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和緒陡然沾染幾分微妙的曖昧，齊聿禮目筆直盯著南煙，南煙不退不讓，迎著他的凝視。

沉默了幾秒。

齊聿禮好似被逗笑，“想和我訂婚？”

南煙模棱兩可的回答:“想，也不想。”

“什麼意思？”

“我不想訂婚，可是訂婚是板上釘釘的事兒，我逃不了。和其他人訂婚，好像還不如和你訂婚。”

聽著怎麼這麼刺耳呢？

像是退而求其次的選擇。

齊聿禮眼神晦難辨，攢著難以言喻的緒，“我不做強人所難的事，既然這麼勉強，就別訂婚。要不傳出去，顯得我齊家多刻薄似的。”

“齊家不刻薄，齊家養了我這麼多年。”南煙有意討好他，寥寥幾步走到他面前，含帶俏地說，“三哥養了我這麼多年，沒有你就沒有現在的我。”

“扯。”

冷淡的兩個字，但仔細一瞧，能看到他向來冷冽的臉部線條，逐漸松散。

南煙勾著他的領帶在指尖把玩，又再一次平息他心里的怒火，“而且什麼小四小五小六，我和他們一年到頭說的話都沒有我和你一天說得多，我能對他們有什麼想法？”

弱無骨地俯在他上，雙手掛在他頸后，說話時的溫熱氣息俱都灑在他脖頸凸起的頸間。

“我只對你有想法。”

凸起的結如層疊雪山的山頂，終年不見日，冷峭肅然。

卻因的作，約震。

結滾，耳邊傳來一聲短促輕笑，“又在想什麼壞點子？”

南煙了解齊聿禮，知道只要示個撒個，齊聿禮甚至能把天上的星星摘給。

齊聿禮也了解南煙，知道莫名其妙地和他低頭，肯定是心里在謀劃什麼歪點子。

好比七歲那年的捉迷藏。

那些人忘了南煙，南煙總不會忘了自己吧？大家走的時候，喊幾句話不就提醒到大家了個人嗎？

荷花池每到下午總有人過去劃槳收蓮子，南煙扯著嚨隨便喊兩嗓子就會有人扶去醫院。

的腳是崴了，但只崴了一只腳，踮著一只腳走來，也不是不行。

以上任何，都沒有做。

崴了腳，就坐在那里沒挪過分毫。皮薄弱，蚊蟲咬的渾一個個鮮艷的紅斑點，看上去尤為懾人，估計疼的百折撓心，也都忍住了。

只是齊聿禮一出現，所有的緒如潘多拉的魔盒般，全數迸發。

太清楚不過了，在齊家沒有地位，所有人打心眼里的把當做外人。所以找齊聿禮，因為齊家上下沒人敢對齊聿禮指手畫腳，堂兄弟們，不管年紀比他大還是比他小的，都畏懼他。

齊聿禮上有著渾然天的上位者姿態。

埋在齊聿禮的口哭，哭腔忍，小聲啜泣，將被冷待的委屈表演的淋漓盡致。

當時也不過七歲的南煙，聰明，且目標明確——

不是，我要找個人給我撐腰。

而是，我必須讓齊聿禮給我撐腰。

齊聿禮不知道嗎？他當然知道，但當時也說不清是什麼想法。

覺得那幫小子們太稚，欺負個孩子算什麼男子漢；還是齊老爺子常說南煙這小丫頭命運多舛，他那顆堅如磐石的心，被敲打多了也會滋生心疼緒；亦或者是真把當做了自己的一個妹妹；也有可能是怕傳出去不好聽吧。

堂堂齊家幫多年老友養孫兒，養了這麼多年卻始終把當做外人，合伙欺負。

很長的一段時間里，齊聿禮都是用這個理由說服自己的。雖然后來他改變了想法，但不管想法如何改變，齊聿禮給南煙撐腰的事兒，無從變過。

他確實了南煙的底氣。

了南煙唯一可依靠的人。

一撒，他便心；

一落淚，他便容；

討好他，他便無條件滿足。

現在的討好語氣，簡直不要太明顯。

“真沒想什麼壞點子，”南煙微微笑著，“我待會兒要回一趟家，你別生氣了，行嗎？我不想回去的路上你還和我鬧別扭，還鬧這種莫須有的別扭——我那都是應付老爺子的話，怎麼可能私底下和他們幾個接？我私底下只和你接。”

齊聿禮垂眸瞥一眼。

還真是能說會道，不僅把油鹽不的老爺子哄得那麼開心，還把他也哄得沒脾氣了。什麼私底下培養，什麼約出來看電影看畫展的，他也不計較了。

反正到頭來，實踐出真知，最后和培養的，是他齊聿禮。沒別人了。

-

以往回家的路上，南煙眉眼里會淌著喜不自勝的笑，今天卻是一籌莫展。

下車時，也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要不是齊聿禮眼疾手快，差點兒摔倒。

齊聿禮:“想什麼這麼神？”

南煙搖了搖頭:“沒什麼。”

進屋后，被告知老太太剛挑了塊真羅打算做旗袍，南煙和齊聿禮雙雙又從客廳走到工作室。古紅木門推開，工作室里徐徐飄來一幽香。沈碧華頸間掛著眼鏡，正戴上，聽到門邊傳來的靜后，側眸看過來，看清來人后，眉間一喜。

南煙心繃。

直到聽到自己:“煙兒回來啦。”

南煙松了一口氣:“，您怎麼又進工作室了？您眼睛不好，天又這麼，屋里頭還不開燈，怎麼，是知道我要回來，故意惹我生氣是吧？”

沈碧華急忙:“哪兒啊！”找借口，“我就是過來瞅一眼，沒打算做旗袍，真沒做。”

祖孫仿佛換了個輩分，孫兒教育起來。

沈碧華怕南煙，也南煙，知道是心疼自己，拉了拉南煙的手，又看向另一邊站著的齊聿禮，“聿禮也來了啊，是不是煙兒纏著你，要你讓送過來的？”

說完，又自問自答:“肯定是。煙兒打小就纏著你，偶爾回家，里也念叨著你的名字。好在你也疼，回回都是你親自接送。”

齊聿禮角了一抹淡笑，“是我妹妹，我不疼還能疼誰？”

又來了。

斯文敗類的狗東西，又來了。

你還有個親堂妹齊月，你接送過幾次？

南煙也道貌岸然地莞爾:“三哥樂意接送我，對吧，三哥？”

齊聿禮:“是，我樂意。”

南煙笑。

一路回到客廳，沈碧華拉著南煙噓寒問暖，聊個不停。問什麼時候回國的、是不是過陣子就要回去，老生常談地說著國外有什麼好的，結婚非得穿婚紗嗎，穿旗袍不行嗎？非得給一群洋鬼子工作，怎麼就不能給咱們國人設計服呢？

以往老太太說這話的時候，南煙都是一笑置之。

今天南煙卻說:“是，國外一點兒都不好，連和見面都不方便，所以我打算留在國了。那，，您能為我破個例嗎？我想學旗袍，您能教我嗎？”

此話一出，在場二人紛紛一震。

齊聿禮也忍不住側眸睨。

沈碧華震驚過后，是驚喜:“真打算回國了？不走了？真的嗎？不是在騙我老人家吧？”

接連四個問句，聲調一個比一個高，激激昂。

南煙點點頭:“真不走了，我想留在國和您學旗袍，就是不知道您愿不愿意教我？您不是不收徒了嗎，可我思來想去，國比您好的旗袍設計師，好像找不到了。”

“瞎說，好的師傅一抓一大把。”話雖這麼說，沈碧華角卻是止不住地上翹，眼角泛起的魚尾紋褶皺明顯，“我不收徒，但是我孫兒想學，我肯定得教，我就你這麼一個孫兒。我以前還尋思著，你不旗袍，以后接手了錦瑯府可怎麼辦？開著這麼大一家旗袍店，老板卻不會設計旗袍，說出去恐怕會被人嘲笑。現在好了，你竟然愿意跟我學了，煙兒，怎麼突然要學旗袍了？”

“在國外轉了一圈，發現還是咱們國家的傳統服裝最好看。”南煙給了個最討老人家喜歡的回答。

其實這種孩子才最討老人家喜歡，多的彎彎繞繞沒有，專挑對方喜歡的話說。

一個早上，沈老太太和齊老爺子都被南煙哄得開心不已。

沈老太太吩咐后廚，讓后廚中午做菜的時候多加幾個菜，吩咐完后，又拉著南煙回了工作室，說是突然想起年前特意給南煙做了條旗袍，讓試試看合不合。家里有間房子被老太太改做工作室，私人這些年不接外單了，只接親朋好友的定制。親朋好友過來，也是到的工作室和洽談旗袍細節。

工作室里有布料，也掛著不服。沈老太太去里屋翻找好久，終于找到一條紅的旗袍，遞給南煙。

鮮艷的大紅，熱烈似火。

南煙纖麗的眼輕:“怎麼是這個？”

沈老太太:“我琢磨著你訂婚也就這幾年了，趁還有力，把你訂婚的旗袍給做了。”揚了揚頭，“快進去試試，看看合不合。”

南煙就這麼被沈老太太半推搡著進了試間。

外頭還剩沈老太太和齊聿禮。

沈老太太臉上端著優雅笑意，幽幽向齊聿禮，藹聲道:“你是打算現在看穿你倆訂婚的訂婚服的樣子，還是打算你倆訂婚的那天再看？我偏向于后者，留個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