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桃花》六十六、冬去(四十六)
終于被他的笑惹惱了:“方才不是醫正激我留下的麼?怎麼才半天不到,又反問我再怎麼回來了?”
“此一時非彼一時。”丁洪搖搖頭,使了個眼神,把到一邊:“聽聞總管領兵出擊了?”
晚云點頭。
“領兵多?”
“一千。”
方洪搖搖頭:“那這關城里還剩三千人。”
晚云大驚。知道關所剩不多,但沒想到才這麼點。
“你知道關外戎人有多?”
晚云深吸一口氣,知道必定是個不小的數字。
“兩萬。”方洪輕聲道:“我想讓你留下來,是要你的醫,并非你的命。但形遠超我所料。你還年輕,走吧。留著命,日后救更多的人。”
三千擋兩萬,晚云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不敢去想,只握了雙拳道:“我既回來,就沒有再走的道理。醫正也不必喪氣,殿下說快則四五日就回來,他向來不妄言。只要撐過兩日,殿下必定回援!”
*
傷兵多是刀傷和箭傷。
幸好丁洪手上的傷藥和布匹充足,輕傷者可自行包扎。但重傷者,則須得馬上搶救。
四周無時無刻都有人喊著“醫正救命”,晚云四顧,只覺仿佛置于話本里的煉獄,抬眼垂眸盡是赤紅,在無數的手在的長河中力掙扎,企圖抓住一希。
幾位醫已經駕輕就,不管邊多麼紛擾,只專心倒騰著手上的活計。晚云卻不了這種催命符咒,恨不得生出三頭六臂來。
但在這種強中,想起了師父。若是師父,定然眼睛一眨不眨地專注著手上的作,快速地思考,迅速地判斷,仿佛進一種定的狀態。顯然還欠火候。
一整夜下來,晚云已虛得手腳打漂。但最艱難的時候還未來臨。
第二日清晨,后方傳來消息。隘口突圍的戎人亦被肅清。右將軍急從玉門關調集豆盧軍駐守隘口。
但不幸的是,前往應戰的關城守軍全軍覆沒,總管尹追戰死。
休戰的空隙,中郎將林岱領五百人前往烽燧清理戰場,帶回了尹追的尸首,同時帶回來的,還有二百傷兵,以及八百戰死名冊。殲敵千余。
霍良為左郎將,臨時補尹追的缺,總領關城防。
尹追在關城守軍威極高。他的死極大打擊了士氣。霍良和林岱力行地支撐局面。整頓城防,安傷兵,重整編隊,一切都鑼鼓地進行。
一日后,戎人卷土重來。斥候來報,三萬不日即達,加上在城外對峙的兩萬人,共五萬敵軍。關城上下都籠罩著死亡的氣氛。
雪還在下,道路淤堵,他們已經不能期待援兵。
士氣一擊即潰。有一個人哭,就有第二個人哭。有一個人生了逃跑的念頭,就有第二個。眾人都在等,看誰為逃跑的第一人。
晚云無法再坐視不管。
沖進了主帳,對霍良道:“將軍不能不說話。”
霍良和晚云只一面之緣,知道是齊王的人。可那又如何,一個小小隨從何以回天。
霍良和林岱已三天三夜沒合眼,疲憊和低落也侵襲著他們。
“常郎有何高見?”霍良平靜地問。
“將軍須得教眾人振作。”晚云堅定地說。
“振作?”霍良苦笑,“何以振作?五萬對三千,援軍不會來。”
“會!”晚云咬牙道。
霍良困地看著:“莫非常郎有我不知道的消息?”
晚云定了定心神。
也知道援軍不會即刻來,但若坐以待斃,只有一死。若再堅持一會,興許還有一線希。
“殿下出發前曾告訴我,若生異變,只需堅持五日,即有援軍啟程來救。”臉不紅心不跳,“現在三日已過,只需再堅持兩日,即可看到希。”
霍良笑了笑,顯然不相信的話:“我倒是可以這麼告訴他們。以五日為期,可屆時若無援軍,他們可會殺了常郎祭旗。”
“若屆時他們還有力氣殺我祭旗,豈不還有希?”晚云坦然笑道,“就這麼著吧。”
霍良愣了愣。
卻見晚云神鄭重:“我等并非一無所有。城墻堅固,糧草充盈,刀劍鋒利,兵強馬壯,援軍可期可待。所謂困猶斗,進亦死退亦死,何不放手一搏?”
林岱在一旁聞言,神一。
“霍兄,常郎所言有理。”他隨即道,“我們若棄城,便是留著命在,亦千夫所指。這麼多弟兄為了守城去了,我等切不可辱沒他們的名聲!”
霍良深吸一口氣,不再多言,轉頭道:“令所有人城下列隊。”
隨從應下,隨即奔跑出去。
“此時也是撐得一刻是一刻。”霍良戴上頭盔,看了看晚云,道,“常郎走吧,從馬廄挑一匹好馬。這里本就不是你該來的。”
晚云嘆口氣:“確實不是我該來的。醫帳里還有上百的傷兵,我竟生了閑心到將軍這里來聊天。我回去了。”
“你不怕死麼?”霍良疑。
“怕。”晚云微微笑道,“但殿下不會拋棄我們。這話一點沒騙你。”
*
關上燃起了熊熊烈火。林岱讓人一個勁地添油,恨不得讓三千里外的京師都看見。
霍良站在城墻上,俯視城下眾人:“你們有人說關要亡,收拾了細要逃?方才卻有個大夫跟我說,誓與關共存亡。文人尚且如此,我等武將豈敢不戰而降?沙州,五十里之遙,若關潰敗,則生靈涂炭,千里不復生機。這就是男子漢大丈夫的擔當和作為?我霍良誓不負鄉中父老,與諸位生為同袍手足,死為黃泉同路,愿與關共存亡!”
林岱在上前一步,拱手,揚聲跪道:“誓與關共存亡!”
“誓與關共存亡!”
尹追說戰時無后方,當下,凡是能走能扛的,都被員到了前邊。
*
雪終于停了,天邊出些。晌午時,大地震,馬蹄轟隆,晚云在醫帳里也能到外頭的張。
醫帳里面的人也不不埋怨了,豎著耳朵聽外頭的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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