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姥爹得到一本名爲《百驅》的古書，才知道凍死鬼又做“凍死骨”，取自著名詩人杜甫的“朱門酒臭，路有凍死骨”。不是所有凍死的人都會爲凍死鬼，只有那些看不得別人好的小肚腸的人凍死後纔會爲凍死鬼。因爲他們是凍死的，看到別人還有溫就心裡不平衡，非得要把別人的溫也奪走。

凍死鬼跟拉人下水的水鬼不一樣。水鬼拉人下水是爲了找替，找到了替後自己便可離開水域。從這一點上來說，水鬼是害人利己。而凍死鬼引別人來烤火併不是爲了找替，不能因爲凍死了別人而讓自己得以超度，他們僅僅是因爲心裡不平衡見不得別人好而已，所以是害人不利己。

所以姥爹一直教育外公，要遠離見不得別人好的人。那樣的人就算凍死了，也會第一個想到把你拉過去烤火。而你或許以爲烤火真是爲了獲取溫暖，在激中被人謀害，死後仍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安本地人說的跟《百驅》上記載的相差無幾。

姥爹聽了頓時有種劫後餘生的覺。但他並沒有因此有多高興，他還牽掛著那位在他之後加的外地人。

“那裡還有一個像我這樣的人，我要去救他出來！”姥爹著急道。

那人急忙拉住他，勸道：“你既然出來，就不要回去了！我們本地人都不敢當著別人的面揭穿他們的把戲，你去的話豈不是自投羅網？”

姥爹頻頻回頭，心中不忍。

那人又道：“今晚去救他是不可能的了。你剛剛離開，現在又回去帶另外的人離開，這樣必定引起凍死鬼的懷疑。到時候你不但救不了他，你自己也逃不了。要想救他，可以明晚再說。”

姥爹聽出話中還有希，問道：“明晚再說？明晚還能救他出來嗎？”

那人說道：“那就要看他命大不大了。你注意沒有，那五個烤火的凍死鬼的眼睛跟活人是不一樣的。他們烤火的時候，眼睛裡沒有火焰反的。”

這句話一下子就點撥了姥爹。姥爹早就發現他們有些不對勁兒，可是不知道哪裡不對勁兒，現在想想，他們的眼睛裡確實沒有跳躍的火！他們的眼睛像深不見底的枯井一樣鑲嵌在臉上！

那人見姥爹木然，知道姥爹已經有所發覺，便繼續說道：“如果你不怕冒險，真心想救那個人，那麼明晚再來這裡，假裝今晚突然有事離開，或者說迷了路沒找回來。明晚你繼續假裝找他們借火烤，看看你要救的那個人的眼睛裡是不是有火。如果有，說明他雖然快凍死鬼了，

但還有些許挽救的希。如果沒有，說明他已經完全沒有熱量了，沒有任何希活過來了。”

“那人明晚還會跟他們一起烤火嗎？”姥爹問道。

“只要他今晚沒有發覺那五個凍死鬼的真面目，他就離不開那個火堆，就會一直烤到他凍死爲止。好在火堆吸收熱量有快有慢，只能運氣。”

姥爹決定先跟本地人回到村裡去休息，第二晚再來這裡救那個可憐人。

一路上那兩人苦勸姥爹不要再回來。

姥爹說道：“我答應了他歇一晚之後要一起走的。我不能失信於人。”

到了本地人的房屋裡烤火之後，姥爹立即到上暖和起來。好心的本地人要請他們村裡會一點法的人來給姥爹驅邪，畢竟姥爹在那裡烤了一段時間的火，上的氣被吸取了一些。

姥爹執意不肯。

本地人問：“氣虧損對有害，你爲什麼不肯呢？”

姥爹說道：“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你知道的，我明天晚上還要去那個地方救出我的同伴，倘若現在驅邪，明晚我再去的時候豈不是會被那五個凍死鬼識破我的意圖？倘若我還是以這種氣不足的樣子過去，或許他們以爲我還沒有發現他們的破綻，便會多信我幾分，我也好將那位同伴帶出來啊。”

本地人覺得姥爹說得在理，便只好作罷。但那個會驅邪的人還是主來見了姥爹，跟姥爹說了一個多時辰的話。

第二天晚上，姥爹獨一人返回昨晚烤火的地方。

看到昨晚那個火堆的時候，姥爹嚇了一跳！

此時圍在火堆旁烤火的居然有了九個人！多出來的幾個人肯定是後來加的，或許是昨晚姥爹走了之後，或許是今晚姥爹走來之前。姥爹一眼就看到昨晚認識的那個人。

看到那個人的時候，姥爹心底一涼。那人的眼睛裡已經沒有了跳躍的火，空漆黑如兩個探不到底的窟窿。

本地人說過，如果那人的眼睛裡已經沒有跳躍的火，說明那人已經沒救了。

可姥爹仍不甘心。他仍然朝那個火堆走了過去。走到火堆面前的時候，他拂了拂袖，說道：“哎呀，昨晚去小林子裡撒了一泡尿，結果回來的時候迷路了，七彎八拐地走到了附近一戶人家借宿了一夜。沒想到今晚還能在這裡到諸位，真是緣分！”

九個人都不說話，默默地手烤火，彷彿聽不到姥爹的話。

姥爹走到了近前，看得更加明確。原來這九個人的眼睛都空的，沒有一閃爍的

。也就是說，昨晚的五個凍死鬼今天變了九個。

姥爹假裝沒發現那人變了凍死鬼，對著那人喊道：“喂，卓不，你不是說歇一晚了跟我一起走的嗎？”姥爹曾聽說有些了魘的人聽到悉的話就會醒悟過來，所以故意選了昨晚的話來說，希將他喚醒。

果然，那人居然擡起頭來看了姥爹一眼，冰冷的表在臉上融化，角搐了一下。有那麼一瞬間，姥爹恍惚看到他的眼睛裡的火一閃而滅，彷彿是夜風中劃燃的火柴，剛剛燃著卻立即被吹滅。

昨晚的那五個凍死鬼顯然也聽到了姥爹的這番話，紛紛扭頭來看姥爹，面慍。

姥爹連忙補充道：“反正今天已經這麼晚了，路上什麼都看不清，不如我陪你在這裡多休息一晚，等明天早上再上路吧。”姥爹說這番話是故意迷凍死鬼的。姥爹這麼說了之後，凍死鬼不但不擔心他今晚逃走，還期盼今晚將姥爹也凍死在這火堆旁。

人往往栽倒在貪心上，鬼亦如是。

凍死鬼見姥爹在火堆旁坐下，張開兩手將手掌到火焰上方烘烤，頓時放下心來，以爲這樣又多了一個可以吸收氣的冤鬼。

姥爹則一邊烤火，一邊想著怎麼將昨晚遇到的那人帶離此地。昨晚，那個驅邪人教給了姥爹救回凍死鬼的方法。姥爹在心裡回憶了一遍。

“這個火不夠旺，烤了這麼久還是不夠暖和，反而有點發冷呢。我去撿一點柴火加上來吧。”姥爹說道。

先前那五個凍死鬼立即同時將窟窿一樣的眼睛對準了姥爹。他們的柴火是鬼火，是加不得實實在在的柴木的。柴木在鬼火上不但不會點燃，反而會將鬼火滅。凍死鬼見姥爹要撿柴火，怎能不著急？

驅邪人代過，這句話一則可以引起新凍死鬼的注意，讓他們覺到在烤火過程中逐漸變冷的事實，讓他們發覺不尋常。鬼騙人，多用迷的方法。如果迷的方法被人說破，或者被迷的人有所發覺，那麼鬼就難以作祟。這句話二則可以給凍死鬼警告，讓凍死鬼以爲姥爹突然有所覺悟了，反過來給凍死鬼心理施。

看起來最年長的凍死鬼終於打破了沉默，他從手邊拿起幾柴木加在火堆上，用沉悶嘶啞的聲音說道：“柴木這裡還有，不用勞煩你去撿了。”他的聲音就如得了重冒的人發出的一樣，著涼意，讓人害怕跟他多說一句話就會染上風寒而不得不遠遠避開。

柴木加在火堆上之後，火焰騰地生高了兩尺。看起來火焰是更旺了，但姥爹覺到冷得更快。

（本章完）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