先生的畫作,正好我這有他一把扇。”顧服順朝外喊,“周林,把東西拿進來。”

周林是丞相府的管事。他正站在廊下,聽到話,趕捧著手里的東西進去了。

顧韞章端坐椅上,聲音毫無起伏變化,“伯父費心,二弟最喜收集扇面,還是給他吧。”

“不必管二郎,這是給你的。”顧服順將盒子打開,拿出里面的扇子,“是百鳥朝扇。”

小小一張扇面,繪出了四季三百多只禽鳥圍聚凰的百鳥朝圖。致,用心。

顧韞章挲著手中盲杖,沒有說話,也沒有

一旁的路安上前,從顧服順手中接過百鳥朝扇,置于顧韞章手旁。

顧服順看了一眼天,站起,“時辰不早了,你早些歇息。”

顧韞章站起,“伯父慢走。”

顧服順站在原,又盯著浸在燈里的顧韞章看了片刻,才轉離開。

路安上前關門,又封住了窗,這才將那百鳥朝扇拿出來,上上下下的翻看。

“你做什麼?”顧韞章抬手,盲杖準地敲在路安胳膊上。

路安立時手,“我給郎君看看這里頭是下毒了,還是藏針了。”

“……什麼都不會有。”頓了頓,“替我收起來吧。過幾日還給老先生。”

“哎。”

……

那邊顧服順剛出青竹園,就被梁氏旁的林媽媽喚了過去。

“兒子的生辰禮你備了嗎?”一踏主屋,梁氏就拉著一張臉走上來。

顧服順站在木施褪下上外衫,“我明日讓周林去買。”

梁氏氣不打一來,“兒子的生辰禮你都不上心,你還上心什麼?你一回府就去看那個顧韞章,怎麼,難不他才是你親兒子?”

“你怎麼又來了?大郎父母都不在了,我這個做大伯的關心一些怎麼了?更何況他眼睛看不見,如此可憐的一個孩子,你這個做伯母的怎麼如此苛刻!”

“我苛刻?我若是苛刻,早就將那瞎子攆出府去了!”梁氏激起來,從梳妝臺的屜里拿出一樣東西,扔到顧服順面前。

顧服順看著那被梁氏扔在地上的東西,面大變,語氣立刻生,“你去我書房了?”

“我不去你書房能看到這些東西嗎?到如今,你居然還想著那個商戶!我還比不過一個商戶嗎?”

“你別胡言語。”顧服順彎腰,將地上的畫作撿起來。卻不想梁氏突然撲上來,使勁將那畫作撕扯開,一邊哭,一邊怒斥,“我梁氏,世代簪纓世家,輔佐圣人于廟堂之上數十年!我當初嫁你,可是低嫁!如果不是我梁家,你能做到如今的丞相之位!”

撕完畫,梁氏哭鬧道:“我現在就把那個賤人生的賤種趕出門去!”

“你敢!”

“我有什麼不敢的!”

“主君。”管事周林站在主屋門外,“宮里頭來人了,是貴妃娘娘給公子送的生辰禮到了。”

一靜,良久后顧服順出來,在門口站一瞬,道:“今晚我睡書房。”話罷,轉就走。

周林看一眼自家主君,又看一眼梁氏,跟著顧服順往書房去。

書房門一關,顧服順原本就不怎麼好看的臉又沉幾分,“我不是說過,我的書房誰都不準進來嗎?”

周林立刻跪下請罪,“主母是要闖,奴才也沒法子。”

顧服順氣急,一腳朝周林踹上去。力道極重,周林被踹倒在地,臉撞到白玉磚上,牙齒磕出跡。

“還有李的事,為什麼還沒解決?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你們都搞不定,我養你們是吃干飯的嗎?”

周林跪爬過去解釋,“主君,本來李那老東西早已是咱們的囊中。可總是有一個白面來壞事。那人武功極高,且后勢力龐大復雜,奴才也不敢輕舉妄。”

顧服順沉靜下來,雙手負于后,道:“我記得李在姑蘇,還有一個孫。那地方是誰在管?”

“是中書省左參政高寧。”

……

自從錦霞寺回到蘇府,蘇細便呆在的紅閣里頭三日未出。

“養娘,娘子這幾日用的這般,人都消瘦了許多。”素彎打了簾子進來,上被外頭的細雨打雨珠子,與正在給蘇細做繡花鞋的養娘說話,一臉擔憂。

養娘放下手里的針線活,“娘子有認床的病。這幾日從咱們南巷到蘇府又到錦霞寺,又回來,這來來回回折騰的,定然是子乏累了。我去給娘子燉個最喜歡的蛋羹。”?

提到蛋羹,養娘的臉上突然出惆悵之著紗窗外的連綿雨幕,嘆息道:“小姐在時,也最喜歡吃我燉的蛋羹了。”

養娘里的小姐就是蘇細的母親。

正歪在榻上的蘇細聽到養娘的話,下意識抬頭,往窗外瞧。

窗前移栽過來的牡丹花在如煙雨幕中平添幾分。白雨跳珠似得往窗上砸,有幾滴甚至落到了蘇細臉上。

蘇細手扶過,指尖微旁的養娘還在絮叨,“小姐最是聰慧。琴棋書畫無所不能。這世上便沒有不會的東西。小姐生得也極好看。與娘子簡直就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小姐不是京師人,是姑蘇人氏。呀,就是這江南的雨。”

窗外的江南雨如煙如幕,瀲滟瀟瀟,心。

蘇細翻了個,把帕子往自己臉上一蓋,閉上眼,“江南暴雨。”

養娘一噎,轉移話題道:“我去給娘子燉蛋羹。”

養娘去了。素彎也打了簾子出去。

蘇細歪在榻上,覆在臉上的帕子漸又翻了個,喃喃道:“雨下的真大。”

……

春日雨勢連綿,新草青苔,連人都懶怠出去了。

大娘子憐惜蘇細子弱,特地讓林媽媽燉了燕窩送來。

蘇細披著斗篷趴在窗戶口,慢吞吞的將那碗燕窩往牡丹花田里一倒。上輩子時,就是被這些混了迷藥的燕窩虧空了子。沒曾想這輩子還能再見到。

看來不管如何做,那大娘子是鐵了心要把送進丞相府了。

蘇細單手撐下顎,一抬眸,遠遠瞧見剛剛從院門口拐進來的婢。

抬手將素彎招過來,“那個丫鬟是誰?”

“娘子忘了?那是您自個兒挑的使唱星。”

“哦。”

蘇細歪頭,指尖在窗臺上畫著圈兒,暈開一層水漬,“我初見時,上便帶著孝,是給誰帶的?”

“聽說是姐姐。”說到這里,素彎突然話語一頓,矮下半截子,低聲音道:“府里頭有傳言,姐姐是失了清白,自己投井去的。”

“跟誰失了清白?”

“林媽媽的兒子,周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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