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國》十六、蟄伏
邀雨當日利落地解決了刺客后,便打馬向北行去。而那個從林中竄出的黑人也日夜兼程回去稟報。意外的是,他并未回建康,而是取道了荊州。
此時荊州刺史劉義隆正臥床休息。他是當今圣上的三弟,劉宋王朝的宜都王。說起這位宜都王,所有人都會不自覺地流出惋惜之。他年時便博涉經史,善隸書,極善謀略,只可惜從小弱多病,加之他母親出卑微,使得劉義隆一直不先皇劉裕的重視。所以沒等他弱冠,便派到了荊州,遠離建康。
此時宜都王劉義隆正在書房練字,就聽王府的管家在門外通報道,“郡王殿下,云游的王大夫回來了,特意上門來給殿下請脈。”
劉義隆聞言,眉微挑,出了一不可查的喜。他放下手中筆刀,轉外室應道,“請進來。”
話音剛落,便見一個五旬左右的長衫醫者進房中。他低首環臂,恭敬地向劉義隆施了一禮,“殿下。”
劉義隆繃著臉讓人看不住喜怒,揮手道,“起來吧。本王的病也不是一日兩日就能痊愈,你原不用這麼心急。”
王大夫一笑,回道,“救死扶傷,原就是醫者本分。能早一日治好殿下的病,也就早一日圓了老夫醫者之心,還殿下全。”
他的話說得極其圓,劉義隆便也不再多言,收攏袖將手腕了出來。
原本在屋伺候的仆從都識趣地退了出去,最后一個還輕輕帶上了房門。房門甫一關上,便有兩名守衛走過來,立在門外,一副萬夫莫開的架勢。這是殿下府中的規矩,王大夫問診其間,誰都不得。
待下人都退出去后,劉義隆才出了笑意問,“王大夫此次游歷,可有收獲?”
正在診脈的王大夫抬起頭來,雙眼閃爍,哪里像是年過五旬的老者?只見他從懷中出一方白帕,放到了桌上。
劉義隆見了,將帕子展開,里面包的卻不是什麼奇珍異,而是一枚銅錢。乍看上去并無異常,只是若細心人很快就能發現,銅錢上帶有已黑的斑。
“派去的人被認出來了?”劉義隆捻起銅錢挲著,臉上晴不定。
“是。如殿下所料,也猜測是皇上派去的刺客。”
劉義隆冷冷一笑,“算還有些小聰明。只是還不夠了解皇兄,”他說著語中頗無奈,“皇上連早朝都已經忘了,怎還會記得?”
王大夫聞言,只沉默不語。
劉義隆似是出了一會兒神,才將手中的銅錢擲回白帕中,“以你的功力,可殺得了?”
“不知。”
劉義隆劍眉一挑,玩味地看著王大夫,“不知?可是你最近松懈了?”
王大夫說話的聲線突然一變,儼然是個青年的音,有些故弄玄虛地答道,“是也非。”
劉義隆倒來了興致,“哦?此話怎講?”
“據我觀察,檀邀雨的武功絕不只是霸道的力,已經接近外契合的極致境界。”
王大夫就這麼似是而非地答了一句之后,對此便不再多言。此時他不僅聲音變了,就連說話的態度也不再恭謹。
只見他晃晃地走到桌邊坐下,提起仆從早已備好的筆墨,像模像樣寫起了方子,邊寫邊道,“殿下您郁結,需要找幾個姑娘好好疏通疏通,今日盈悅樓里來了幾位新人,老夫為您寫個方子,您即日就派人去領吧!”
劉義隆被他的渾話氣得直樂,“你什麼時候也開始鉆研醫理了?”
王大夫揶揄地笑道,“您的癥狀,不懂醫理也看得出來!”
劉義隆袍袖一甩,假意斥道,“不知所謂!”
王大夫不依不饒,“您這樣下去,劉家香火堪憂哦!”
劉義隆沉下臉,輕哼了一聲,“劉家最不愁的就是子嗣……”
王大夫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打探道,“徐獻之那只老狐貍最近似乎很不安穩,盯著二皇子不放,不過二皇子卻實與謝靈運、延之、慧琳那一干人往過了些。陳郡謝氏……”
王大夫方要繼續,就被劉義隆抬手止住,“這些事你不要多問,以免旁人生疑。我自有打算。”
王大夫角帶了鬼魅的笑,堂堂宜都王,怎會看這局勢?
他從仇池回來的途中就聽聞荊州界發現了一株百年青芝,青芝又名龍芝,雖不是靈芝中的上品,可百年的芝也算罕見了。不早不晚,不偏不倚,就長在荊州,難免不讓人起疑。劉義隆也不避諱,只說青芝是天降祥瑞,派人特意快馬獻給了皇上。不知道皇上見了會想些什麼,而朝中的四位顧命大臣是否想的同皇上一樣呢?
兩人各有所思地坐了一會兒,劉義隆冷冷地開口道,“王大夫畢竟上了年紀,你點住他的道太久,怕他會吃不消,你早些回去放了他吧。”劉義隆說完又掃了一眼邊的“王大夫”,心想,這家伙,功夫不好好練,整天搞些邪門歪道,這張易了容的臉,便是劉義隆自己也分辨不出來。
假扮的王大夫“嘿嘿”一樂,抱拳抬步,“那我就先走了,今個兒佳人有約。”
劉義隆點點頭,“檀邀雨那邊你遣人盯著,別被發現了。”
那“王大夫”點點頭,形一便到了房門前,剛要開門出去,卻又聽后劉義隆低喚,“嬴風……”
“王大夫”顯然沒預料到劉義隆會喚他的真名,子一頓,停在門口。
劉義隆猶豫了一下,才找到合適的措詞道,“荊州城最近收到很多采花賊的訴狀,目下州府和民間都有懸賞捉拿,你小心別牽扯上。”
嬴風背對著劉義隆,臉上滿是玩世不恭的笑。以劉義隆的子,出口叮囑是破天荒頭一遭,就當領個吧。于是他轉,恢復了王大夫的聲音和語調恭順道,“臣定當留心,多謝殿下掛懷。”
說完他就端端正正地拜了拜,拜到一半似是覺得實在別扭,索擺了擺手道,“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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