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熙聞言，心大驚。隴西李氏乃西漢名將李廣之后，自西涼亡國歸順大魏之后，族中之人多重用，與清河崔氏、范盧氏、太原王氏以及滎鄭氏并稱漢家四族。更有李沖當年得先太皇太后隆寵，拜吏部尚書、太子傅，爵隴西公。他嫡李氏，如今已是貴嬪夫人又深得圣寵。倘若太子妃出自李氏一門，那馮氏未來便岌岌可危。

念及此，馮熙垂首道：“陛下，皇后乃一國之母，后宮之主，不論太子妃是何人，臣深信皇后亦會一視同仁。只是…”

“太師有話不妨之言。”元宏見他躊躇不語，便開口道。

“陛下，臣本無一己之私，只先太皇太后薨世之前曾囑咐臣，‘娷兒溫婉大方，德才兼備，日后可作太子婦’…”馮熙抬起頭著元宏，“臣不敢欺瞞陛下。”

“朕知道娷兒，是思政的嫡。皇祖母在世之時常宮陪伴，倒是個伶俐可人的孩子。”元宏道。

馮熙聞言，心更覺不安。馮誕自伴駕前，與皇帝同手足。既然皇帝知道馮娷，緣何要擇隴西李氏之作太子妃人選。

“陛下，不論娷兒日后是否有幸為太子嫡妻，臣一門依然忠君不二，絕不負先太皇太后與陛下的厚恩。”

“有太師這番話，朕便安心了。”元宏呷了一口茶，“娷兒可識漢家詩詞歌賦？”

“陛下，娷兒略通一二。”

“你知朕行漢革，未來太子妃豈能不擅漢家之學？”元宏微微蹙眉，“朕可是聽聞隴西李氏之擅音律，識漢文…“

“陛下，臣可聘良師或讓思政親自傳授。”馮熙口道。

“時日無多，恐難有效。”元宏輕嘆一聲，“只可惜皇后不擅漢學，將接宮中亦無人調教。”

“臣愧對先太皇太后，愧對陛下！臣有悔，當日未嚴加管教，不然娷兒便可深通漢學，亦不會錯此良機。”馮熙噙淚道。

“朕記得當年的馮貴嬪倒是識得漢文，擅于漢音。”元宏道。

“馮貴嬪是臣庶出，母親是個漢人樂。”馮熙道。

“原來如此…”元宏搖了搖頭，“貴族子不尚漢學，即便如你們這些漢臣，亦不加以重視。長此以往，朕如何推行漢革？”

“陛下，臣有罪！臣自今日始，定讓闔府上下講漢文、習漢字，擁護陛下漢革。”馮熙垂首道。

“太師有此決心，朕心甚。”元宏道。

“可臣誤了娷兒終，日后如何去見先太皇太后啊！”馮熙囁嚅著。

元宏見時機已到，便開口道：“既是皇祖母屬意娷兒，那朕便要全與子恂。只是朕一心漢革，太子妃必定通漢學才足以服眾。朕方才細細思量，唯有將娷兒接宮中，由擅長漢學的馮貴嬪教養方可彌補。”

“陛下，馮貴嬪當年已被先太皇太后…”馮熙大驚，“臣愚鈍，陛下明示。”

“當日與他人私通，犯下株連九族之罪，皇祖母念及親，只將一人杖斃，此事亦只有你我三人知曉。朕旁有一，可替行教養娷兒之事，太師以為如何？”元宏口氣雖緩，卻是不容置疑。

元宏舊事重提，馮熙琢磨著他剛才的一字一句，心瑟瑟。權衡再三，馮熙起伏地叩首謝恩。

他心正忐忑之間，只聽元宏又道：“太師可還記得先帝駕崩，朕因年，守靈之時昏昏睡去，太皇太后對朕刑，是太師一心護朕，又著思政以陪讀之替朕罰，使朕免皮之苦。”

聽皇帝依然念著故往，馮熙不老淚縱橫：“陛下…”