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撞，當啷聲響。

“三哥昨晚不是送煙姐回老宅嗎，回來的路上沒問嗎？”坐在南煙邊的齊月，好奇疑，“那你倆在車上都聊了什麼？”

齊聿禮:“什麼都沒聊。”

這倒符合他的行事作風。以往齊月坐齊聿禮的車，也都是相對無言，不過齊月很無話可說的狀態，因為一旦齊聿禮開口說話，那就是訓斥。

但還是忍不住小聲嘟囔:“無趣。”

聲音很輕，只邊坐著的南煙聽到，忍不住翹起一邊角。

南煙這時候才得空回答之前齊聿禮問的回國問題:“三天前回來的，回來之后不太舒服，就回公寓了，這幾天也都在公寓里睡覺，休息好了立馬回老宅來了。”

一通解釋下來，齊老爺子又開心不。

齊家有條家規，規定還未家的子嗣不準在外留宿過夜。齊聿禮和南煙是例外。

齊老爺子早就知道自己管不住齊聿禮這孫子，好在齊聿禮不失所，沒依靠齊家一分半毫，生生在商場闖出一條路。齊聿禮在外購置房產，齊老爺子知道，卻沒阻止，因為他知道，他的意見，無足輕重。

南煙是寄養在齊家的，不算齊家人。后來兩家有婚約，但沒過門，南煙只能算是半個齊家人。提出出去住的時候，齊老爺子心是想挽留的，但南煙向來懂事，懂事的孩子偶爾撒個要糖吃，齊老爺子哪會不給？他不僅同意南煙住外面的請求，還給南煙買了套房。

——對于這兩位常年居住在外的小輩，齊老爺子一聲輕嘆，無奈道:“每周至要回家住一天。”

無奈南煙搬出家后又出國留學，四年留學生涯結束，又留在國外工作，連春節都沒回來。一晃眼，有七八個月沒見了，齊老爺子聽到一休息好就飛奔回老宅，可不開心壞了嗎？

更開心的還在后頭。

齊老爺子問南煙:“這次回來，不走了吧？”

南煙偏過頭:“嗯，不走了。”

齊老爺子樂呵得不行，連說好幾遍:“好、好。”

早餐結束后，齊老爺子把南煙和齊聿禮進書房。

齊老爺子脊梁骨被生活折出弧度，微彎，雙眼卻如鷹隼般銳利，目筆直，凝在南煙上。

南煙俯給他倒了杯茶，莞爾一笑:“爺爺，有沒有人說過，您這麼看著人的時候，嚇人的？”

齊老爺子倏地笑了:“齊月那小丫頭昨兒個就和我說過這話，你們姐妹倆還真是心有靈犀。”他拿起茶杯，似是想到了什麼，糾正，“不能是姐妹了，你倆以后得是姑嫂了。”

話音落下，南煙一怔，瞳孔渙散出慌緒，下意識看向齊聿禮。

人在危險慌的時候，會第一時間看向自己最信賴的人尋求依靠。

齊聿禮被這個小作討好到。

他和南煙分別站在齊老爺子座椅的兩側，見老爺子茶杯里的茶喝完了，他順勢添上，滴答流水聲中，他沉聲道:“我聽說，爺爺打算讓小五和南煙訂婚？”

“我倒是無所謂南煙和誰訂婚，反正都是我齊岱淵的孫媳婦兒。”齊老爺子哼笑一聲，“小四、小五和南煙年紀差不多，他們應該有不共同話題，但小六對南煙又比他倆對南煙好，雖然他比南煙小一歲，但這年頭姐弟好像流行的？不過我覺得，還是得問你倆的意見。”

“南煙的事兒，問我的意見干什麼？”齊聿禮不太走心地發問。

“向來都是你管的，你都算半個監護人了，我能不問你嗎？”齊老爺子打量了他一眼，沒好氣道，“但凡你對有半點兒想法，我至于現在這麼糾結嗎？直接讓你倆訂婚不就好了麼。”

齊老爺子最滿意的當然是齊聿禮，他私心是想讓齊聿禮和南煙結婚的。可齊聿禮看似對南煙面面俱到，但他向南煙的眼底，一片清明，無緒沉淪。

眼睛最能觀察人的緒，齊聿禮和南煙在一起時，眼里著的是寡冷淡漠，無關風花雪月。

結婚是人生大事，齊老爺子不想強將他倆湊一對，他希南煙是心甘愿嫁到齊家的。

齊聿禮將矛頭拋給南煙:“這事兒還是得南煙自己決定，你怎麼想的？”

南煙一頓:“我才二十三歲，結婚未免太早了吧？”

齊老爺子:“先訂婚，婚禮之后再大辦。”

南煙默了默:“爺爺，您想聽聽我的想法嗎？”

齊老爺子:“嗯，你說。”

“一直以來，我都把他們當做哥哥弟弟，雖然后來有了婚約，但大家的相模式很難改變。所以您突然和我說訂婚的事兒，讓我有點反應不過來，有種，和自己親哥哥訂婚的荒謬。”

南煙目略移，由老爺子上輾轉，定格在齊聿禮上。

“我是這麼想的，您讓我和他們多相相，是相出來的，或許過段時間，我對他們其中某一個產生了好，再訂婚也不遲。您說對吧？”

空氣靜止，膠著氣氛劍拔弩張。

南煙等的心緒難平，心臟仿佛被掛在半空，左右震，搖搖墜的一條線掛著心臟，稍有不慎，線斷，墜的便是無底深淵。

“說的確實有幾分道理。”齊老爺子的話讓南煙松了一口氣，“聿禮，你覺得怎麼樣？”

“好。”齊聿禮不溫不火道。

“既然這樣，你就回老宅住下吧，天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也有助于你和他們培養。”

南煙笑了下，語氣溫和從容:“在家里見面的話，總還給我一種哥哥弟弟的覺，這讓我怎麼轉變份？我覺得我和他們約在外面見面比較好，可以出去看電影、看畫展、吃飯……這種單獨相才能培養出來。”

齊老爺子又被說服了，含笑著剜了一眼:“我是真拿你沒辦法，行吧，你想怎樣就怎樣吧。”

南煙:“爺爺您最好了。”

“這話可不能讓你聽到，肯定得吃醋。”

齊老太太早已離世，這里的“”，指的是南煙的親。

南煙斂眸。

齊老爺子問:“去看過你了嗎？”

南煙:“待會去。”

齊老爺子嗯了聲，又齊聿禮的名字，“你今天要沒事兒，陪南煙去南家看看，有什麼能幫的，你多幫襯點。”

能有什麼好幫的？

南家是旗袍世家，提起旗袍，人們腦海里浮現的都是“錦瑯府”。二十多年前，南家掌門人想要融國際市場，卻以失敗告終。其中耗費的人力力頗多，致使南家關閉多家商鋪填補空缺。再瘦的駱駝也比鳥大，南家現在算不上是大富大貴，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旗袍流派分為四大類，蘇派、海派、粵派、京派。南煙的沈碧華是蘇派旗袍第四代傳承人，出自手的旗袍，價格堪比國際知名奢侈品品牌的高定。

我國傳統服裝無論是從觀的角度還是從襯托材的角度，絕對不輸任何國際奢侈品品牌。

人們總會用價格定義一個品的價值，錦瑯府的定制旗袍，將旗袍的價值升華到頂端，價格也能和國際奢侈品品牌的高定媲。

去年沈碧華只做了一條旗袍，七位數的售價。

齊聿禮想不到有什麼可幫襯的，多給錦瑯府做宣傳嗎？錦瑯府早已名聲大噪。還是多請沈碧華做旗袍，但旗袍是服裝，以他介紹的名義過去定做旗袍，沈老太太估計會覺得他男關系混，天和的勾搭在一塊兒。

左思右想，齊聿禮都想不到答案。

或許是老爺子隨口一說罷了，他沒必要太當真。

-

離開書房，二人心思各異地上樓。

南煙回屋后，看到凌的床單重新鋪過，冷不丁想起那件被一團的男士襯，于是轉去帽間被服出來。服被的皺的，昨晚第一次是在浴室里，他穿著襯進行的，所以襯上還有味。

沉默片刻，掏出手機，拍了張照片，發給齊聿禮。

消息發出去的第一時間，齊聿禮就回復了:【？】

南煙:【你的服。】

齊聿禮:【我知道是我的服，但是怎麼皺這個樣子？】

南煙:【就……】

齊聿禮:【門別鎖，我下來。】

不到兩分鐘的時間，大門被他從外推開，齊聿禮進來后，作練地把門反鎖。

“你就是這麼對我的服的？”他背靠門板，挑了挑眉。

“誰讓你扔服，要是被阿姨看到我的臟簍里有你的服，今天早上我們還能這麼和諧地用早餐嗎？估計剛才我們被進書房，談的就是我和你訂婚的事兒了。”

“南煙。”

齊聿禮冷不丁的名字，冰冷的聲調，空氣仿佛凝結冰，他本就寡冷的臉，約可辯沉寒意。

“這里也沒別人，和我說說，你想和誰訂婚，小四，小五，還是想玩把姐弟和小六訂婚？”

多年朝夕相下來，南煙發現齊聿禮的黑臉也分幾種。

一種是天生冷，不管對誰都一張面無表的臉；一種是南煙和他獨時，猶如春意來臨的冰面，裂開隙，他的冷里著一愉悅；還有一種就是現在這樣的，火山迸發般，滾燙巖漿想要把吞噬。

不管哪種冷，南煙都不怕。

他對齊月的懲罰是克扣零花錢，對其余弟弟的懲罰也是如此。唯獨對，這個毫無緣的妹妹，懲罰是解開他頸間領帶，用它綁著的手捆在床頭，力行地表達自己對的不滿。

到頭來，被要到不到的覺折磨的掉幾滴眼淚，事也就過去了。更遑論，有的時候，也很那種時刻。

但今天有事，沒時間和他在床上折騰。

“齊聿禮，”聲音不可抑制地了下去，聲音嫵的，仿佛人魂魄，“你提了這麼多人，怎麼偏偏把你的名字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