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園》第七章
掩香閣的姑娘們很有晨起的,們總是將早飯與中飯合一道吃。
下了課的香拉著林卿卿一同了后院餐廳,這也是林卿卿第一次見到“阿姐”們。
一張紅木八仙桌擺在餐廳中間靠北的位置,西南與東南角各擺了一張紅木圓桌,每張桌子上都整齊的擺好了碗筷。
香見林卿卿有幾分迷茫,就解釋給聽:“八仙桌是給喬媽媽與當家三位阿姐的,其余的阿姐們分別坐在兩邊的圓桌吃飯…我也坐在這里跟們一道吃,哦,今天開始又多了你。”
“當家阿姐?”林卿卿疑道。
香馬上回答道:“是啊,誰的才藝高,樣貌好,還有就是恩客地位高,財氣,誰就是當家阿姐啊…掩香閣有十二位阿姐,最紅的是香凝姐姐,最得喬媽媽寵,還有香奕姐姐和香蔓姐姐也是和喬媽媽同桌吃飯的。”
也不理會林卿卿作何反應,香揚了頭,一臉憧憬道:“等我長大了,我也要坐到八仙桌上吃飯!”
林卿卿有些詫異,看了一眼香,又看了一眼空著的八仙桌,并不接香的話。
“阿姐”們陸陸續續了餐廳,香見一個便鞠個躬,喊一聲“阿姐”。那些阿姐們有的回報以微笑,有的點個頭,倒也算的上客氣。
與喬媽媽同來的就是香凝了,二十歲上下,柳葉彎眉,若凝脂,一顰一笑間都著嫵。
見喬媽媽,席間眾人都起了,齊聲道:“喬媽媽好!”。
先來的香奕與香蔓忙與香凝一道扶了喬媽媽在上首位置坐下,又分別回到各自位置坐定。等三人落了座,其余的阿姐們才重新坐了下來。
苗嫂帶了幾個幫手的阿嫂們端了飯菜魚貫而,每個伺候阿姐的丫鬟都幫著自家阿姐打開了花巾鋪在們的上。
母親從未教過林卿卿吃飯的時候要在上搭手巾,便是外祖母家,也未見過這樣的習慣。林卿卿看在眼里,見香也把手里的花巾打開鋪在上,趕忙也隨著照做起來。
喬媽媽并未筷,而是環視眾人道:“昨夜我收了個新‘兒’,小香一歲,你們又多了個小阿妹,可都要好生幫襯著。”說著,向林卿卿,接著又道:“香茵,起來見見你阿姐們。”
林卿卿并不習慣被喚作“香茵”,一時之間未曾反應過來。一旁的香了,小聲提示著,林卿卿這才急忙起,垂著頭輕聲向席間眾人屈問好:“阿姐們好!”
“作什麼這麼害臊?抬起頭來讓阿姐們瞧瞧。”喬媽媽開口道。
林卿卿不得不抬了頭,稚的臉上毫無掩飾的流著畏懼與無奈。
喬媽媽旁的香奕先出了聲:“好標致的小阿妹,怪不得昨日午間進門,夜里就被媽媽收了做兒。”
喬媽媽笑著點了點頭,道:“香茵讀過不書,倒是省了梁先生很多功夫。”
香蔓笑著接口道:“梁先生學富五車,莫說香茵讀過書識得字,便是未曾啟蒙的人,到先生手里,不出半月也能朗朗上口。”
姑娘們心里都知道喬媽媽賞識梁先生,只是這梁先生早已家,恪守底線不愿拋妻棄子,僅私下里兩人互相引為知己。
聽見香蔓夸贊梁先生,喬媽媽越發的開心。
眾人正言來語去夸贊著梁先生,香凝斜著瞧了一眼林卿卿,轉頭對喬媽媽道:“媽媽,孟先生下午要來聽曲的,我吃好飯要去收拾收拾。”
喬媽媽聽這樣講,忙擺手示意道:“快,大家都趕吃中飯,吃好了各自忙去。”
苗嫂站在喬媽媽旁為布菜,其余的阿姐們也都由各自的丫鬟布菜盛飯。伺候的人雖多,除去輕輕的碗勺聲,餐廳卻安靜極了。
林卿卿看過書上提到過去的王公貴胄、侯門大戶之家,講究“食不言,寢不語”,今天卻是頭回得見這許多人一道吃飯,竟然連一點聲響都沒有。
只有香與林卿卿沒有人布菜,林卿卿小心地學著香的樣子,拿起筷架上靠外的那雙翅木筷將盤中的菜夾到碗里,又換了靠里的紅木筷夾起來放中,這樣番替著,很是考究。
安安靜靜吃完了飯,又進來幾個幫手的阿嫂,給每個人面前放了一個小盞。林卿卿見大家都端了起來,不敢貿貿然去喝,只輕輕抿了一口,清香甜潤,正準備咽下去,就看見大家漱了漱口,吐到旁丫鬟們的漱盂里。林卿卿一個愣怔,趕忙學著大家的樣子,也在里漱了漱,吐了出來。
林卿卿事后才從香口中得知,這清甜的漱口水是用陳年風干的橘皮加了許桂花熬制的,為的是讓阿姐們口氣清新。
喬媽媽邊將手中的小盞遞給苗嫂,邊說道:“午后有恩客的,都回去各自準備著,沒有的,琴,練練段。”
眾人齊聲應下,等香凝起離席,也就跟著陸陸續續出了餐廳。
林卿卿見阿嫂們進進出出收拾著餐桌,就想留下來幫手,卻被苗嫂制止了。苗嫂本來已經隨了喬媽媽離開,可是喬媽媽將的手帕落在了餐廳,又打發苗嫂回來取。
苗嫂道:“香茵姑娘,這些活你是做不得的。”
林卿卿答道:“不要的,苗媽,我在家里常常做的。”
苗嫂停下腳步,道:“你做了喬媽媽的‘兒’,就要懂得惜自己的。莫說這些活,再大些,怕是洗臉的熱巾,喬媽媽也不會要你自己擰。”
手拉了林卿卿,苗嫂又接著說道:“我曉得你想幫們,可要是被你喬媽媽曉得了,們都要挨罰的。”
林卿卿不敢再接腔,越來越覺得這里規矩甚多,日后需要多留心觀察。
仲夏夜里,朗月繁星。
不知不覺間,林卿卿掩香閣已經一個多月了。現在和香住了同屋,兩個人愈發的親。
前院傳來悠揚的琴聲,還有阿姐們在和琴而歌。不知道是因了夏夜的熱,還是前院的聲響,林卿卿和香都毫無睡意。
香拉了林卿卿一道坐在窗畔,對著夜空數天上的繁星。
林卿卿輕聲道:“姐姐,天上的星星怎麼數的過來啊?”
香并未停止:“怎麼數不過來?一顆一顆記下來,今夜數不完,明夜再數。”
林卿卿學著香的樣子,可數不了幾顆就會忘記,便要從頭再來,漸漸地就失去了興趣:“姐姐,你干嘛要數星星啊?姆媽說,星星是太上老君的棋盤,我們凡人怎麼數得清?”
香停了手,看著林卿卿,道:“數不清也要數…我跟阿爹分開的那夜,阿爹就對我說要我數星星,數好了,他就會來接我…兩年了,我到現在也沒數清,所以阿爹也沒有來接我…”說話間,林卿卿看到香約的淚,只是將它們強忍了下去。
平常嬉笑開朗的香原來也有悲傷的時候,林卿卿不知道該怎麼寬。
香雖說只大了林卿卿一歲,卻因為掩香閣久了,早已學會察言觀,懂人世故。看見林卿卿發愣,香手在眼前晃了晃,已經恢復平常的口氣:“卿卿,你在想什麼呢?”
香知道林卿卿不喜歡香茵這個名字,私下里就原名。
林卿卿回了神,支吾道:“沒,沒什麼…姐姐,你是不是想家了?”
“家?這里就是我的家。”香淡淡的答道。看見林卿卿流著難以置信的眼神,香又接著道:“姆媽死了,阿爹為了娶新老婆就把我送到這里‘數星星’…也好,不然我這輩子都不可能讀書識字…”
林卿卿口而出道:“可這里是紅青樓,長大了要賣笑獻俏,怎麼會是家?”
聽林卿卿這樣講,忽然香那張并不的面孔上,流出苦的像是已經察一切世事的笑容:“青樓不同于酒樓、館,往來這里的都是雅士,我們只是賣藝,除非有自己中意的郎。我要努力,長大了也要像香凝姐姐一樣,做個‘花魁’,人追捧,而后擇人而事,日后定會有好生活!”
說完,香問林卿卿道:“你呢,卿卿?日后我們兩個都做當家阿姐,不分彼此。”
抬頭著當空的皓月,林卿卿只搖了搖頭,卻不再答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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