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第三天了。

本來胖子說好兩天后回來，結果昨晚也不見人影，打了手機則是關機，也不知道胖子在干什麼。衛臣本無聊賴地躺在床上，枕邊放著幾本雜志也沒去翻它，這幾天都呆在屋子里都快悶出病來。要不是有個活潑可的張珊珊養眼，說不定衛臣已經想離開了。

敲門聲響起。

他打開門，是張珊珊。孩穿著t恤和短，戴了頂草帽，手上提著竹竿和捕網。衛臣奇道:“這是要干嘛？”

“捕蟬，一起去嗎橙子哥？”

“我還柚子呢，能不學你哥我不。”衛臣走出房間:“走，我跟你一起去。”

兩人往樓后的山林走，現在是夏天，山林里蟬鳴聲不斷，倒是鳥聲相對點。衛臣幫孩拿著竹竿，說:“我以前小的時候可是捉蜻蜓的高手，一逮一個準。蟬就沒怎麼捉過了，不過真見啊，現在還有孩會像你這樣喜歡捕蟬的。”

“以前我們家條件不好，家里都是務農的，我想買個玩什麼的家里都舍不得。我哥啊就給我捉蜻蜓、螢火蟲，不過我最喜歡的還是蟬了。”一陣山風吹過，孩連忙按住草帽怕給吹飛。

衛臣“哦”了聲，問:“為什麼？喜歡聽蟬？”

“也不全是。”張珊珊停了下來，看著大樹的樹冠說:“橙子哥，你也知道的吧。蟬只能活一夏，它們的時間十分短暫，所以在有限的時間里它們努力鳴，讓人們記住它們的聲音，記住那就是夏天的聲音。我最喜歡它們這一點了。”

夏天的聲音嗎？

衛臣想起自己的夏天，小院子、老榆樹、搖扇，還有父親的播音機。仿佛這些都只是在昨天發生的事，可一晃眼，許多年就這麼快去了。時間勿勿，年華都消逝在都市的喧鬧里。想捉住點什麼，卻什麼也捉不到。

一只手在眼前晃了晃。

他回過神，孩指了指竹竿道:“發什麼愣呢，來，幫我把網裝上。”

裝上了捕網之后，張珊珊抬著小竹竿開始尋找目標。衛臣在一邊坐下，看著孩忙活。結果折騰了半天也沒捉到一只，張珊珊賭氣地把工一扔，竟往樹上爬了上去。衛臣為之失笑，孩心末泯。看手腳麻利的樣子，似乎平時沒爬過樹，這不三兩下已經竄到兩三米上的大樹上，手就逮住了只嗡嗡個不停的夏蟬，然后把它放進一早準備好的竹蔞子里，轉過頭得意地揮手竹蔞子，衛臣朝豎起了大拇指。

有風吹過，嘩啦一陣把張珊珊的帽子掀飛。同時掀飛的，還有另外的東西。衛臣呆了呆，那是頂假發，爬在樹上的孩腦袋溜溜的。張珊珊也愣了下，然后尖道:“別看。”

衛臣連忙低下頭，張珊珊這才下樹，撿到假發和帽子重新戴上好，臉暗淡地說道:“不玩了，回家吧。”

回到家里，孩一聲不吭地往樓上跑。到了快中午也不見下來，衛臣只能給做了碗湯面，送到三樓房前，敲了敲門說:“珊珊，我給你做了碗面條，你呆會趁熱吃了吧。那個，早上的時候對不起……”

他說完要下樓，房門卻開了。張珊珊傍在門邊，勉強笑道:“為什麼道歉，你又沒做錯什麼。”

衛臣看著。

張珊珊招手道:“進來吧。”

端起放在地上的面條走了進去，衛臣走進的房間。和印象里孩子的房間有很大區別，張珊珊的房間很簡單，也很干凈。唯一特別是靠著床的那面墻，墻上擺滿了相框，全是和胖子合影的照片。張珊珊端著面條在旁邊坐下，吃了口道:“味放多了。”

“難吃的話就別吃了。”衛臣說。

孩搖頭道:“那可不行，長這麼大除了哥哥外，你還是第一個給我做吃的人。再說，也不是很難吃。”

吃著面條，衛臣在旁邊坐著，也不敢問，然后就聽張珊珊突然道:“我有白病，做化療把頭發都掉了。不過哥哥買了好多假發給我，現在倒好，我可以一天換一個發型。”

笑了笑，衛臣卻笑不起來。

十五六歲的孩和死亡仿佛是兩條不相干的線，可白病卻為了這兩條線的集點。衛臣實在想不到，像這樣活潑，仿佛每天都有使不完力的孩子，竟然會得了這樣的病。

默默把面條吃完，放下碗筷，張珊珊看著窗外道:“本來哥哥是可以上大學的，但為了我他高中畢業就去城里打工。我知道他很拼命，他要努力賺錢給我看病。他告訴我，總有一天我會痊愈的。可事實上，我的病越來越嚴重了。但就算這樣，我也希哥哥每次看到的都是笑容滿滿的我。他為了我連朋友的時間都沒有，如果我不振作的話，就太對不起他的付出了，不是嗎？”

“你會好起來的，珊珊，不是所有白病患者都會……”衛臣就此停住，無論如何，那個字怎麼都說不出來。

“沒關系的，橙子哥，生命由生至死，不是很自然的一件事嗎？”張珊珊笑了笑，輕聲道:“就是我的時間短一點而已，可本質上和大家并沒有什麼區別。我覺得自己就像夏天的蟬，時間那麼短，所以每天都要過得開開心心的，才不虧本。而且說真的……”

低頭道:“要是就這麼死了也未嘗不是一件壞事，這樣的話，哥哥就不用那麼辛苦了。”

衛臣忽的站了起來。

張珊珊驚訝地看著他。

衛臣看著孩說:“雖然我不知道勁松會怎麼想，可如果我是他的話，肯定是高興不起來的。只要一想想再也看不到可妹妹的笑臉，心就會像刀割一樣的痛吧。所以，你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為了自己也好，為了勁松也罷，努力活下去吧。”

一時房間里什麼聲音也沒有。

窗外，夏蟬的聲傳了進來。

是夏天的聲音。

也是生命的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