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娃子。”老頭開口飆了句川渝方言:“你個大男人，還不如個好老娘們。”后面這句又是北方名言，語氣都很地道，顯然是走南闖過北的。

這一番連貶帶罵，再加上實在囊中，我猶豫了會兒，看著后熱似火的大姨，認命的跟在老頭后。

“大爺，您怎麼稱呼啊？”

老頭不不慢的穿梭在巷子里，胡同宛若巨大的迷宮，到都是搭起的棚屋，離火車站儼然越來越遠，我終于按耐不住好奇心。

“我姓周。”他頭也不回的說道，又停頓片刻:“原本我這歲數你應該我聲爺的，不過既然……你也算是我半個房客，叔就行。”

這可真是稀罕，恐怕普天之下做生意能拽這樣的也是獨一份，可這位‘周叔’去半點不覺察，反而跟債主似的，好像免了我一層輩，跟我占了天大便宜似的。

我脾氣好，說好聽點是文氣，不好聽是懦弱，也沒辯駁什麼，默默的跟在他后。

不過很快我就發現，這老頭似乎不大一樣。

尋常人走路的重心一般都放在上，講究點的放在腰上，前者晃晃悠悠，尤其是街溜子，迪吊兒郎當的晃著肩膀，堪稱一奇景，后者沉穩，儀態上更好看點，而這位周叔……他走起路來竟然沒聲音！

不沒聲音，他整個人就像是有一線往上提，渾輕飄飄的，晃在袖子里的那條胳膊筋骨虬結，絕對不是一個尋常老頭能有的，更像是常年練武，或者是武俠小說里那種不出世的英雄。

周叔帶著我足足走了半個小時，直到我快要不耐煩的時候，他才在一矮小的屋棚下歇了腳步。

這間房蓋的很奇怪，離左鄰右舍都有一段距離，孤獨的矗立，門口一棵大槐樹，下方一個石磨盤，不吉利的風水占了八九，兩只灰禿禿的流浪狗在樹下嚼死耗子，反正就給人散發出一種不舒服的怪異。

我剛走到門口，就發覺渾涼颼颼的，那種風似乎能穿過吹到骨子里，里面很暗，沒開燈，但依稀看得清是個柜臺的模樣，反倒是旁邊的神龕更加引人注目。

供奉的一尊塑像穿綠紅臉，頭戴冠冕，上面一個木雕四方牌，飄逸瀟灑的寫著‘祖師爺’，應該是篆書，行云流水，又帶著一凜冽的豪氣。

周叔面不改的步進門，‘啪’的一下按亮了燈:“你娘的，活不下去就都抹脖子等死吧，大白天的不開燈，省那點燈油錢給誰瞧，不知道的以為老子這黑店——哦對了，來客人了，總算有個蠢貨……”

他話到邊，又強行咽了下去，但我還是聽得清清楚楚，一時竟對他的坦誠表示無言以。

“總算有人愿意住咱這破地，還不趕去拾掇拾掇。”

花白的燈亮起，刺的眼睛生疼，我忍不住了眼，這才注意到原來屋里是有人的。

趴在柜臺上的是個俏的小姑娘，穿著紅子，看起來要比我小上好幾歲，稚的高中生，柜臺上還擺著作業，也真是難為在這樣幾乎不見的地方寫作業。

我剛才路上那點忐忑瞬間煙消云散，看來這就是個孤寡老人帶著留守兒迫于生計奔波的苦難故事，否則怎麼會連個燈都不舍得開。

小姑娘緩緩抬頭看我皮白凈如玉石一般，偏偏兩顆漆黑的瞳孔，讓人心中發:“哦，原來是有貴客，你稍等……”

小姑娘拿著巾和鑰匙上樓，我手足無措的看了圈，總算找到一個矮小的凳子能容納我，當即百無聊賴的坐了上去，而這老頭卻毫沒覺使喚一個未年人有什麼不對，直接坐在了老躺椅上，這次竟是他主開口。

他手指了指供奉的神龕:“知道我們家供的是誰嗎？”

我搖了搖頭，這老頭奇怪，供的神龕我竟然從來沒見過。

“曹。”周叔閉眼說道。

“原來是曹啊，世雄，也算是一方人，之前聽過。”我從小就看各種武俠小說，三國演義都快被我翻爛了，對于里面描述的曹恨的牙，不過人在屋檐下，更何況是人家供著的，當然要撿好聽的話說:“周叔一看就是心有渠的人。”

“來。”老頭毫不猶豫的翻了個白眼:“我是要告訴你……”

他的臉逐漸嚴肅起來:“老子！”他拍了拍自己的脯，隨后又指天:“上面有人罩！”

我把剛才鄭重的表往回一收，直起腰在旁邊當悶葫蘆，徹底無話可說。

那小孩的作很麻利，不一會兒就給我拿來一串鑰匙，附帶著一次的洗刷用品，這實在令人喜出外，要知道一塊一宿的招待所已經是便宜的不能再便宜，居然還能提供這些玩意兒。

“二樓左拐，開著門的那間是我剛收拾出來的。”這小姑娘似乎有點困，慢悠悠的打了個哈欠，著眼皮:“晚上最好不要出來，旁邊是麻將館，最近夜里小混混多。”

我點了點頭，也沒往心里去，反正也就只是住一宿歇個腳而已，明天還要去學校報道，再加上折騰到現在，外面早就是黃昏，我這德估計沾著枕頭就能睡著，哪兒管什麼夜里，輕聲向小姑娘道過謝之后，也沒去理老頭，徑直走上樓。

說是招待所，其實就是自家院子改的，前面是矮小窩棚，后面有兩層，常年沒有修繕，墻皮兒落發霉已經是家常便飯，而令我好奇的是墻上的照片。

看樣子好像都是樓下那位周叔的留念照，他應該是跑過不地方，我在滿墻的照片里看到高山，看到沙漠，也看到懸崖峭壁，周叔在照片里的模樣比現在要年輕的多。

他旁的朋友也是形形，甚至，有幾個金發碧眼的外國人，其中一個金波浪，材火的妞，正的抱著他，場景看起來非常歡樂。

只是——

我瞳孔，猛然定格在照片最角落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