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下停住了，倒不是因爲我害怕，而是那聲音太悉了——是老核桃，絕對是老核桃！他的聲音我聽了十幾年，絕對不會聽錯！

可是那聲音明明是從門口傳過來的。要是老核桃在門口，那我上背的是誰？

我剛想回頭，老核桃的一隻手掌就在了我腦袋上：“不許停，繼續走！”

他的聲音裡明顯帶著一寒的殺意。我甚至能覺到他在我頭上的手掌往裡收了一下，五指的指甲同時按在了我的頭皮上，那架勢就像是準備抓穿我的腦袋。

門口那個聲音又響了起來：“不用怕他，他不敢殺你！等會兒他從你上擡，你就把他掀下來！”

我上的老核桃明顯了一下：“你回頭看看跟你說話的是誰。”

我稍稍轉了下頭，卻沒看見廟門口有人，等我目往上一擡，纔看見門框上掛著一個紙紮的小孩兒。紙人我看過不，不知道爲什麼，那個紙紮的小孩讓我覺得異常悉，就好像自己在哪兒見過一樣。

老核桃聲道：“看見了吧？跟你說話的是鬼。”

“他自己纔是鬼！”紙人厲聲道：“前天晚上，他趁我不注意奪了我的，我才附在了紙人上。你沒聽見他說話的靜不一樣嗎？”

紙人不等別人說話就飛快地道：“他要踩著你上神臺，你要是被他踩到腦瓜頂，必死無疑！你不能再往前走了！”

老核桃冷聲道：“你覺得他說話的聲音像我？還覺得他有些悉對不對？他就是當年借走你一口氣的那個死孩子！你仔細想想……”

“他有你一口氣在，你做什麼他都知道，別信他的。你還記不記得，我當時只帶回來一個人的首，沒找到那個死孩子。那就是他！他有你一口氣，你想什麼他全都知道。上不上當，全看你了！”

老核桃最後一句話的語氣確實很像他本人。他說話從來就沒有重複第三遍的時候，什麼話最多說兩遍，兩遍之後，你信不信。

紙人冷笑道：“你背的人要是我，我會讓你這麼上山麼？你自己想吧！”

我到底該相信誰？

我在原地站了兩三分鐘，見他們兩個誰也沒有再出聲，最後一咬牙，往神臺的方向走了過去，在神臺下面慢慢跪了下來。

老核桃冷笑一聲，鬆開纏在我腰上的雙，一隻腳尖踩著我的脊樑慢慢站起來，第二腳也跟著往我頭上落了下來。

他的腳掌

剛要到我的髮梢時，我忽然一下而起，把老核桃整個給掀了出去，跟著一轉，從兜裡掏出兩顆鐵核桃，朝紙人打了過去。

核桃本就屬木，加上人手不斷盤，融了人氣，核桃表層一旦發紅就是至之，用來打鬼，無往不利；有些上品核桃投進氣當中，甚至會發出像是鞭炮似的炸。老核桃沒事就在那兒楸子（東北核桃），實際上是在製作法。

我不太喜歡楸子，更喜歡鐵核桃，不管什麼時候，我上都會帶著一堆鐵核桃。給老核桃送葬，我怕衝了靈，上沒帶什麼趁手的傢什兒，就只能用核桃打鬼了。

那兩顆核桃從我手裡飛出去之後，就在空氣中帶起了一陣紅芒，乍看上去就像是兩個飛在空中的火炭，直奔紙人飛了過去——我的核桃能在空氣中出火，可見小廟裡已經匯聚了多氣。

紙人萬萬沒想到，我往他這邊衝過來，不是爲了逃命，而是爲了殺他，僅僅一愣的功夫，兩顆核桃就已經一前一後地近了紙人的面門。

後者猛一頭，第一個核桃著他頭頂飛掠而過，雖然沒傷到頭顱，卻在他頭上帶起了一道火燒似的痕跡。紙人本能地時，第二個核桃也繼踵而至，不偏不斜地打進了他的腦袋。

紙人的腦袋在覈桃的撞擊下炸得四分五裂，一綠的磷從他脖子裡噴而出。眨眼之間，整個紙人就燒了一個人形的火團。

我仍舊去勢不減地往紙人上撞過去。就在我快要跑到廟門口的剎那間，忽然覺得後似乎冒出了五六個人。我雖然沒來得及回頭去看後的靜，卻能清晰地覺到那些人從四面八方往我後衝過來……

我來不及多想，整個人就直奔著燃燒的紙人撞了過去。等我帶著一火星闖出廟門時，遠忽然晃出來一道人影——老核桃？

現在，我已經不敢相信對面的人究竟是不是老核桃了。

“低頭！”老核桃僅僅喊了一聲之後，七八個核桃就從他手裡像是打槍一樣接二連三地飛了出來。我本能地把頭一低，後也跟著傳出來一陣鬼哭聲。

等我回頭再看的時候，小廟裡除了四件被打出窟窿的壽，就剩下一乾的了。我可以肯定自己從來沒見過那生前的模樣，可他怎麼會找上我呢？

老核桃大步走了過來，對著我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臭罵：“我教你的那些玩意兒，你都就飯吃了是不？是不是活人給你

送的信，你看不出來？屋裡坐的人是死是活，你分不清楚？電話打到間還是打到間，你也弄不明白？我就不該救你，讓你死了，還能給我丟點兒臉！”

“你什麼都知道啊？”我一下懵了。

“你個鱉犢子回村我就知道了！”老核桃氣得不行：“山魅子進了咱家，我也清楚。我就是想看看，你能不能把事兒辦明白！”

我仔細回想了一下，從我在縣裡接到通知，一直到我上山，確實有很多我該看卻沒看出來的地方。如果換個人，我恐怕早就把對方的把戲拆穿了。可是，鬼魂裝老核桃，卻把我的腦袋攪得一團糟，除了哭，什麼都看不明白了……

老核桃看我垂著腦袋不說話，心也了：“小子，我什麼都教你了，就是一條你沒學明白：盤山鷹出手，六親不認！你一看見我死了就慌了神兒，這可不行啊。我跟你說幾件事兒，你必須記清楚了……”

“第一，我死，不會讓你看見，你也不需要給我送終！”老核桃指了指自己的口：“沒人能看見自己老死的震天雕。”

老核桃不等我說話就跟了一句：“第二，就算是你的兄弟、朋友、親人，只要他一旦變了鬼魂，就不要完全相信他。鬼其實比人更好縱。”

老核桃指了指地上的：“你的事兒，他們怎麼會知道？那是鬼魂說的！賴在咱們村裡不走的那幾個死鬼，哪個你沒見過？哪個沒吃過你的飯？可是，只要有更厲害的鬼住他們，他們就能把你全都賣了。”

“山魅子會騙人，他們騙人的前提就是必須瞭解你。他們沒法兒跟活人打聽的事兒，只要找到鬼魂，就能知道個一清二楚。這事兒也怨我，我一直沒下狠手把村裡那幾個孤魂野鬼全滅了。”

老核桃深吸了一口氣道：“山魅子知道你學過法，怕磕不是你的對手，纔想出這招來騙你。要不是中途進來一個打野食兒的山魅子，你還未必就能完全反應過來吧？”

我點了點頭：“對！後來我想明白了，你要是沒了，無論如何都不會害我；更不可能鑽進紙人肚子裡，你丟不起那個人。”

“你這孩子……”老核桃狠狠瞪了我一眼，也不去管地上的，轉就走了。

我知道他還在生我的氣。他教了我這麼多年，我卻差點兒栽在山魅子那種只會騙人的小鬼手裡，肯定是把他氣得不輕。

他就那麼繃著臉，一直到我的錄取通知書下來，纔算跟我說了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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