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的注意力，完完全全被那耳機里的風聲吸引住了，不哭了，但睫上還有些的水汽，被照得亮晶晶、烏潤潤的。

江堯松了口氣。

春風舒爽，方向不定，孩耳邊的長發被風卷得舞。

江堯離得近，葉的發梢輕輕掃過他的手背，蹭得皮微微發，影在發間流淌，像無數只調皮的螢火蟲他手背上閃閃爍爍……

他掌心翻過來，正要捉那流的螢火，葉忽然摘掉耳機，胳膊了他一下，江堯驟然回神。

他收了手，擰開手里的可樂，一口氣喝完了，長臂一，將空瓶對著幾步開外的垃圾桶，瞄準、發，“嘭”地一聲，完投進。

葉扭頭看著他:“沙漠里也有汽車比賽嗎？”

江堯往后傾了傾，兩只手臂撐著后的臺階，仰頭看天上的流云:“當然有，環塔是全亞洲最有名、參賽人數最多、賽道最長的比賽。”

“環塔？”孩的眼睛干凈亮，充滿了好奇。

江堯解釋:“環塔克拉瑪干汽車托車越野拉力賽。”

葉對塔克拉瑪干的印象還停留在地理書里——塔克拉瑪干是中國最大、世界第二大的沙漠，塔克拉瑪干幾個字在維語里的意思是“進得去出不來”，所以它又被為“死亡之海”。

開車環繞它，簡直不可想象。

“你在那里拿到獎了嗎？”葉問。

江堯語氣淡淡的:“沒有，車子跑了一半壞掉了。”環塔跑完全程就是贏。

葉繼續問:“非常難開嗎？”

“還行，沙山上容易擔車，”他怕不懂又解釋了幾句，“就是車子底盤卡在沙山上不了。”

“你擔過車嗎？”

江堯笑了下，倒也沒扯謊:“擔過。我去年是第一次去，車子一上去就卡那兒了。”

“后來呢？”葉又問。

江堯笑:“下車和領航員一起把它推出來，推完自己的，再幫別人推。”

葉:“有那麼多人擔車？”

江堯:“也不多，幾百輛吧。”基本普通人到了那里就是極限了，再往前基本就是職業車手的地盤了。

葉:“你為什麼會喜歡賽車？”

“想知道？”他側眉，看到了白皙干凈的脖頸，細小的絨鍍在里，江堯別開視線，站了起來:“去和你們班主任請個病假，我告訴你。”

葉:“現在？”

江堯:“當然。”

葉皺了皺眉:“可我沒有生病啊。”

江堯:“那就隨便請個事假。”

“那請什麼事假？”葉咬了下，眉蹙在一起，沒撒過謊，也從來沒請過假，是真的不知道用什麼理由。

這姑娘也太乖了，江堯忽然生出點負罪來，他了下鼻尖:“你就說……你肚子疼，那個來了，不舒服，生，老師都知道。”

“……”葉耳騰地紅了。

去請了假，不過沒好意思用江堯說的理由。

下午四點，葉背著書包，穿過空曠的場往北門去。第一次做這種事，不免有些心慌，手心都是汗，還好門衛沒問什麼復雜的問題。

江堯倚在外面的一個大樹下面等，寬闊臃腫的校服，已經被他掉了，年的眉眼間寫滿了不耐煩:“那麼慢，屬蝸牛的？”

葉有點不好意思:“我去辦公室問老師要了下作業，耽誤了一會兒。”

江堯看了眼背上蝸牛殼似的包，嘖了下。

走了沒幾步，葉肩膀上突然一輕，原本墜在背上的包被人懸空提了起來。

葉有些臉紅:“不用幫忙，我可以背得……”

年的上帶著笑，結暈在西斜的里，聲音懶懶的:“沒說要幫你背，小爺我就試試它有多重。”

葉:“哦……”

江堯“嗤”了一聲，笑:“整這麼一大包，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跟我去私奔。”

“……”葉沒敢接他這句。

某個說要試書包重量的人，試完卻沒松手，一直把包拎到了車邊。

重量重新回到葉背上的一刻，年“咔噠”一下扯開了車門，鉆了進去。

車子被打響，他扭頭看了眼外面葉:“坐前面來，后面有點。”

這是一輛老式捷達，不知道江堯從哪里淘來的，陳舊，車子右前門撞癟了一塊，它的主人并不樂意修它，沿著那凹痕的邊沿，日積月累地生著一圈暗紅的銹。

后座不，但是有點滿，他在那里堆了好幾個胎，各種工撒了一地，看上去更像個小型的修理間。

葉扣好安全帶，才后知后覺地問:“去哪兒？”

江堯把車窗降下來，一轉方向盤，將車子開上了寬闊的主干道:“你現在才問這個問題，會不會太遲了？我要是賣你，馬上都可以收錢了。”

“……”葉耳朵有些燒熱，也不知道為什麼覺得江堯不是那種人。

橙的，從擋風玻璃里泄進來，年的清俊的眉眼全部映在里，他把前面的遮板掰下來，淡淡地說:“去煙湖。”

煙湖并不在南城，而在鄰市，車子開過去整整兩個小時。

到那里，正好趕上落日。夕鋪了滿湖，微風拂過，一池金波搖曳，漆黑的水鳥掠過水面，棲進了黑的樹叢。

天暗下來，沿湖的燈亮著，空氣里彌漫著各種花和食的味道。

江堯摔門下去買了些吃的，順便往葉懷里遞進一個長長的管子，里面裝著明的。

“這是什麼？”葉問。

“泡泡棒。”

葉將那上面的小黃鴨蓋子擰開，試著吹了一個，但是失敗了，不服氣又沾了水再吹，再度失敗。來來回回幾次，一個泡泡也沒吹出來……

江堯了煙出來，正要點，忽然聽到了孩的低低的吐槽:“這個泡泡棒壞了，本吹不起來。”

他把手里的煙往耳朵上一夾，指尖探了過來，“不怪它，是你肺活量不夠。”

葉的手沒來及拿走，就被江堯摁住了往下，泡泡棒重新沾上水，拔上來，他低頭靠近就著的手長長地吹了口氣——

明的泡泡漸漸膨脹起來，葉隔著那層泡泡看到了他的睫，一，而卷。

江堯一掀了眼皮，漆黑的眼睛看了過來——

深邃、頑劣、不可捉……

像個漩渦，拉著的心往下陷落。

耳朵再度燒熱起來，迅速別開臉，一把手了回來，作太快，指尖碎了那個來之不易的泡泡。

冰涼的泡泡飛濺到了江堯手背上，漉漉的，他愣了一瞬，看到了孩泛紅的耳尖。

江堯了下脖子，把那蓋子到了葉手里的管子中擰好:“這個得要用風吹。”

葉:“……”

江堯往手里遞進一個塑料盒:“吃過飯帶你去試試怎麼玩這個。”

那是一盒蟹黃湯包，十二個，擺放得整整齊齊。路邊攤打包回來的，卻出奇味。

葉朗帶吃過的那些五星級飯店里的蟹黃湯包，也沒有這個好吃。

后來葉葉想過，也許是因為那天太了。也許，就是反抗葉朗的那子勁兒在作祟。反正那天，把整盒湯包全吃了。

江堯把垃圾丟掉，將車子開到了環湖高架上。

前后的左右的窗戶都開著，風從四面八方吹進來，吹面不寒，帶著湖面漾過來的水汽。

江堯看了眼后視鏡:“現在把泡泡棒打開，到窗外去。”

葉依言把它到了窗外——

晚風灌進懷里，也灌到了泡泡里……

那個怎麼也吹不起來的泡泡忽然變了碩大的、不規則的泡泡，飛走了。

葉想頭出去看被江堯住了:“后面有車，不要出去，危險。”

葉:“哦。”

江堯忽然把車速提了上去，耳畔的風聲也變得急促起來。

他超了許多車，一輛又一輛，直到把它們全部甩在后很遠的地方。

城市的燈都變得很淡，夜很靜，世界好像只剩了這一臺車，和他們兩個人。

江堯這才降了車速，笑:“現在可以安心吹會兒泡泡了。”

葉把沾了水的泡泡棒，重新架到窗沿上，風很快將它吹了起來，一個之后又是一個。

不過是一個簡單的玩，卻會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自在與輕松，很輕盈、很舒服。

忽然知道江堯為什麼喜歡賽車了，因為這呼嘯在耳畔的風聲實在太好了。

許久，探了口氣道:“真羨慕這風啊，風就沒人管，也不用拉大提琴，但我明天早上還要四點起床。”

江堯被的語氣逗笑了:“聽過尼采的一句話嗎？”

“什麼話？”葉問。

江堯:“‘自從我頂了一回風，我就一帆風順。’我敢打賭，你爸明天肯定不會喊你練琴。”

“你怎麼知道？”葉扭頭對上他漆黑的眼睛。

江堯:“我試過。”

葉:“我爸和別人不一樣，特別兇，所有人都怕他。”

江堯:“但你勇敢地表達了自己，其他人不敢。”

葉:“那倒也是。”

江堯:“好了，八點鐘了，我們逃跑的公主要回家了。”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