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去。四周皆是人，有庶民，也有宦家眷，三五群地結伴而行，談笑之聲，不絕於耳。

漢王看了看前方，約可見大雄寶殿前煙霧繚繞的大香爐。側首，低了聲，與王妃道：“聽聞主持法如大師乃是得道高僧，已有百歲了，雖須發皆白，卻健步如飛。我從沒見過他，不知他長什麽樣，是否與常人不同。”

王妃莞爾：“他亦是人，怎會與常人不同？”

漢王赧然：“能得道，總有所不同罷。”

王妃看了看，笑而不語。

沿著石階，拾級而上，待到大雄寶殿前，人便更多。一名著袈裟的和尚自大殿中走出，他後還跟著兩名小沙彌，朝著漢王緩緩走來。

那和尚約莫已有六旬，須發皆剃去了，那一雙長眉卻是白的。他緩步行至漢王前，雙手合十，行了一禮：“見過蕭檀越。”

漢王也回了一禮，十分有禮道：“有勞法大師親迎。”

法笑了笑，目在王妃上略一掃過，並不停留，側開去，做了個請的手勢道：“請檀越殿中上香。”

漢王便與王妃一同，向佛祖進了一炷香。

二人來此，乃是為那片梅花林，法在寺中迎客多年，自是有些眼，並不與漢王布道，更不拉著大談佛法，而是指了後那兩名小沙彌，令他們好生侍奉。

漢王與王妃出了大殿，往寺走去。

大殿之後是一小塊空地，空地以石磚鋪就，平坦無坡，四周是供奉了菩薩的殿宇，正中擺了一香爐，香爐上方煙霧繚繞，如仙境一般。

二人穿過空地，直往後去。香客漸漸了下來，小沙彌與二人介紹道：“再往前便是梅花林，梅花林外有一亭，名洗心亭，平日常有文人在此以文會友，今日恰巧無人，寺中備了齋菜，到午時，兩位檀越可在亭中用膳。”

正說著，梅花林便在眼前。

那一片梅花，白相間，錯落有致的蔓延開，仿佛無邊無際。

如此景，如此大片的梅花，京中見，唯有宮中麟德殿前那一片紅梅，方可與之比擬一二。

漢王緩緩走近，湊到樹前，觀賞花之形態。

那兩名沙彌，便不跟著了，隻在林外等候。

漢王不錯眼地看了一陣，隻覺眼前之景極為悉，讓想到廣平寺後的那一片桃花。梅樹種得並無規則，仿佛是這邊種幾棵，那邊種幾棵，待樹長，開出花來，便連了一片。

又往前穿過幾棵樹，便見前方出現一石桌，石桌四周，圍了四隻石凳，其中一，坐了一名穿了高僧袈裟的和尚。

那和尚生得慈眉善目，令人一看便心生好，他前擺了一小爐子，小爐子上煮了一壺茶。茶香伴著梅香，悠然四溢，使人心曠神怡。

梅花林中煮茶，如此雅致。

和尚向二人，笑道：“相遇是緣，貧僧法如，願邀二位檀越，飲一杯清茶。”

他便是法如？漢王眼中顯出驚訝，想到此人得道，已百餘歲了，不又局促，向王妃。王妃知惶，便安地牽了的手，在石凳上坐下。

漢王坐下，仍有些不安，法如替斟了盞茶，仿佛不知是誰，語氣和藹道：“檀越走了許久，想是了吧？”

經他一說，漢王確實覺得自己了，接過茶盞，道了謝，又看向王妃。王妃不由彎，微微頷首。漢王便低頭抿了一口。

法如不一笑，依舊是慈祥的麵容，他轉首，與王妃談起佛法。王妃似乎也通，竟與他接起話來。

漢王不懂這個，聽了一會兒，便覺無趣，等二人說過一篇，方與王妃道：“阿瑤，我可否去別走走？”

王妃替理了理衫：“殿下去就是。”

漢王笑了笑，又與法如頷首致意，方起，往別去。

待漢王影消失在梅樹間，法如念了聲佛號，歎道：“八十年不見，君檀越青春依舊，貧僧卻是老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來晚了。

☆、第二十六章

若是道行高深之人,站在不遠的邙山上,眺整座寺廟,便可見寺廟上方,金萬丈，佛門寶地,熠熠生輝。

寺中藏有佛家至寶，尋常妖魔見了,皆是避走不及,更不必說,來此行兇。

漢王獨自走開，也是無妨的。然而,王妃仍是分出部分神識,留意著漢王那頭。

梅花傲霜，淩寒盛放，在林中煮茶,與老友閑談，卻也雅致。

法如歎罷,倒不見悵然,提壺斟了茶,緩緩說道：“貧僧還是時，在廣平寺剃度出家，做了個小沙彌，有幸得君檀越點化，方參佛法,修得些許佛緣。”

前塵往事，仿佛就在昨日，轉眼間，已過去百年。他自小沙彌，長了白須白眉的老和尚，君檀越卻是舊時容，風儀婉麗，卓然若春風。

王妃並不居功，隻淡淡笑道：“是你一心向佛，方得善緣。”

法如也不與爭論，那慈善的眉眼，著看世事的睿智與超：“檀越太過謙遜。”

他一麵說，一麵向王妃，這一看，他目一凝，麵上滿是驚奇。王妃也不躲閃，任他去看，法如定睛凝視，過了半晌，他連連搖頭道：“檀越所修之道，早已功德圓滿，該有接引之，來渡檀越飛升上界，位列仙班才是，怎會還在人間，這凡塵之苦。”

他參了八十年佛法，日夜苦修，無片刻懈怠，總算悟皮，能窺得王妃上靈力有突破之勢，再往上修，便該是仙法了，仙法需引渡仙氣，方可修行，凡間何來仙氣？萬修到這步，便是突破飛升之際。

為何，還在凡間？

法如道行不淺，卻遠不及王妃，看破表象已是勉強，更不必說參其中玄機。

萬道，便是為仙，君檀越亦是如此，修煉三千年，曾在廣平寺中參悟佛法，一悟便是五百年，心中唯有大道而已。到此要關頭，卻不知為何，竟仍在凡間，不得飛升。莫非是遇上了什麽難以化解的大劫？

法如百思不得其解，也知自己才隻上大道的邊罷了，許多玄機是看不的。他也不再深思，轉首看向王妃，卻見並無為難，亦無憤懣，神間淡然得很。

王妃見他著實疑，便開口道：“我塵緣未了，做了仙，也不得再下界來。”

隻這一句，便使法如醍醐灌頂，既是塵緣未了，法如也不再追問，畢竟不論是人是妖，總有不願外人過問的私事。

隻是仙一事，委實要，法如好意提醒：“仙緣珍貴，轉瞬即逝，檀越可莫要錯過了。”

待漢王自林中歸來，法如已不在了，隻王妃一人，坐在石桌旁，端了盅茶，慢慢淺酌。

高僧離去，漢王自在許多，高興地走過來，坐到王妃側的石凳上。

自千樹萬樹的花叢間穿過，染了一梅香回來，坐到王妃旁，花香格外馥鬱。

王妃略略施法，不聲地將上香氣化去。

漢王坐了一會兒，抬手拉住的袖子道：“阿瑤，。”

壺中清茶已盡，唯止王妃手中這一杯了，將茶盅遞與漢王，漢王歡喜地接過，小小抿了一口，正好是可口的溫度，既不涼，也不燙，且又十分解，覺得喜歡，又低頭飲了一口。

“林中梅花可好看？”王妃道。

茶盅還在邊，漢王歪頭，想了想：“好看。”⊙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王妃似笑非笑地看了看，並不說什麽。

晚間，二人自白馬寺歸。

車駕轆轆，駛過寬闊大街。漢王行走半日，有些乏了，便伏在王妃膝上，合了眼，陷半夢半醒的淺眠中。

一手搭在王妃的膝上，枕著腦袋，另一手習慣的，便抓住王妃的邊。車駕搖晃，畢竟不如榻上舒服，漢王不時睜眼醒來，睡意朦朧地看一眼王妃，仿佛看見，才可安心一般，又合眼睡去。

王妃見睡不舒服，便輕輕攬了過來，漢王並未睜眼，卻如清醒著一般，準確環上王妃的腰，埋首在腹間，繼續安睡。

今日戴了青黑的襆頭，襯了一層厚的狐皮，戴在頭上，既避寒風，又可保暖。此時躺下了，襆頭便也摘下，放到一旁。漆黑的發梳了個髻，隻以發帶縛著，並未簪。

王妃了在外麵的後腦勺，發束了，仍是平且。殿下的頭發尤其細，細了便順，如這人一般，總是善良。

朝中大臣參了那麽多回，卻從未記過仇。滕王要置於死地，方令李壽起兵之時，打出漢王的名義，朝廷殺了漢王來祭旗，事查清以後，固然氣憤，氣憤過一陣，便也看開了，滕王就關在天牢中，落魄至極，心中記得這事，不會原諒，但也不去落井下石。

漢王迷迷糊糊地喚了聲阿瑤，抓住的手腕下移，將手心放到後頸上，王妃眼中是化不開的與留，順著漢王的意，在後頸輕兩下，漢王便沉睡起來。

到府中時，漢王仍是未醒。

王妃看了看時辰，若是再讓睡下去，晚上該睡不著，便喚了起來。

漢王睡眼惺忪的，下了馬車，跟在王妃後，一麵昏昏沉沉地走，一麵眼睛。

晚膳還得過上一會兒，漢王殿，偎到王妃旁，隨口問道：“你從前見過法如大師？”

“見過。”

漢王驚訝，王妃不是一直住在京外麽？但轉念一想，興許法如大師出京過，便道：“何時見的？那時他便如此厲害，名滿天下了麽？”

王妃笑了笑：“小時候見的，那時他默默無聞，還遁空門不久，每日都要給寺後那片桃花林澆水。”桃樹長之後，並不需澆水，但那小沙彌不知，像照料養在花盆中的蘭花那般，盡心照料桃林中每一棵桃樹。

王妃說的小時候，自是法如小時候。

漢王卻以為是王妃小時候，聽罷，略一想，總覺得哪裏不對，一時又說不上哪裏不對，便低頭糾結起來。

還未等想分明，王妃忽道：“殿下頑皮了一日，晚間當好好讀書，平靜心氣。”

漢王驚訝，當即丟開了法如那事，為自己辯解：“我沒有頑皮。”

王妃神一沉：“染了滿花香回來，還不頑皮？”

那樣多的梅花樹，花團錦簇，一樹挨著一樹。在花間信步，不慎便要到枝頭，自是不得染上花香的。

這不能怪，漢王委屈，再辯，抬頭看到王妃神不悅，又氣弱，隻低聲嘟噥：“好壞，又兇我。”

這般可憐的小模樣，王妃幾要彎起角，卻又忍住了。

漢王年時進學，也是讀過經綸典籍的。其中不，還會背。但誌不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