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國》二十九、冬至(二)
兩個人隨著人流,沿著廊坊街,簇擁著向澯水河而去。
一路上,遇到在家門前擺了祭祖的供案的,拓跋鐘都拉著邀雨上前,讓人家在他們額頭上一道白葭灰,用來驅邪氣。沒一會兒,兩個人的臉上都花了,可笑容卻越來越深。
好不容易走到了澯水河畔,邀雨以為總算能口氣了,誰想這里人聚得更多!
人群中有不被圈起來的場子,時不時傳出喝彩聲。
“他們在干什麼?”邀雨長了脖子也沒看見里面。
鐘兒終于發揮了將軍府郎君的本事。小胖爪子一招,立刻有一幫仆從上前,為兩人分開人群。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了最靠近邊緣的一個場子。
邀雨這才看清了,場子這一側放著一口大鍋,咕嘟咕嘟地冒著熱氣和香味兒。大鍋旁邊還站了不人,正從鍋里舀著什麼。
場子上還有幾個青年,已經了上,有有拉地在做熱。
“師傅,你看見了沒?”鐘兒抬手指著場子另一邊,“那邊立著的草人。那個就是青鬼,專門下雪災的惡鬼。冬至砸青鬼,歲歲無災年。”
“那個又是什麼?”邀雨沖大鍋努努。什麼青鬼紅鬼,只對那香味兒興趣。
“辣羊湯!里面放了十足的辛料,喝了發出一汗,冬天就不會被凍死,也有力氣砸青鬼。”
“人人都喝?”
“北地牛羊多,冬至幾乎家家都會燉上一鍋。這場子里燉的羊都是大族和員們捐的。”
邀雨有些懷疑地看著鐘兒,“你一個足不出戶的小屁孩兒,懂的還不。”
鐘兒嘿嘿一樂,“都是秦舍人教我的。”
邀雨輕聲“哦”了一句,目向四周掃了一圈兒,果然看見秦忠志正在不遠的地方盯著這邊。
雖說拓跋破軍同意帶拓跋鐘出府,可護衛也派了不,甚至讓秦忠志親自來盯。
邀雨瞧見離河道更近的地方還有幾個場子圍了更多的人,就問,“那邊的又是什麼?”
鐘兒邊解褡褳邊回答,“那是木青鬼,銅青鬼和石青鬼。”
邀雨一臉不解地看著正服的鐘兒,“你這又是在做什麼?”
鐘兒此時已經下了右邊的袖子,著胳膊熱道,“鮮卑貴族的子弟有條不文的規矩,砸過了青鬼才算年。我為了今日,已經練了好久了!”
“哦——”邀雨一聲怪氣的“哦”,把拓跋鐘得臉紅了。
他們這個場子的是草青鬼,場子里在熱的人也多是十一、二歲的青年人。前面的是木青鬼,銅青鬼和石青鬼。聽這個法,就知道定是一個比一個難。
鐘兒信誓旦旦地說要人,卻選了個最簡單的草人兒,邀雨不臊臊他,還能檀邀雨嗎?
旁邊的一群仆從也都聽出了邀雨語氣中的意思,不由地都掩樂。
鐘兒這回連耳朵兒子都紅了,“笑什麼笑!不許笑!再笑每人賞一頓鞭子!”
這段時間看邀雨同自家郎君打鬧,這些仆從已經沒那麼怕邀雨了。
旁邊一位仆從湊上前幾步,替自家郎君解圍道,“鮮卑貴族家的子弟,往往都是在十一、二歲才敢來嘗試砸青鬼。檀郎您別看那砸青鬼的球只有拳頭大,卻是個實心的石球。
都是從這澯水河里撈起來的。咱家郎君才五歲,若不是繼承了拓跋氏族的神力,要扔那麼遠,還要砸倒青鬼,實無可能。”
邀雨這才注意到地上的石球,點了點頭,卻依舊道,“你既然要砸,就去砸最難的。要麼便再苦練幾年,砸這麼個草人,也不怕墮了你爹的名聲。”
邀雨沒有刻意低講話的聲音,故而這番言論周圍的人都聽到了。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弄得邀雨不明所以。
正在那熬辣羊湯的胥吏也聽到了,此時開口道,“敢問這位是哪家的小郎君前來砸青鬼啊?”
拓跋鐘的仆從語中頗帶驕傲道,“家主乃是拓跋大將軍。”
眾人聞言,皆微退施禮。胥吏的口氣也和緩許多,“原來是大將軍的公子。恕在下失禮了。
只是郎君邊的這位小娘講話實在有些托大。汝等可知這最難的石青鬼,乃是澯水河邊天然天生之石。
相傳千年前青鬼禍人間,元始天尊親自將其捉拿,令其跪于澯水河畔千年之久,化而為石。莫說用石球砸,就是幾十個力士一起推,也搖不了它分毫。
即便小郎君神力,再練二十載,也終究徒勞。”
拓跋鐘原本也沒奢能砸石青鬼,可這胥吏話里話外地譏諷他,當真讓他憤不已。
邀雨雖說看不上鐘兒,可他既然厚著臉皮自己這麼久師傅,那就是自己的崽兒。
自己的崽兒,欺負就是天經地義,別人欺負那就是自不量力。
“二十載不行,那就練三十載。三十載不行,那就練四十載。我的徒弟,斷沒有將就的道理。我說他行,他就行。”
邀雨說完就從旁邊一個青年手里搶了一碗辣羊湯,遞給鐘兒干脆道,“喝!”
拓跋鐘不知道邀雨想干什麼,也不敢忤逆,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去喝了一大口,當下辣得他眼淚都出來了。
邀雨見鐘兒喝了辣羊湯,就一把拉起他,“跟我來。”說著邀雨就邁開大步向前走去。
原本堵在前面的人像是被什麼力氣推開了一樣,是在人山人海中出一條路來讓邀雨他們直直走到了石青鬼的圈子里。
雖說冬至節每年都擺四種青鬼,可百姓們都知道石青鬼砸不,所以它這里并沒有人圍觀,連辣羊湯鍋都沒架。
邀雨遠遠看了那半人高的立石一眼,輕哼了一聲,接著一個眼神掃向鐘兒,“過來砸。”
拓跋鐘傻了。
砸石青鬼?他?這不是天方夜譚嗎?
此時人群也聚集了過來,有人開始起哄,“小娃娃,你倒是砸啊!小心點兒,可別砸了自己的腳!”
邀雨一個步站到鐘兒后,將手到他才同自己腰際高的肩膀上,只一個字,“砸!”
周圍起哄的人越來越多,鐘兒面對石青鬼,還未有所,便心生了膽怯。原本的力氣也都用不出來了,只恨不得能找個地鉆進去。
但是邀雨就在他后著他,他躲又躲不掉,只好接過仆從遞來的石球,費力地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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