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稱骨》全部章節_第六章 啞鬼1
媽媽見他這麼熱,不好拂了別人的好意,便要我他做“啞外公”。我開始覺得直接他做“啞外公”不好,但村裡人見了他都不他的名字,平輩的直接他“啞”,小一輩的他“啞叔”或者“啞大伯”,我便覺得沒什麼了。
不知道他確實不介意別人他“啞”,還是他確實喜歡我,每次我在媽媽的催促下他一聲“啞外公”,他都高興得不行,像抿了一口糖在裡似的笑開了花。那是裝不出來的開懷大笑。媽媽常跟我說,啞外公只有在你他的時候才那麼開心地笑。
因爲媽媽的話,我對啞外公有幾分好,但每次聽到他指手畫腳地“阿阿阿”地說話,還是不敢太靠近他。
姥爹見我害怕,哈哈大笑,指著一臉熱忱的啞外公對我說:“孩子,他這麼喜歡你,你怕他幹什麼呢?他又不是鬼。”
啞外公會簡單的手語,他給姥爹比劃了一通。
姥爹笑道:“你啞外公真是疼你,他說他就是了鬼也不會讓你害怕的。”
我纔不管他是不是奉承我,看見他仍然遠遠地躲著。
但是有一次我不得不跟他近距離接。
記得那次好像是外婆的孃家一個什麼親戚過世了,外公外婆姥爹他們都要去看看。因爲那個親戚是傍晚去世的,所以外公外婆他們都要在那邊過夜。他們本想帶著我一起去,但是姥爹說不行。
“不要讓他見到死人。”姥爹說。
如果是平時,肯定是外公怕死人嚇到我不讓我去,而姥爹輕描淡寫說沒事。“不就是死人嘛。”姥爹肯定會這麼說。
這次姥爹不讓我去,應該是因爲小米的事讓他的擔心還沒有消除。更何況我們那邊確實有小孩子不能看的說法。
可是不讓我跟著去的話,我就得一個人在家裡睡了,沒人照看。
於是,外公說:“那就他的啞外公來陪他吧。”村裡不是隻有啞外公能照看孩子,但是別人都是一家一當,不一定能全心照顧我。啞外公一直沒有婚娶,桿一個,又向來非常喜歡我,所以是最合適的人選。
外公他們在討論誰來照看我的時候,我已經在隔壁房間躺下準備睡覺了。我很不願意讓啞外公來這裡陪我,可是我更怕一個人在家裡呆一整夜,只好一言不發。
後來他們要走了,了啞外公到我牀邊,說些“你要聽話”之類的話。
我用被子蒙著頭,假裝已經睡著了。我不想聽他“阿阿阿”地說個沒完。
不知道是姥爹還是外公掀開了被子的一角,我閉著眼,一不。
一雙手到了我的背後,將我從牀邊移到了靠牆的裡面。然後外公和姥爹他們都走了。我聽到了他們從門口遠去的腳步聲。
門栓哐當響了一聲,啞外公關上了門。窸窸的腳步聲到了我的牀邊,被子被掀起,然後放下。我知道啞外公已經睡在我剛剛挪開的位置了。
我渾繃得很,大氣不敢,越不敢氣就越想,眼睛也不敢睜開一下,越不敢睜開就越眼皮突突地要跳起來。
那時候的房子是泥磚房,只有埋泥土中的地基磚纔是燒製的青火磚。泥磚與泥磚之間銜接不,有的地方被土蜂蛀了窟窿,隔音效果很差。在有窗戶的那畔泥牆外有一隻土蟈蟈,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就喚。我曾在那畔牆外五米範圍找了好多次,見到小就挖,可是沒有找到它的藏之。
在啞外公陪我的那天晚上,它尤其得歡,比往常的夜晚得響亮清脆多了,有點趁勢欺人的味道。
在土蟈蟈的聲中,我漸漸睡去。
第二天早上醒來,邊的啞外公不見了,姥爹和外公已經回來了。想起昨晚,就如做了一個夢一樣,彷彿姥爹他們昨晚沒有出去,啞外公沒有來過。
牆外的土蟈蟈已不喚了,彷彿它從來沒有喚過一樣。
姥爹走到我的牀邊,笑呵呵地看著我,問道:“昨晚睡得好嗎?”
我爬了起來,說:“好。”
外公也走進房間,問道:“你沒有被啞外公打呼嚕的聲音吵醒嗎?”
我搖搖頭。
姥爹看了外公一眼,笑得臉上的皺紋堆積如山:“看來啞外公是真心疼他啊。”
後來我才聽說啞外公打呼嚕的厲害。他打起呼嚕來像狂風暴雨一樣。他一直沒有結婚,除了本缺陷之外,還因爲打呼嚕。曾經有個同樣是啞的人嫁給了他,但是跟他沒住多久就離開了。人們問那個啞人爲什麼早不拒絕,現在又要拒絕。那個啞人便學起了他打呼嚕的聲音。
啞外公的房子沒有左鄰右舍,孤零零地佔據著畫眉村北面的一塊地方。以前我以爲別人也像我一樣怕啞,後來才知道別人不了他打呼嚕的聲音,所以能搬開的都搬開了。這也是導致啞外公死亡的主要原因。
經過那晚的陪伴之後,啞外公以爲我會對他親近一些,每次見我從家裡來姥爹家就更加熱了。不但對著我“阿阿阿”的手舞足蹈,還要跟著我走一段路。這讓我更加討厭他了。可恨的是媽媽還很高興地跟他談,雖然媽媽很多時候弄不清他到底要表達什麼。但凡是對我好的人,媽媽都對那人很好。
畫眉村裡我最怕的人不是啞外公,而是“歪爹”。“歪爹”會驅邪捉鬼,因爲接氣太多,所以五變了形,眼睛鼻子都長歪了,連肩膀胳膊後背都是歪的,走路一高一低,很不協調。有些人笑話他,便他“歪爹”;有些人敬畏他,便他“歪道士”。歪爹的手抖抖瑟瑟的,肩膀也歪著,所以不好提筆寫字,他經常到姥爹家來人幫他畫捉鬼的符。以前是姥爹幫他畫,姥爹自己行不靈便之後,外公幫他畫。因此,歪爹跟姥爹家的關係很好,看到我的時候雖然不及啞外公那麼激熱,但也喜歡用爪一樣瘦的手我的頭和臉。媽媽說歪爹法力高強,他喜歡我的話鬼類就不敢靠近我,所以對歪爹很好,看到歪爹就嘰裡呱啦地說一大通我的事,完全不顧我的。
但是啞外公陪我之後不到半年時間,媽媽突然不搭理啞外公了。
媽媽第一次不搭理啞外公的景讓我記憶猶新。
那是一個寒冷的冬天,媽媽牽著我翻過了畫眉村的後山,走畫眉村,在離啞外公家不遠的一條田埂上,我們遇見了啞外公。
從後山下來之後有兩條道路可以到姥爹家。一條是走後門,要經過埋了小米的瓦罐後院,路比較窄,還要走幾條田埂。一條是走前門,要繞遠一點,路比較寬。逢年過節的重要日子,媽媽就帶我走前門進去,平時則選擇比較近的路。
那天不是什麼特殊的日子,所以我們走了近一點的路。
剛走上田埂,我便看見啞外公站在對面不遠。
那天啞外公也非常奇怪。那麼冷的天,他居然只穿一單,渾溼漉漉的,像剛從水裡打撈出來的一樣。臉上雖然還是往常那麼笑,可似乎多了一分不易覺察的悽慘。襬和腳淌著水,將他周圍滴溼了一大片。
“阿……阿……阿……”他見了我,高興地說道,兩手不停地比劃。
往常只要看見他,媽媽馬上會拉著我的手催促:“快啞外公!”
可是那天媽媽彷彿沒有看見他一樣,對啞外公的熱沒有任何反應,腳步匆匆地走在我前面,別說拉我的手,連頭都沒有回一下。
我心中納悶,媽媽今天怎麼跟以前不一樣呢?討厭啞外公的我此時也覺得媽媽做得太過分,反而可憐起啞外公來。
我們走到了啞外公面前,媽媽還是不瞧啞外公一眼,徑直朝姥爹家的後門走。我擡頭一看,啞外公正笑瞇瞇地低頭看著我,他的下往下滴水,眼睫上掛著水珠,他出手來要我,我慌忙避開。
經過他邊的時候,我到了一陣徹骨的寒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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