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進盛夏之后, 每天午后必有一場雷陣雨。

今天的計劃是葉讀路書，他們試跑一次山路。怕暴雨影響視線，江堯比平常來得早了些。

到了葉家樓下, 他給發了消息, 遲遲沒見回復。

車子停在路邊，窗戶敞著，一陣陣悠揚的大提琴聲，從不遠的別墅里流瀉出來。

江堯把車子熄了火, 靜靜地靠在窗沿上聽，半晌勾著笑了。

如果只聽這歡快的節奏, 任何一個路過這里的人, 都會覺得拉大提琴的小姑娘很開心……偏偏他知道, 有多不高興練琴。

這是江堯第一次聽葉拉大提琴，他不自陷進那首曲子的節奏里。

墅區白天依舊比別安靜，風卷著頭頂的香樟葉沙沙作響。江堯本可以給葉打個電話催下來，但是他莫名舍不得打斷那穿林而來的悠揚。

許久，賽車場地負責人打了電話來, “江堯，你不是說十點過來嗎, 現在都十一點了，你這到底來不來啊？”

“晚點來。”江堯看了手表, 發現自己竟然在車里待了一個多小時。

別墅里的琴聲還沒停……

路邊有個十一二歲的小朋友在試無人機，江堯摔門下車走了過去:“小鬼, 能借哥哥用一下你的無人機嗎？”

江堯咬著煙, 一頭藍發, 黑背心、鉚釘, 下揚著, 表懶而，從里到外著壞勁兒。

那小孩有點怵他，乖乖地把手里的控遞了過來。

江堯把帶來的玫瑰綁上去，指尖靈活撥，將那機飛到了別墅二樓的窗戶邊上轉圈圈。

快速轉的扇葉，引起了葉的注意，往窗邊走了走，江堯作把無人機停在了寬闊的窗沿上。

墅區的樹蔭濃，葉只到了無人機和玫瑰，并不沒有看到江堯。

無人機捕捉到了孩白凈的臉頰和帶著疑的眼睛。

江堯勾著，笑了一瞬，表有點壞。指尖找到無人機上的某個按鈕，對著話筒說話，語氣又懶又拽，“乖寶寶，別看了，花收一下。”

葉嚇了一瞬，隨即反應過來這聲音是江堯的。

葉走近，小心翼翼地把花拿下來。

江堯懶懶地提醒:“喂，別跑，還有東西沒拿。”

葉這發現無人機上還有一個的小盒子，里面放著一塊巧克力流心蛋糕。剛把那盒子解下來，黑的無人機立刻升空飛走了。

葉趴在窗臺上，看那無人機徐徐轉進蔥綠的樹蔭里，很快，在樹叢里找到了那抹藍。

快步從樓上下來，正好撞見他在和那個小朋友說話。

“謝啦。”江堯上說著謝謝，臉上那子壞勁兒本沒減。

那小朋友接過控，埋頭跑了。

因為跑得太快，那小朋友迎面和葉撞了個滿懷，他看了眼葉，讓開一步繼續跑。

葉還沒來檢查他要不要，就聽見幾步之外的江堯在那兒喊:“小鬼，撞到人不道歉？”

那小朋友又退回來，朝葉彎腰道:“哥哥的朋友，對不起。”

葉耳泛紅，再抬眼見江堯在那兒笑，斑駁的落在年漆黑的眼底，張揚又恣意。

“來早了。”他只說了三個字，算作對剛剛稚行為的解釋。

來早了，無聊，想逗逗，又懶得解釋，大概是那麼個意思。

葉抿了抿:“那你再等一下，我去和我媽說一聲，馬上走。”

“嗯。”江堯的聲音淡淡的。

“你吃飯了嗎？”葉問。

江堯故意逗:“沒吃呢，上你家吃？”

倒是想，但是沒膽，斟酌幾秒后說:“我打包帶給你。”

江堯眉骨微，語氣淡淡的:“行啊，正好早飯沒吃。”

葉折回去，又出來，手里多了個塑料袋。

江堯接過去看看，菜很不錯，葉還在袋子里放了酸和一份切好的水果，但是里面只有一雙筷子。

“你吃了嗎？”江堯問。

“還沒……”剛剛和保姆說是自己吃，才打包出來的這些。

江堯拿了盒酸，把那袋子重新遞給葉:“哄你的，我吃過了。”

葉將信將疑:“你吃的什麼？”

江堯撇，隨口編了句:“面。”

葉:“哦。”

江堯發了車子:“你快吃，細胳膊細，一會兒別暈了。”

特意給他帶的飯，分量特別足，吃三頓都未必能吃得完。

葉:“你要不再吃點？”

江堯“嗤”了一聲:“一雙筷子，你先吃還是我先吃？”

葉:“……”真不是故意的，弄得好像是故意要占他的便宜似的。

江堯還偏偏逗要，語氣里帶著戲謔的笑:“我其實也不介意和你用一雙筷子，你先吃，一會兒給我。”

葉的臉頓時紅了燒紅的蝦子。

最后就是沒吃，他也沒吃。

賽場口這邊剛好在搞施工，所有的鋪面都關著門，那邊上停了輛賣糖葫蘆的流車，江堯跳下去買了六串，遞了三串給葉。

但是，山楂這玩意兒吧，它開胃，越吃越。

葉懷里不有飯嘛？干嘛這罪。

他了下眼皮看過來:“喂，你那飯真不吃？”

葉點頭。

江堯撇:“不吃給我。”

葉把餐盒重新遞給他，江堯提著筷子，夾了塊排骨，正要往里送，忽然調頭把筷子遞到了葉邊:“張。”

葉沒，他就那麼舉著筷子等著，眉往上挑，眼睛直直地看著。

葉終于紅著臉張，把那塊排骨叼走了，全程小心翼翼沒有讓到筷子。

一塊排骨之后，江堯又遞來一塊平菇……

江堯給塞了一肚子菜，才低頭開始吃飯。

他吃飯并算不上斯文，葉卻不敢看他。

江堯吃完飯，往懷里丟了本路書:“這邊賽道的路數，讀幾遍，悉下。”

江堯給的路書是純手寫版的，不是那種打印。那洋洋灑灑的筆記，不難辨認出自誰手。

葉:“是你寫的路書？”

“默的。”這條路他跑太多次了。

“哦。”

江堯把車開到賽道口，下車換了場地的賽車，引擎聲一響，葉已經意識到了這輛車的不同。

江堯看了一眼，示意可以開始報路書了。

葉有些張，念得字正腔圓跟cctv直播似的，江堯忍著笑，但是沒忍住，崩了，笑得整個背都在抖……

葉覺得恥，整張臉全紅了。

江堯斂了斂笑:“你就當讀歷史書，不要帶。”

葉又讀了一遍，不過語速太慢，江堯車速也放得很慢，基本也就比電瓶車速度差不多。

葉:“你怎麼不開快點？”

江堯:“你現在是我的眼睛，你念得慢，我就得開得慢，我們是一個統一的整。”

在現實比賽里，如果車手錯過了領航員的指令，有時候需要調頭去重新辨認路標，那會耽誤大量的比賽時間。

葉把語速提了提，江堯的車速也立刻跟著飆了上去。

山道安靜，一時只剩下轟鳴的引擎聲。

江堯神雖然還是有點懶散，但是作靈活，過彎干凈且快，漂移平穩，出彎漂亮。

副駕駛的第一視角和之前在電視里看到的，完全不一樣，那種刺激，毫不亞于坐死亡飛車。

當葉念到“6長左，飛跳”時，江堯左腳油門快速上坡，“嗡嗡嗡”的引擎聲響到極致，左腳快速剎車，接著全油門到底，車子騰空飛了出去。

剎那間，葉了子，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點燃了，無數煙火炸裂在心尖上。

車子落地許久，葉的心臟還在砰砰直跳。

江堯偏頭，笑了一瞬:“怕了？”

葉吞了吞嗓子:“……還好。”

江堯降了降車速，語氣帶著些笑:“我剛剛還怕你會哭。”

葉扭頭看進他的眼睛里:“我才沒你說的那麼脆弱。”

江堯挑挑眉，眉骨上的小痣也跟著上揚起來:“嗯，不錯，很勇敢，不然怎麼能做我的眼睛？”

“做我的眼睛”這幾個字再度讓葉的心狂跳起來。

“乖寶寶，我們到哪兒了？”江堯忽然問。

葉來回看路和路面，也不知道到哪里了……

一旁的江堯再度失笑，“勇敢是勇敢，就是反應有些慢。”

葉不服氣，轉過來看他:“剛剛是你故意打擾我的。”

江堯:“環塔有全程4000多公里，你打算一路上除了路書什麼都不跟我說？是想把我無聊死？”

葉:“……”不是。

江堯:“翻到第二頁，第三排，往下念。”

后面賽道，他們配合得還不錯。

到了賽道的頂端，江堯從車上下來買了兩瓶水，丟了一瓶給葉。

“要帶你轉一轉嗎？”江堯問。

葉:“好。”

南城很大，這樣的地方葉還是第一次來。

從外面看是荒山，走在路上看是賽道，到了山頂才發現“無限風在險峰。”

天氣有些熱，江堯往山下走了一段，在一棵大樹下坐下來，葉也提著子過來，席地而坐。

“在這里等一會兒。”江堯說。

“等什麼？”葉問。

江堯往后，背靠在后的松樹上，聲音懶懶的:“運氣好的話，會有小松鼠。”

“小松鼠？”葉有些驚奇。

江堯:“對，就是它們。”

仿佛是為了小松鼠幾個字，葉坐正了，眼睛一不地看著前面的土路。

午后兩點，山里是寂靜而炎熱的。

江堯合著眼睛，補了會兒覺。

葉忽然驚呼出聲，滿是喜悅:“江堯！我看到小松鼠了！”

江堯掀了掀眼皮，眼看到的不是什麼小松鼠，而是孩一段干凈白的脖頸。

太亮了，那段脖頸也在發著，像是波粼粼的水面，又像月鋪滿的沙灘。

江堯鬼使神差的指尖去了那……

溫熱的、的。

脖子被起電般的意，那電流沿著管，蔓延到了整個背部。葉僵了一瞬，然后扭頭看向他——

烏潤的眼珠，因為張和害，水澤盈盈，江堯心口一窒，立刻把手收回來。

半晌，他把手打卷在邊咳了咳:“我就是……看看你穿多大碼的服，我好定賽車服的尺寸。”

葉:“哦，我也要穿賽車服嗎？”

江堯:“當然要。”

他眼尖看到了子后領上的標簽，略松了口氣:“xs是什麼意思？”

葉:“超小碼。”

江堯“嗤”了一聲，上下打量:“你家的飯吃的不長嗎？長到現在還是最小碼。”

作者有話說:

嘖，無人機妹，虧我想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