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返回值班室，我守在座椅上，直勾勾地盯向窗戶上的玻璃，傻坐了一夜。

到了第二天早上半點，老梁再度出現，跟我換班，一見我這神，頓時什麼都懂了，苦笑著說道，“沒那麼巧吧，第一次上班，你就夢到了？”

聽他這話，顯然是知曉一些緣由的，于是我站起來，板著臉說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昨天晚上闖進我夢里的人，到底是什麼來歷？”

老梁苦笑，閉著眼，但卻不肯說。

我上前一步，用直勾勾的眼神鄙視著他，說老梁，你這就不地道了，建材廠有鬼，而且是厲鬼，稍不注意就有可能出問題，你明明知道況，為什麼不說呢，難道非要有人被害死，事鬧大了，你才肯吭聲？

他苦笑，說不會的，阿蕓在這里住了很久了，從來沒有害死過人，只是偶爾會出現，嚇一嚇建材廠的人，在你之前，有四五個員工都看見過，但也只是被嚇嚇，真出事的況，一例都沒有。

我沉下臉說，“你知道鬼什麼名字，你和認識？”

老臉苦笑得更深了，皺的臉上，褶子老紋皺一堆，點頭說認識啊，當然認識了，生前就是這里的村民，這個建材廠，起初是一個小村子，村里大概有十多戶人家吧，后來姜老板跑來這里投資，才把村里的建筑都推到了，建了這麼大個廠區。

我說這麼說來，鬧鬼的事，是因為強拆而起的？

老梁趕搖頭，說不，不是這樣的，姜老板這人還算和氣，并沒有強拆，而且阿蕓也不是因為建造建材廠才死的，在姜老板過來投資前，已經死了。

我越聽越糊涂，說到底幾個意思，能不能講清楚些？

老梁幽幽一嘆，管我要了支煙，坐在椅子上悶悶地著，這才娓娓道來了事的經過。

這家建材廠是五六年前才修建的，在此之前，這里是個十分寧靜的小村落，村里住著十幾戶人家，阿蕓就是其中之一了。

有個青梅竹馬的郎，老早就背著家里人，私定終生了，阿蕓一直憧憬著，等過幾年，自己的男人會用八抬大轎，將自己迎娶過門。

可惜，村子太窮了，趕上九十年代初，農村流行一外出打工的浪，阿蕓的男友向保證，一旦自己賺夠了錢，就一定會返鄉，娶過門。

就這樣，阿蕓便癡癡地守在村口等著，守了一年又一年。

其實不知道，自己的男友早就在外地認識了別的姑娘，而且奉子婚，有了自己的家庭，本就沒有返鄉履行承諾的打算。

可阿蕓不知道啊，一直在村口等，每到過年期間，著那些返鄉過新年的村民，都會滿懷期待地跑上去詢問，自己的郎為什麼還不回來呀，在外面生活得怎麼樣？

村里人怕難過，都選擇了瞞。

可紙始終包不住火，終于有一天，村里裝上了固定電話，阿蕓也通過電話得知，原來自己的心上人，早就另有新歡了。

這件事，對一個青孩的打擊有多大，為男人的我們，自然是無法同的。

阿蕓從此意志消沉，大病了一場，躺在床上不吃不喝，居然活活抑郁而死。

可惜直到臨時那天，都沒能等待這個負心人的懺悔和改過。

“阿蕓是帶著怨恨死的，死后三天，村里的公都不了，還有很多家畜家禽，也都莫名其妙地死了，年長的都說，這是死后怨念不散，做的孽！”

老梁暗暗嘆息，一邊搖頭，一邊用渾濁的眼珠盯著窗外，說再然后，甚至有村民反映，每次經過村口，都會發現起霧了，濃霧中有個穿著白服的人，靜靜坐在那兒，好像夫石一樣，脖子僵，死死盯著出村的路。

村里人害怕出事，就找了一個先生，商量著，到墳頭上祭拜，還宰殺了很多公，用公在墳頭淋了一圈，又布置了很多東西，村里這才太平了幾年。

本來一切都應該重歸平靜的，可是幾年之后，趕上姜老板來這里開廠占地，將村民們全部都遷出去了，又將村里的建筑全部都推倒，這其中也包括阿蕓的墳頭，

老梁苦笑著說，“當時建廠子的時候，阿蕓已經死了好些年，因為平靜了好久，村民們基本都把這事忘了，覺得不會有問題，可誰知道，這建材廠立起了沒多久，又有人在外面那條馬路上，看見一個蹲在濃霧中，著公路方向守候的人……”

我大概聽懂了，于是點點頭說，“所以，阿蕓怨氣太重，就開始擾廠子里的員工了？”

“算是吧！”

老梁不住地嘆氣，說多好的一個姑娘啊，就這麼滿懷怨氣地沒了，村里很多人都覺對不起。不過阿蕓善良的，這些年只是嚇唬守夜的人，但卻沒有害死過任何一個……

我忍不住冷笑道，“也許阿蕓生前，的確是個非常善良的好孩，可你也不想想，一個鬼魂，死后怨念不化，在病死的地方徘徊了十年之久，常年風洗滌，怨念越來越深，生前記憶早就消失了，僅剩下的只有支撐一直存在下去的怨念，你能確定今天的阿蕓，還是十年之前那個單純善良的可憐孩？”

老梁被我的話嚇得一蹦，飛快起，慘著臉說，“你的意思是……阿蕓會害人？”

“很奇怪嗎？”

我吸了口氣，慢條斯理道，“人有三魂七魄，分別主導一個人的氣神，緒和記憶，而死后的人，七魄會逐漸消散，天魂散失，僅剩地、命二魂。”

地魂會歸于幽府，不知所蹤，命魂則會留下來，在頭七那天，完生前未了之心愿。

而這個留在間的命魂，也就是人們俗稱的鬼了。

通常況下，命魂存在的時間是有限制的，大部分魂魄，都會在完心愿之后，徹底消散，但有一部分怨念比較重的，即便過了頭七，仍舊會一直存在，徘徊于生前所住的地方。

每逢初一十五，這些冤魂會到風洗滌，痛苦不已，而這種痛苦，最終會轉化為對于人世間的怨恨，一旦撐過去，鬼魂的戾氣便會增大一分，逐漸被風消磨心智，變得兇殘、易怒，而且及其善妒。

所以，凡是年頭越久的鬼，戾氣也就越深。

阿蕓從死亡到今天，已經過出了超過十年，每逢初一十五，都要承風洗滌之痛，累積的怨念之深，已經濃郁得難以想象，不變厲鬼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